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布局
桌上的掐絲琺琅茶盅還冒着熱氣。簫容佳剛剛醒來,屋裏已經不見了章左揚的影子。
“薔薇、玉蘭!”簫容佳起身召喚下人。兩名婢女端着手盆、毛巾等洗梳用品應聲而入。
薔薇是簫容佳的陪嫁丫鬟。她先玉蘭一步到雕牡丹花紅木大床邊扶了簫容佳起身坐到梳妝鏡前面。
簫容佳拿起梳妝臺上的梳子,攏了攏披散如瀑的青絲問薔薇:“二少爺呢?”
“二少奶奶,二少爺一大清早已經出去了,四寶和阿丁跟着出去的。”薔薇小心翼翼的回答。
簫容佳重重的放下梳子,語氣冰冷的說:“又出去了?”
薔薇和玉蘭噤了聲,都不敢做答,只顧低頭忙着手上的梳洗工作。不一會,發髻梳理完畢,簫容佳對玉蘭道:“玉蘭,你去準備早飯吧。”玉蘭向簫容佳躬身行禮,依言退了出去。
等玉蘭離開,簫容佳才問薔薇:“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麽樣了?”
“回主子,我打聽了一下。那個叫冬茗的舞姬是通武十五年入的府。二少爺和西苑那個舞姬素日裏好像并無太多往來。下人們說,将軍府老夫人對西苑那邊管得很嚴,嚴禁家裏的少爺小厮和那邊往來。所以,應該是沒什麽往來的機會。那個舞姬還有個妹妹,是暖玉閣的二等丫頭,叫冬淩的。”
“唔!就這麽多?”簫容佳對于薔薇打聽到的消息十分不滿意。這些消息用不着薔薇打聽,她也已經知道了。但簫容佳面上并沒有發作。
拜堂那天,透過薄紗蓋頭,她明明看到自己的丈夫和人群中那個叫冬茗的女子癡癡對望。這幾天,章左揚不但每日故意早出晚歸,還找一切借口回避自己。到了晚上無處可避的時候,章左揚還要執簫吹奏到大半夜。簫容佳不敢問,不能攔。但她知道新婚丈夫凄婉的曲調不是吹給自己聽的。
“暖玉閣那邊打聽到什麽消息了嗎?”簫容佳從紫檀木首飾盒中撿出一對紅寶石耳墜,對着鏡子戴上。
薔薇湊近簫容佳身側,壓低聲音回答:“暖玉閣那邊沒打聽到什麽動靜。不過主子可以問問二少爺的小厮四寶。”
簫容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臉微微偏向身後的薔薇:“暖玉閣的事情為什麽四寶會知道?”
薔薇向卧房的門張望了一下,見玉蘭還沒有回來,才扭過臉對簫容佳說:“暖玉閣原來有個叫小菊的粗使丫頭。後來因為向大少夫人告發暖玉閣大丫頭秋岚和大少爺之間的私情受人排擠,在将軍府待不下去。她娘便給她說了門親事,央了大夫人放小菊出府。小菊的這門親事就是二少爺的小厮四寶。”
“一個下廚粗使的丫頭,能知道些什麽?”簫容佳皺眉。
“聽說冬茗的妹妹原來剛進府的時候也是下廚的粗使丫頭。半年之間升到了三等,後來秋岚和玉屏走了,又被升到了二等丫頭。”薔薇回答。
簫容佳點點頭,心中有了數。玉蘭從廚房提了早餐的食盒布置好後,站在卧房門外向簫容佳道:“主子,早飯準備好了。”
簫容佳對玉蘭說了聲:“知道了。”便起身往外走,路過薔薇身邊時,向她低語:“去打聽打聽四寶有什麽喜好!”
早餐是一小碗紅棗蓮子羹和一碟桂花南瓜糕。簫容佳匆匆吃了兩口,便放下碗筷,招呼薔薇和玉蘭:“走吧,我們去給老夫人和大夫人請安。”
玉蘭叫來小丫鬟收起桌上的碗筷,自己和薔薇跟着簫容佳往趙老夫人朝雲閣去了。
朝雲軒在将軍府以東,毗鄰暖玉閣。是将軍府最大的院落。兩進的院子門前鋪着青色石磚,石磚兩側是六對荷花落地石燈柱。簫容佳和薔薇走到朝雲軒門口便看到大夫人的婢女翠兒和朝雲軒的一個叫金鎖的小丫頭坐在石矶上正說着話。見到簫容佳,小丫頭金鎖轉身跑進朝雲軒裏間通禀,翠兒則站起身迎上前向簫容佳問安。
簫容佳問她:“怎麽?大夫人也在裏面?”
翠兒恭敬回答:“我們主子剛到不一會兒。”
薔薇上前親熱的拉着翠兒的手道:“大夫人既然在裏面,翠兒姐姐怎麽也不進去伺候?”
翠兒不好意思的坦白笑道:“我剛巧在這裏和金鎖說幾句體己話,就被二少夫人撞見了。”簫容佳心下知道翠兒和金鎖是在這望風,也不便揭穿。估摸着這會子金鎖也向老夫人和大夫人通禀的差不多了,才擡腳緩步走了進去。
進了屋子,瞧見趙老夫人正襟危坐在廳正中央的椅子上,左手邊是大夫人。二人身側站了四、五個衣冠齊整的丫鬟。大夫人身側的茶幾上擺着一本厚厚的賬冊。想必是剛才二人讨論的內容。
簫容佳臉上堆滿笑容,上前盈盈拜倒:“孫媳婦給老夫人、大夫人請安。”
趙老夫人也是滿臉笑容伸手作勢道:“快起來吧。怎麽今兒又是你自己過來?左揚呢?怎麽沒見他?”
簫容佳在薔薇的攙扶下站起身在旁側的椅子上坐下。下人忙捧上果茶。簫容佳這才道:“左揚他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媳婦這就自己來了。碰巧母親也在這裏,倒是省得我再往環碧山莊跑一趟了。”
趙老夫人面上有些不悅,沖大夫人說:“左揚這孩子,一天到晚的往外跑。也不陪着他媳婦。”
大夫人面上顯出尴尬的神色,簫容佳忙解圍道:“左揚這幾日忙着錢塘那邊的生意,等過了這陣子。我定讓他陪着一同來給老夫人賠罪。”
趙老夫人被簫容佳的乖巧逗得笑了起來:“就你這個當娘的處處偏袒着左揚。幸虧左揚命好,得了這麽個聰明伶俐的媳婦。不然,我還真是放不下心。”
大夫人聽聞此言,面上更是尴尬。自己還沒張嘴,怎麽就被安了個偏袒兒子的罪過。她一挽手上的佛珠道:“左揚前幾天還嚷嚷着要來看您,我說您身子不爽快,才攔着他,沒讓來吵着您的。明天,我叫他來給你請安。”
趙老夫人端起茶碗滿意的點點頭,又問簫容佳道:“聽說你從小也幫着你爹爹管理家中田莊事務?”
簫容佳眼角掃了一眼大夫人身側茶幾上的賬冊,低頭羞赧低頭笑道:“不過是些須識得幾個字,偶爾幫着家父記賬而已。”
“哦?這麽說,你也會看賬冊?”趙老夫人來了興致,喝了口茶追問道。
大夫人忙打斷趙老夫人的問話:“女孩子家的,會記個賬就已經很不錯了。”
看來大夫人并不放心簫容佳。臉上的笑容更弄了一層,簫容佳順着大夫人的話馬上回答道:“母親說的是,媳婦本就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也就是幫着父親寫兩個字而已。”
趙老夫人卻眉頭一擰,道:“她遲早也是要持家的人。早點會看賬本也沒什麽不好。”
雖然離将來自己持家還遠得很,但現下不管怎麽說得到老夫人的欽點,簫容佳已然心花怒放,臉上仍舊波瀾不驚的說:“家裏有奶奶和娘親費心着。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就偷個懶,只要盡心盡力服侍好奶奶和娘親不就行了?”
趙老夫人噗嗤的笑了,指着簫容佳沖大夫人道:“你這媳婦,嘴巴可真甜。”
請了安,簫容佳虛扶着大夫人的手臂,往朝雲軒往外走。走到第三對荷花落地石燈座前,大夫人對簫容佳道:“左揚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麽?”
簫容佳滿臉笑容的回答:“去錢塘…”
話音還未落,大夫人便厲聲打斷:“你不要瞞我。”
簫容佳臉上這才顯出為難的神色,貝齒咬住下嘴唇拿不定主意的樣子道:“左揚每天都是一清早就帶着小厮出去了,媳婦也不知道他去了那裏。”
“他都帶着誰出去了?”
“今天是帶着四寶和阿丁出去了。”簫容佳面露委屈,眼底泛起淚光。
大夫人拍拍簫容佳的手背,聲音溫和下來:“容佳。我不瞞你,這将軍府表面上看上去風光無限。背地裏早已是日益入不敷出。左褚又性格懦弱寡斷,左揚是章家最後的希望。你可要看緊了他。千萬不能出了什麽岔子。”
“左揚能出什麽岔子?”簫容佳故意張大雙眼,不明就裏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嘆口氣,拍拍簫容佳的手背沒有回答。二人繼續往外走,走到角門處,簫容佳忽然道:“母親,媳婦是不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讓左揚不滿意了?”
大夫人又驚又怒,雙眼圓睜的問:“你這都是聽誰說的?”
“不!只是自從成親以來,媳婦覺得左揚處處避着我…此事有些難以啓齒...但是左揚和我雖有夫妻之名,但時至今日都還沒有…沒有…”簫容佳低垂眼臉。
大夫人聽到這裏也明白了七八分。她心中恨恨然,語氣僵硬的說:“什麽?左揚他…好孩子,你不要瞎想,都是沒有的事情。”說完由翠兒攙了往環碧山莊走了。簫容佳望着大夫人和翠兒離去的背影,心中竊喜。這樣下去,除掉冬茗指日可待。
薔薇這才上前,擔心的問簫容佳:“主子,大夫人怎麽看上去這麽不高興啊?”
簫容佳卻得意的反問薔薇:“哦?你看着不好嗎?我看着大夫人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