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摔腿

接下來一段時間姜桃一家可能不會餓死了,姜強夫婦卻不敢閑着,村裏其他閑漢到了冬日早就窩在家裏不出門了,就他們倆還在外面奔忙着,張氏做不了什麽重活,只得像桃子一樣去地裏山間拾一點柴,找幾顆野蔥。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姜桃很想問為什麽姜家一點存糧都沒有,她觀察過村裏也是種稻子的,可能做不到一年兩收,一年一收是可能的,雖是賃的钿頭的地,要交稅要給糧,但到底還能剩下個幾百斤谷子,而姜家卻一粒糧都沒有。

姜強去村裏馬三家幫着封屋頂了,茅草的屋頂容易被掀翻,日積月累的,也容易漏水,姜強有一手蓄茅草的手藝,馬三一大早就來請他去幫忙,趁着還沒下雪,得早點修好屋頂。同村之間幫手也講不上什麽工錢,主家一般會包一餐飯食,姜強想着能省下些口糧,便樂意去了。

姜桃剛去給奶家送了柴,回來的路上就碰見姜強低着頭一瘸一拐的往家裏走,姜桃心下奇怪,忙上前去喊了聲:“爹,你咋了?”

待湊近一看,姜強滿頭大汗,面色慘白,矮瘦的身子輕輕發抖。

姜桃忙攙着他,大急:“爹,你這是咋了?”

姜強咬着牙道:“怕是腿斷了。”

姜桃腦子嗡的一聲空白了,她低頭看姜強的腿,右腿果不其然有些奇異的彎度,都說骨折不能輕易挪動,姜桃忙扶着他在路邊石頭上坐了,也不說什麽,就道:“您等着,我回去叫娘。”

待叫了張氏過來,張氏一瞧腿,眼淚立馬下來了。

“這是咋回事啊,早上出去還好好的……”

姜強忍着痛,支支吾吾的解釋:“給馬大娘封頂的時候,腳上沒注意,跌了下來。”

大虎半托半抱着小虎也來了,瞧着大人出了事,吓得也沒敢吱聲。

姜桃不耐道:“娘,咱們還是去請個大夫給爹瞧瞧吧,這拖着也不是事。”

張氏擦了擦淚,想起床底下空空的瓦罐子,又悲痛起來:“家裏哪裏還有銀錢?那赤腳大夫沒見着錢哪裏會來?”

合着還是沒錢,但是這腿要是不治,姜強可能一輩子就這樣瘸了。

姜桃一咬牙:“那我去跟奶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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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食仰仗着老人家,現在要點錢也得去摳老人家的私房錢,姜桃都覺得臉紅。

姜強卻道:“算了,算了。不礙事,找兩根木棍給綁一綁就好了。”

“接骨要是接歪了,往後就掰不回來了,村頭姜五叔就是自己綁的腿,現在長得骨節還是彎的,陰雨連綿天腿疼得都下不了地。”

姜強想起姜五,那腿确實是彎的,走路都不利索。

姜桃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飛快的跑向奶家,到了餘氏的小屋,氣喘籲籲的将姜強摔傷了腿沒錢接腿的事斷斷續續的說了,餘氏也心焦,顫顫巍巍着小腳就要去看姜強,姜桃忙攔了,才腆着臉說要借幾個大錢。

餘氏去搬了床底下的瓦罐,又從瓦罐裏拿出個小布包來,裏三層外三層打開,裏面統共不過十幾個銅板,她只留了倆,其餘的都包給了姜桃。嘴裏囑咐着,一定要治好才行。

姜桃攥着這十來個銅錢,越發覺得燙手,估摸着這就是老太太的棺材本了,她說了聲:“奶,今後我一定還你。”便轉身跑去了村頭。

光是請赤腳大夫出診走一趟就得三個大錢,姜桃摸出仨咬牙給了那大夫,赤腳大夫看過了腿,三下五除二給姜強接了腿,又往姜強腿上塗了褐色的藥膏,用布結結實實纏了,藥材板固定,草繩緊緊固定,拍拍手沖着張氏要十個銅板的藥錢和診金。

張氏瞪大了眼:“十……十個銅板?”

赤腳大夫有些不耐:“這還是少的,你瞅瞅這布條子,藥材板,我可沒收你的錢,權當白送你了。”

姜桃又摸出十個銅板來,卻并不給那赤腳大夫。

赤腳大夫瞅着這黑丫頭有些有趣:“合着你家的錢都是這丫頭片子管的。”

姜桃看了一眼他的瓦罐:“你這藥膏得給我一罐。”

赤腳大夫哼了聲,暗道小丫頭會算計,這些日也沒幾個病人,正愁無米下鍋,便裝作被占了大便宜的樣子道:“那我可虧大發了,不過瞧着你們可憐,給你一罐就給你一罐吧。”

姜桃示意大虎把罐子抱了,這才一文一文數給赤腳大夫十個大錢。

事畢,赤腳大夫還囑咐了兩句,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要想腿好利索,三月之內不可大動,得多吃些豬腳、雞腳補補。

張氏點頭聽了,送走了赤腳大夫。姜桃在袖裏摸剩下的五個銅板,好在留了一罐子藥,接下來換藥、換板子都能自己動手了。

“爹,你摔斷了腿,咋就自己回來了?馬三嬸子就沒叫人送送你麽?”

姜強正喝着水,眼神飄忽:“我這也是自己摔的,關不着他們什麽事。”

姜桃有些怒了,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怎麽說爹你也是好心去給他們修屋頂,摔了腿也不叫人擡你回來,也不叫人來問問,這算是個什麽意思?馬三叔家也太壞了。”

張氏也怨:“桃子說的沒錯,我早就說馬三那家不是個好相與的,也就你人家一叫你就屁颠屁颠的給人家去修頂,現在你摔了,他們家連個屁都沒放。”

姜強解釋道:“大家都是同村,計較那麽多做什麽?”

姜桃卻不能不計較,姜強摔傷對于姜家是雪上加霜,再說三個月不能下地,這三個月姜家就這一堆老弱婦孺,只怕這個冬天都過不去。

她也不顧姜強跟張氏掰扯,扯了大虎便去了馬三家。到了馬三家,見他們家大門緊閉,也不急,圍着這三間茅草房轉了一圈,确定不是人不在家,而是閉門不出時,這才低頭跟虎子說:“虎子,聽姐的,你去把小虎抱來,就坐在那門檻上哭。”

大虎愣了:“哭?”

“沒錯,你倆就哭,人問起來,你們啥都別說,聽姐開口。”

大虎不敢不聽姜桃的話,去家裏抱了小虎,坐在馬三家門外的卻不好意思張嘴。

姜桃橫了他一眼:“爹都這樣了,馬三叔家都沒個表示,咱們家可不能吃這個虧。”說着就帶頭嚎起來,小虎正是學大人的時候,剛開始張嘴嚎了兩聲,越嚎越止不住眼淚,哭着更是逼真。

大虎懂了些事,越發覺得自家慘,扯着嗓子跟死了爹媽一樣。

三孩子在門口“哭喪”,村子裏就前前後後的,早聽見了,有好事者三三倆倆走過來瞧,也不是為着啥,而是娃兒的哭聲太容易傳染了,家裏有小孩的,都張着嘴哭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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