第21章 神經衰弱中的千帆?

“孤僻、潔癖、神經衰弱、強迫症?”

謝醫生聳着肩膀笑的很開心。

“看來你體會很深。”

“你不會跟他說,這些都是我說的吧?”

“當然不會。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我最擅長的就是守口如瓶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林可頌有一種被對方騙了的感覺。

“你知道他為什麽孤僻嗎?”

“為什麽?”

“因為他總能從別人說話的語氣、聲調、呼吸中察覺到對方的情緒和态度,哪怕對方隐藏得再好也一樣。人與人的交往中,很多時候人會為了保護自己或者為了各種其他的目的而說謊,但這些普通人都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的事情,對于江千帆來說就被無限放大了。”

“就好像他的味覺一樣嗎?”

一點點的瑕疵都逃不過他的味蕾。

“是的。他的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樣。他的要求更絕對,更加怎麽說呢……吹毛求疵。只能等待着,有一件事或者一個人,吸引他的注意力,讓他從這些絕對的感覺中解脫出來。”

林可頌聳起了肩膀,“媽啊……感覺被他看上的人也很倒黴啊!”

“為什麽?”

“因為他的要求那麽高,那麽絕對。做他的女朋友,不是應該很辛苦嗎?”

“他不會輕易對任何人好。但是當他心動的時候,他會給他自己有的一切。這才是他的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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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醫生直起身來,走過了林可頌的身邊。

那一刻,林可頌忽然覺得謝醫生口中的江千帆既熟悉,又陌生。

她沒有了去廚房的心情,轉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随手收拾了幾件衣服。

她在網上查了查華盛頓的氣溫,打了個電話給叔叔說自己将離開紐約。她本來想發條短信給宋意然的,但還是沒有發出去。因為她找不到一個非要向宋意然告知自己所有行程的理由。

她剛坐在桌前,查找網頁來查找區別各種魚類以及香料的信息時,電話忽然響了。

林可頌一看名字顯示竟然是“宋意然”,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

想起江千帆敏銳的聽力,林可頌帶着電話一直走出了別墅,來到庭院之中的一棵樹下,蹲在那裏,捂住聽筒,剛要接聽,電話就挂斷了。

林可頌只好再度回撥。

“喂,宋意然,你找我什麽事呢?”

“我還在想你是不是要跟我絕交,打電話給你都不接。”宋意然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調調,欠抽。

“沒啊。我怕跟你說話吵到別人。”

“你能吵到誰?你的廚藝老師嗎?”

“算是吧。他有點神經衰弱。”林可頌笑了笑。

只是她擡起眼的時候,傻掉了。

因為正對着她的就是江千帆房間的露臺。而他就靠在露臺上,垂下眼簾,目光如同傾瀉而下的飛瀑,簡直要将林可頌的骨骼都擠碎。

不可能啊!大冰塊不是看不見的嗎?

怎麽感覺他知道她在哪裏啊!

這不科學!

等等,她蹲在這裏打電話,江千帆是不是聽見了?

比如那句“神經衰弱”?

“他到底是神經衰弱,還是聽見你給我打電話會不高興?”

“怎麽可能?呵呵……呵呵……”林可頌幹笑了兩聲,走向更遠的地方。

“你是不是有什麽忘記告訴我了?”

宋意然的聲音還是如同玩笑一般,林可頌卻莫名感覺到他似乎在不高興。

難道叔叔告訴他,她要去華盛頓了?

可是叔叔沒理由連這個還得跟宋意然報備啊!

“我能有什麽忘記告訴你的啊!……不過我明天要去華盛頓啦!參加一位大師的生日派對呢!”

“是嗎。如果我不問你,你會告訴我嗎?”

這下子林可頌确定宋意然不高興了。當真莫名其妙。

她林可頌都年滿十八周歲了!宋意然又不是她的監護人,憑什麽她非得什麽都告訴他啊!

“我才不要告訴你呢。”林可頌決定她也要傲嬌一回。

“那我也不要告訴你。”宋意然故意模仿林可頌的語氣說。

“你不要告訴我什麽?”

“秘密。”

說完,宋意然就把電話挂斷了。

林可頌有一種被哽住了不上不下的感覺。她用力晃了晃鐵門,最後決定不生這個渣男的氣,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一擡頭,江千帆仍舊靠在露臺上。他的手邊放着紅酒的酒杯,神色如常。

林可頌顧自呼出一口氣來,他應該沒有沒有聽見吧。

第二天早晨,林可頌被妮娜叫醒了。

她取過手機一看,發覺現在時間才早晨五點半,窗外的天空也只是蒙蒙亮而已。

“妮娜?怎麽這麽早叫我起來?飛機不是十一點的嗎?”

“江先生要我叫你起來。”

“啊?”

當林可頌來到餐桌前的時候,發覺今天的早餐很單調。沒有可口的小點心,沒有讓人胃口大開的小菜,只有寡淡的清粥以及一盤腌黃瓜。

林可頌以為是因為起得太早了,所以妮娜沒有來得及準備好。但是她慢悠悠喝了二十多分鐘的粥,江千帆準時在六點鐘不緊不慢地從樓梯上走下來,林可頌的面前還是沒有出現其他的東西。

她側着臉,仰着脖子看着江千帆。因為仰視的角度,他的雙腿顯得更加修長,每一次曲折都那麽恰到好處。更不用說他輕輕扯了扯衣角的動作……真的很有範兒。

即便他的眼睛看不見,無論去哪裏,他都是妥妥的男神。

只是當男神坐在林可頌的對面時,妮娜不僅僅送上了蝦仁清粥,還有翠綠的涼拌莴筍絲以及好幾樣點心。

但是妮娜一點都沒有往林可頌這邊來的意思。

這是怎麽回事?區別對待?

林可頌看向妮娜,以眼神詢問她。但是妮娜卻安靜地站到了江千帆的身後,看也不看林可頌。

有問題!有貓膩!

梅爾照例端着平板電腦來到了江千帆的身邊,他又要開始早間新聞播報了。

但是這一次,他只是笑了笑,看向林可頌說:“林小姐,你的早餐吃完了嗎?”

“哦……差不多了……”

“先生的意思是,從今天起,由你來念時政要聞以及業內消息。”

“什麽?我?”

“這對你的英語有好處,也可以幫你擴充相關的英語單詞。”

梅爾将平板電腦遞了過來,林可頌只能接住。

怪不得要她提前半個小時起床呢!原來是為了讓她在江千帆吃早餐的時候給他念新聞!

梅爾替她選擇了一篇食品安全法案的新聞,林可頌磕磕巴巴地念了起來。

很多單詞她根本就不認識,只能根據拼寫來猜讀音。

當她念完第一句話的時候,江千帆就打斷了她。

“你知道的意思嗎?”

那個單詞從江千帆的唇間溢出時,有一種冰涼嚴謹的感覺。

這個單詞林可頌見過,她知道與法律相關,但是面對江千帆,她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是什麽意思了。

“不趕緊拿手機出來搜索嗎?”

林可頌抿了抿嘴唇,和江千帆說過這麽多次話,她早就摸清楚他的脾性了。誠實比掩飾的下場要好很多。

“對不起,江先生,我不記得了。”

“它的中文釋義是立法。另外,你的重音錯了。”

林可頌吸一口氣,将第一句話重新讀了過去,只是她還沒讀完第一段,又被叫停了。

“atives是什麽意思?”

林可頌囧了,為什麽江千帆總是能挑出她不知道的問她?

這到底是參議院還是衆議院來着?

“我不确它是參議院還是衆議院。”

“衆議院。另外ative的發音錯誤。”

江千帆在美國待了那麽多年,甚至于很可能是從小就在這裏長大的。她的發音怎麽可能跟他相比呢?

林可頌強壓下自己的不滿,将第一段讀完了。

這篇梅爾用兩分鐘就能完成的報道,林可頌足足念了十分鐘,更不用說江千帆對她的多次糾正。

她覺得自己像是在上口語課。江千帆的發音很好聽很完美,但是每次被打斷,林可頌都有一種對方并不是好心糾正自己,而是在找她麻煩的感覺。

她拼命壓抑着自己的怒氣,一旁的梅爾則一直做着手勢要她放松心情。

到後面開始念業內要聞的時候,林可頌簡直就要瘋了。成篇的文章,太多她連見都沒有見過的單詞。

比如說什麽“”(膨松劑)、“”(水解膠原蛋白)、“”(蒸餾法),又不認識又難發音,林可頌根本讀不下去。

倒是江千帆一遍又一遍地糾正她,那種對發音掌握盡善盡美的要求簡直要把林可頌逼瘋了。

“你覺得我糾正你的發音很煩?”

就在林可頌想着把平板電腦砸在他腦袋上的時候,江千帆問。

她可以說實話嗎?她可以說真話嗎?

問題她不敢啊!這裏可是江千帆的地盤!這家夥昨晚上剛看過心理醫生呢!

“我只是在煩我自己,為什麽總是學不好。”她承認了她煩,但沒有承認她煩的原因,她就不信這樣子,江千帆還能聽出她在撒謊!

“幾點了,梅爾?”

“九點鐘了。”

林可頌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讀了兩個半小時了?

“走吧,去機場。”江千帆起身了。

林可頌的嗓子渴得冒煙,抓起江千帆位置上的玻璃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個見底。

喝完之後,她猜想到,不知道強迫症、孤僻症、潔癖症之類的會不會被傳染。

坐進車裏,一路上江千帆都很沉默。還好梅爾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繼續念新聞給江千帆聽,不然安靜的氣氛一定會徹底把林可頌凍結。

到了機場,米勒将行李送了下來,放上推車。

而梅爾竟然将他的平板電腦交給了林可頌:“林小姐,因為先生交代了我一些事情,必須留在紐約處理,所以在華盛頓的這幾天,就請你照顧好先生了。”

“啊?你不去?”

如果只有她和江千帆在一起……那不是要凍成冰棍了嗎?

“是的。如果先生有需要的話,記得念新聞給他聽。”梅爾眨了眨眼睛。

林可頌的臉垮了下去。雖然念新聞給江千帆聽,可以糾正單詞發音還能擴充詞彙量,免費的英語老師,享受的是1v1的貴賓式服務……但是這個老師的要求太高了,她承受不來啊!

還好兩個人的行李不多,林可頌也不是那種一出門要帶上全部家當每天晚上還要做面膜的女生,兩個普通行李箱,推起來還挺輕便的。

只是如果她要推行李箱的話,誰來帶着江千帆過安檢去登機口?這裏這麽大這麽空,一不小心就會撞到人……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嘿!你們在這裏!”

一個身着休閑衣,穿着長靴戴着墨鏡的女子朝他們快步走來。

當她晚上江千帆的手臂時,林可頌才發覺她是伊麗絲。

“昆廷主廚?你也要去華盛頓嗎?””當然。蒙哥馬利主廚不止是江先生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伊麗絲看見林可頌的時候笑了笑:“沒想到江先生竟然會帶你去華盛頓?”

林可頌愣住了,原來江千帆與伊麗絲是系出同門啊!她還以為這段旅程只有她和江千帆呢,沒想到有伊麗絲在。

她那麽喜歡江千帆,這一路應該會照顧好他吧?

“梅爾有事。如果不帶她去,誰推行李?”

江千帆的回答讓林可頌瞬間被插刀。

好久沒有被打擊過了……多麽痛的領悟。

她真的以為他是為了讓她在師祖蒙哥馬利面前露個臉呢。原來只是搬運工。

“原來林小姐的力氣這麽大呢?我這個箱子拖着也很麻煩,不如放一起吧。”

還沒等林可頌開口,伊麗絲已經将行李箱放上推車了。

林可頌剛張了張口,伊麗絲卻挽着江千帆走向安檢通道了。

看着他們的背影,林可頌只想到“郎才女貌、一對璧人”的評語。

而她,推行李仿佛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

算了,伊麗絲好歹也教過她。

他們所乘坐的是頭等艙。就連林可頌也沾了光。

雖然只有一個小時多一點的空中飛行距離,當林可頌坐上寬敞的座椅,甚至還能擡起雙腿避免旅途勞累的時候,她覺得就算做搬運工也值得啊!

只是一路上,林可頌能夠感覺到江千帆的冷淡。

他會時不時回答伊麗絲的問題,一些關于烹饪技巧以及食材處理方面的話題,林可頌需要很用力地去聽才能聽懂。而江千帆的臉,從不曾側向她的方向,仿佛她真的成為了空氣一般。

林可頌本想要閉上眼睛睡覺,但是她絲毫沒有睡意。

直到飛機降落,她也只是像影子一樣跟在江千帆與伊麗絲的身後。

推着行李離開機場的也是她,伊麗絲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

梅爾早就安排好了人來接他們。

車子離開了機場,開往市區。

這座城市有許多二戰時期或者富有紀念意味的建築。比如說華盛頓紀念碑、林肯紀念堂等等。

當他們的遠遠地經過美國白宮的時候,林可頌的臉幾乎都要貼在車窗上了。

“哦……”她出神地望着那個白色建築物,大理石在日光之下顯得分外耀眼。

本來坐在後排的伊麗絲忽然笑了起來:“可頌,這是你第一次見到白宮嗎?”

“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白宮可以進去參觀的嗎?”

當林可頌轉過頭來,從椅子的縫隙裏看進伊麗絲的時候,她才明白自己在伊麗絲的眼裏就像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觀光客。

“當然可以。只是我和江先生都很忙,可能沒人有空帶你去。”

“哦。”林可頌坐正了身體,看向前方。

她也不想跟江千帆或者伊麗絲去參觀白宮啊,簡直會失去所有游玩的樂趣。

她瞄了一眼江千帆,對方的表情依舊漠然。

而伊麗絲很清楚到底怎樣的話題會引起他的興趣,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是伊麗絲在抒發觀點,但是江千帆卻時不時會表示同意并且精練簡潔地發表意見。

他們到達了一間豪華酒店,光是走進去都讓人感到富麗堂皇,猶如宮殿。

她剛下了車,就發現有人替她将行李推進去了。

伊麗絲挽着江千帆來到前臺,确認房間信息。

林可頌站在一旁,前臺一位工作人員向她微笑致意,對方有着幹淨的笑容,小小的酒窩十分具有親和力。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伊麗絲要求前臺人員核實房間信息。

“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江先生怎麽可能只預訂了一間房?”

“我們确定,梅爾先生為江先生還有林小姐預訂了一間套房。”酒店服務人員彬彬有禮地回答。

“江先生,你要不要向梅爾确認一下。他怎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伊麗絲一臉的接受不能。

“梅爾不會犯錯。他一定有他的原因。”江千帆的聲音淡淡的。

聽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酒店工作人員準備将行李送上去。

林可頌歪着腦袋将護照遞給前臺,這才鬧明白自己竟然和江千帆同一個房間?

梅爾看起來還不算老啊,他的腦袋沒問題吧。

伊麗絲看了林可頌一眼,那警告的眼神實在太明顯。

林可頌咽下口水,向酒窩小帥哥笑了笑,問道:“那個,請問還有沒有其他的房間?”

已經走向電梯的江千帆忽然開口了:“梅爾讓你代替他的位置。你難道不明白嗎?”

“啊?”

那一刻,林可頌恍然大悟。酒店房間可比不上那棟被江千帆爛熟于心的別墅,他需要有人在旁邊照顧他。

這時候,酒窩小帥哥低下頭來小聲說:“江先生訂下的是豪華套間,配備随員房間的。”

所以她是住随員房間的?

她還以為自己得和江千帆待在一個房間裏呢!搞半天是她弄錯了啊!

江千帆沒有說第二句話,已經走入了電梯。趁着電梯門還沒有關上,林可頌趕緊沖了進去,腦袋冷不丁被電梯門夾了一下。

“哎呀!”

江千帆一動未動,神色漠然。

伊麗絲則不耐煩的別過臉去。

“伊麗絲小姐你也住這間酒店嗎?”林可頌問。

“不是,我在華盛頓有房産。”

林可頌在心裏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真是高大上啊。既然你在這裏有地方住,還跟着我們上來做什麽?

酒店服務人員替他們打開房門,将行李推了進去。伊麗絲打開錢包,給了對方小費,十分女王範兒。

林可頌本來以為這個所謂的豪華套房就只有兩間房間,但是她完全弄錯了。除了江千帆的主卧以及林可頌的随員房間之外,還配備了書房和會客室。

腳下是十分柔軟細致的地毯,顏色是鵝黃色的,使得整個房間顯得暖意融融。裝潢是豪華歐式風格,各種浮雕式的紋路,雖然顯得華麗如同置身歐洲宮廷,但林可頌不由得擔心起江千帆會不會一個不小心撞傷自己。

她來到主卧門前,從半開的門間看到了十分寬敞的雙人床,雙人床上還放着一個托盤,托盤裏好像是巧克力和玫瑰花。

高級酒店果然不一樣,甜點和鮮花放置的位置都有那麽幾分浪漫嬈人的氣氛。

林可頌剛上前半步,就看見一只手伸長過去,取走了托盤裏的巧克力。

那是伊麗絲的手,她就坐在江千帆的床上。

明明床邊就有沙發,她不坐沙發上,為什麽偏偏要坐在床上?

而江千帆則取出了盲杖,拉長,輕輕點在地上,盲杖的一段敲過床鋪、歐式窗臺、沙發的邊緣,似乎是在确認房間內的不值。

“你九點鐘方向,再前進兩步,是茶幾。茶幾上有一套茶具。”伊麗絲提醒說。

“謝謝。”

又是幾分鐘之後,伊麗絲挽着江千帆走出了房門,走在客廳裏。

“十二點方向走五到六步,是沙發。六點方向徑直走過去,大概二十步左右是書房的門。距離你右手兩個臂長的方向是一個裝飾臺……”

林可頌這才明白伊麗絲陪着江千帆進到酒店房間的原因——幫助他熟悉新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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