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主線劇情——出發(完)
關靈道不是第一次在腦中想象亂七八糟的東西,小時候他頑皮被師父打了,也會躺在床上想象自己離家出走,卻不小心碰上了野獸,被殘酷無情地殺害。師父趕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只能看着他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蜷縮着,冰冷僵硬,後悔不疊當初不該打他,再怎麽痛苦難受也無濟于事。
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想的時候哭得一塌糊塗,真拿自己的性命跟師父怄氣卻不可能。最後,他還沒來得及虐師父,師父卻先虐了他,仙逝走了。
關靈道沒弄清楚自己對計青岩的感情。崇拜?有好感?又怕又愛,想接近又不敢,這就是他對計青岩的感情。
計青岩不知是怎麽察覺到了不對,轉過身來看着他:“在想什麽?”
“現在我們要出發去中原?” 關靈道問。
“殺魂修之後你回上清宮,我出發去中原。”
原來是要分道揚镳。
紫檀宮在中原,關靈道去之後說不定被人發覺,那時候計青岩難以保住他,因此留在上清宮才是上策。況且他剛開始修習融魂之術,需要個固定的地方種花養草,奔波在路上怎麽修煉?
“明白了。” 關靈道會意地點點頭,“這次的魂修在哪裏?”
“夙城。”
夙城并不遠,也就是只剩下幾天相處的時間了,關靈道下意識地輕輕撥着手下的琴弦,送出一個一個的單音:“我知道了。”
計青岩在門口站着沒出聲,轉身走了出去。
關靈道換好衣服,來到了微明宮石敲聲的住處。石敲聲正在收拾東西,君墨冬日裏害冷,蜷成一團在被子裏,只留出個腦袋在外面。
“要下山?”
“三宮主要我跟着他去中原。” 話未說完,君墨突然間擡起頭來咬他的衣帶,石敲聲的動作頓時停下來,看着外衫上的兩個蛇牙孔,低頭看一眼君墨,不說話。
君墨回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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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中原?” 那他在上清宮不就連聊天的人也沒了?
“此去是追查岑墨行被殺一事,三宮主說用得着我,讓我跟着。他今早才告訴我,我沒來得及告訴你。” 石敲聲不知道該說什麽,“你要是想去,不如再求求三宮主。”
“沒什麽,我本來就不該去。我來找你哥的。”
石敲聲把行李收拾好,左臂戴上一個奇形怪狀的玄鐵支架,君墨順勢爬上來,彎曲身子盤在上面,靜靜地吐着信子。石敲聲從旁邊撿起黑色玄鐵小環給君墨戴上:“你真的沒事?我哥在裏面呢。”
“嗯,沒事。”
不知怎的有點不太舒服,認識的人全都走了,只剩下他自己,最然說利于修煉,但這孤零零的山裏沒有幾個談得來的人,卻也無趣得很。
關靈道擡步去了鄰間,一個高挑男子正在房間裏一瘸一拐地走路,樣貌與石敲聲有四五分相似,只不過左腿從膝蓋之下都斷了,裝了一只木腿。
“石大哥,我又來看你了。” 跟石蘊聲越來越熟,時常來找他聊天,下山時便讓他幫着去自己房裏澆花。
“是麽?我怎麽記得你每次嘴甜的時候都是有事求我?” 石蘊聲的額頭上罩着一層薄汗,低聲說,“我腿還沒好呢,不能動。”
關靈道趕緊道:“你都在上清宮傳遞消息幾個月了,怎麽不能動?要不是你會馴養獸類,青衣也不會看中你。我要下山去辦事了,你幫我看幾天花草。”
石蘊聲轉頭看了他一眼,半眯着眼睛搖搖頭:“知道了,下山去辦事吧。”說着低下頭,一步一個腳印,繼續在房間裏慢慢走路:“天冷了,多穿點衣服。”
很暖,有兄當如石蘊聲。
有石蘊聲在,石敲聲就不會吃什麽苦頭。當初兩兄弟在山野間遇到妖獸,石蘊聲為了保護弟弟,自己留下來斷後,腿被妖獸咬斷。因為傷口中了劇毒,幾年來一直未能痊愈,今年才好不容易清理幹淨,能在外面走動。但即便身子不好,卻也時常帶笑,從沒讓石敲聲難受過。
石敲聲說他好,關靈道開始還不信,不想說過一次話就覺得投緣,時不時跑過來蹭飯聊天,請教怎麽養花種草。
石敲聲此行要去中原,且一去可能就是大半年,石蘊聲不能跟在身邊,自然是不放心。可他深知石敲聲自有一番天地要去闖,不該說的全都沒有說出口,道:“有君墨護着你,還有三宮主在,想必也出不了什麽差錯。在外需言行謹慎,不可賣弄。”
石敲聲點頭應下,與哥哥說了半天話,終于同關靈道結伴下山去了。
來到瓊湖邊上,計青岩已經在岸邊站着等待,宋顧像平常一樣立在一旁。除了他們之外,不遠處還有個清秀之極的青衣人臨風而立,單憑相貌和骨架竟然看不出男女,衣衫單薄,表情沒有悲喜,安靜得如同冬日的瓊湖一般。
石敲聲看到那青衣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計青岩點了點頭:“此行青衣跟我們一起去。”
關靈道和石敲聲大氣也不敢出,上前規規矩矩地打招呼:“青衣。”
青衣,連個執事的頭銜都沒有,弟子們也鮮少有人見過他的面,在上清宮的地位卻絕對不在計青岩之下。
青衣用手比劃着:我在中原有些事要做,跟你們一起去。
石敲聲連忙道:“是。”
青衣竟然是個啞巴,這又是件意料之外的事。關靈道看不懂他的手勢,只能略猜個大概,心道自己才疏學淺,今後只怕又要加緊學了。
“人都到了。宮主還有什麽吩咐?” 宋顧追沉穩地開了口。
他的表情和聲音沒什麽不對,但不知怎的,關靈道覺得他今天的情緒似乎不太一樣,說不出哪裏不對,就是有些低落。
計青岩擡着頭看看天色:“還有一個,不過要遲些才會追上,走吧。”
“宮主保重。” 聲音沉沉的,許久,從身後傳來。
關靈道這時候已經走了好幾丈,聽到這句話才發覺宋顧追竟然停在瓊湖旁邊,沒有跟上來。他心思微微頓住,怎麽回事,宋顧追竟然不去麽?
“三宮主要出遠門,木折宮裏惟有宋執事熟悉上下一切,留下來代為掌管木折宮的事務。” 石敲聲解釋道,“這本就是總執事分內之事,三宮主如今已經暫時卸了任,他才是木折宮代宮主。”
原來如此。
關靈道忍不住回頭,只見宋顧追的身影越來越小,卻還是伫立在湖邊沒有走。原來不能去的不但有自己,還有宋執事。他們以前有些矛盾,彼此也看不太順眼,想不到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都不能跟着去中原見世面。
今後不能煩他家公主了,至少能找宋執事抱怨抱怨。
“在想什麽?” 計青岩目視前方。
“沒什麽,在想回去時找宋執事喝酒。” 關靈道脫口而出。
其實想來也沒什麽,魂術才是當今最要緊的事,沒有計青岩在身邊,他修練起來反而方便些。他專心在上清宮修習魂術,平時找石蘊聲說話聊天,偶爾再去煩煩宋顧追,大半年的很快就會過去了。
計青岩突然間安靜下來,不多時輕聲道:“宋顧追不喝酒。”
關靈道卻已經把那話題撂下了,計青岩的袖子打在他的手上,他不知怎的很想拉卻又不敢,張開手心,任那厚重的布料時不時地拂過。不多時,他覺得自己有些古怪了,清了清嗓子握起拳,笑着說:“這幾日與你們離別,臨行前定然要喝個盡興。不知夙城以什麽著稱?此行定然不能錯過。”
青衣淡淡作了個手勢。
關靈道轉頭問計青岩:“青衣說什麽?”
計青岩不肯說話,石敲聲也不肯說話,關靈道不知他們怎麽了,心裏暗自憋氣。好吧,什麽都不用跟他說,反正他只是個聽魂的,長着對耳朵就行。
“妓院。” 計青岩道。
夙城南北一條街,左右林立了十多家妓院,夜夜笙歌,美人無數,名聲傳遍南朝,是首屈一指的溫柔鄉。
關靈道:“……”
~
宋顧追見他們去得遠了,慢慢地向着木折宮而行。其實他聽到計青岩想要遠行的那刻就知道自己要留下來,倒也不覺得如何,養兵千日,如今正是他挑大梁的時候,責無旁貸。
只是聽說關靈道那小子還要留下來。
處理了木折宮的大小事務,不知不覺天色已晚,宋顧追剛出門,見到一個弟子捧着個黑黝黝的東西從後山出來,低着頭沒看路,幾乎與宋顧追撞上。
宋顧追掃過他手上的東西,驟然停下腳步:“這從哪裏來的?”
那弟子手中赫然是個黑色壇子,缺了一個口子,暗沉沉的有些陰寒之氣。
那弟子被他吓了一跳,連忙說道:“宋執事說這個?剛才我在後山偏僻處打坐,不想附近有野兔亂刨,我抓兔子的時候,竟然挖出來個黑色壇子。” 他皺着眉低聲道,“不知怎的,裏面似乎不太對勁。”
宋顧追把壇子接過來,低頭看着:“這壇子交給我,你先下去吧。” 黑色壇子滿滿都是魂氣,無疑就是上次在水都城看到的那個,竟然在這裏出現,為什麽?
上次不是被個魂修拿走了麽,難道那魂修竟然在上清宮?
這時候已經很遲了,這也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不好立刻去打攪散塵。翌日清晨天剛亮,宋顧追捧着那黑色壇子來到了不眠山。
“這裏有行字被刮花了。” 散塵坐在桌前細看着那黑色壇子。
長長的一行字,難以辨認,隐約能看出“九”和“師”兩個。
“之前沒有這行字。” 宋顧追道。
“把壇子帶進上清宮,刻了字又劃掉,然後再埋起來,這事有點怪。” 散塵淡淡地說,“最重要的是壇子裏的魂氣都在。”
“嗯,弟子也覺得奇怪。” 魂氣為什麽要留着?這又不是幹果糧食,難道留下裏過冬麽?
散塵捋須不語了片刻:“青岩正在夙城抓魂修,此事不必告訴他。這魂修如果真在上清宮,至今卻也沒殺過人,就算青岩回來也未必找得出。此事應當暗訪,不應明查。”
宋顧追穩聲道:“老宮主意下如何?”
散塵摸着胡子不說話。他有個老朋友也是斬魂士,卻不喜聲張,知道的人并不多,不如請他過來上清宮做客,明裏把酒言歡,暗中查訪魂修,倒比把計青岩叫回來好些,不容易打草驚蛇。
“你不必挂念,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不要聲張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