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乎

傅明修正問梨落有沒有帶做花燈的材料, 也不需要什麽特殊的, 有竹子和幾塊布料就行了,沒有竹子, 鐵絲也可以,沒有鐵絲, 有幾塊金屬, 融了做成具有延展性的金屬也成。

反正梨落這點仙力還是有的。

梨落半信半疑地拿出了一塊水紅色的布,又将一塊靈鐵融成了幾根鐵絲, 遞給了傅明修。

“尊者, 你真的會做花燈嗎?”梨落問。

“放心吧, 我當初在凡間特地跟那做花燈的老人家學了好一陣子,絕對沒問題。”傅明修大包大攬。

事實上,若不是他給了那大娘幾兩銀子, 大娘早就把他丢出去了。

不過傅明修總覺得, 他做得花燈沒那麽難看啊?

兩人正說着話, 寝宮的門驟然被打開, 甚至承受不了這般強勁的力道,頃刻間化為了齑粉。

“誰?”梨落猛地回頭。

傅明修也轉身看向了門口。

“師尊。”漫天齑粉中,熟悉的玄色身影從中走出來。

“阿堯?”見到來人, 傅明修一愣,他沒想到薛堯會這麽快來見他,而且是以這種方式,“你怎麽來了?”

“這是堯光宮,她來的得, 我來不得?”薛堯劍指着梨落。

那是琢章劍。

傅明修原本以為琢章劍早就随着他神魂俱滅而毀了,卻沒想到在薛堯這裏。

看着這般周身滿是暴戾的薛堯,傅明修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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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麽說話都這麽奇怪。”傅明修笑道,“我不過是因為你還生着我氣罷了。”

何止薛堯生着氣,傅明修這邊的氣也沒消呢。

而且這小子看起來毫無悔意,還見天給他煮白粥,簡直火上澆油。

不過看到這般模樣的薛堯,傅明修便知道約莫是自己不知道哪裏戳到這小子發瘋的點兒了,當務之急自然是順毛捋。

“你願意來看我,我怎會不高興?”傅明修說。

聞言,薛堯渾身暴戾的情緒似乎減輕了些許,又似乎斂在了更深處,他盯着坐在案幾前的傅明修,問道:“師尊可知,上次游仙宴,我因何事而動怒?”

“時闕如公然挑釁你,在衆仙前毫不顧你的顏面,仙界有仙界的規矩,他此番行為自然當罰。是我念及昔日他與你我的舊情,厚顏求情,甚至與你争執……是我的不好。”傅明修盡量讓自己完全站在薛堯的立場上剖析。

薛堯聽着,卻忍不住大笑起來。

“傅明修,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他似乎在諷刺傅明修,又似乎在嘲笑自己。

傅明修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麽。

這小子到底為什麽生氣我怎麽知道啊媽耶。

“我氣,因你為我之師,為時闕如之友,你甘為時闕如舍棄性命,卻不曾有一絲憐憫與我。”薛堯緩緩走近傅明修。

“你怎會如此想……”傅明修愣了愣。

“我與你師徒數百年,怎會毫無感情?昔日天盡之處,我那般狠心,不過是因為……”他呢喃着後面的話語,卻誰也聽不清。

這是傅明修的第一個任務,數百年,十倍于傅明修之前的人生,他又不是數據,怎麽可能毫無感情。

只是都到那個時候了,況且,若不去冥界,薛堯根本無法擁有補天之能。

他不能一直護着薛堯,如果他任務失敗,那麽他就會被抹殺,沒有他護着的薛堯,手裏裏又有那麽多人的道,天下共矢。

就算天下人奈何不了薛堯,可天崩依然在,無人能補天,這個世界就會崩潰了。

在劇情中,青蓮尊者便是沒有告訴薛堯真相,雖然傅明修覺得青蓮尊者這種做法未免愚蠢,可畢竟都到了這一步,完成任務只差這臨門一腳,況且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也許若不是薛堯對青蓮尊者的恨意,薛堯根本無法在冥界活下去。

于是傅明修也沒有告訴薛堯真相。

可如今再告訴薛堯,又有什麽證據呢?

天道也許知道真相,可它早已被湮滅自我意識了。

說起來顯得可笑罷了。

“數百年于你青蓮尊者的威赫一生,何其缥缈短暫,弟子哪敢妄想憑這短短百年,占得你心中一席之地。”薛堯嗤笑着說。

傅明修看着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原以為,是因為時闕如和你有數千年之交,總比我這随手收來的玩意兒要重要得多,輸給時闕如,我認了。”

“可她算什麽?!”他指着梨落。

“一株你府前的樹,你也能對她如此溫柔,我呢?!”他舉着琢章,一步步走近梨落。

“好像誰都讓你放在心上,偏偏對我狠心至此,是因為我是與你只能活其一的魔種嗎?傅明修,你既然厭我至此,何必那數百年裝得如此辛苦?”

琢章徹底抵在了梨落的胸前。

“并非如此!”傅明修既擔心梨落,又心疼薛堯居然是這般作想。那他這些天,不知道是多麽煎熬。

可他一雙廢腿,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只能徒勞地辯解着,試圖喚回薛堯的理智:

“正如你所言,時闕如乃我友,與我交情甚篤,梨落乃我府前受我點化所化,我在此遇見她,也算有緣。我的确看中他們,可我最在乎的自然是你啊!我說我心悅你,我傅明修難道就真的這麽低賤,為了活命撒這種謊麽?!”

“昔日我背棄你,有不能言之苦衷,但的确是我之過錯。你有恨,廢我雙腿,抽我道骨,我并不怨你,這也理當是我該受的,只要你莫牽連旁人。”傅明修說着,想要把梨落拉到他身後,可梨落這個傻丫頭,吓得不行了還死撐着一動不動。

“師尊說您最在乎我,弟子縱然想信,也不敢。”薛堯嘴角扯起一抹笑,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笑意。

“不若你讓我殺了這小仙,這般,不管您心中是否最在乎弟子,弟子起碼勝過了你府前的一棵樹……弟子所求不多,僅此而已。”

他一雙赤眸緊緊盯着傅明修。

這是什麽神邏輯!

傅明修簡直又抓狂又無奈:“這世間之賬怎是如此算法!你何須與她這般做比?!”

“那你又該如何證明?!”薛堯突然疾聲質問。

“你明知那粥是我親手所做,卻輕描淡寫地給了她;你曾說我是你唯一的弟子,卻為這小仙日夜推演心法,費盡心思教導;你曾經待我嚴苛,卻對她寵溺至極,舍不得她受苦半分;你與她日日相處,寸步不離,自你醒來,我從未得過你一個笑臉,你卻對她毫不吝啬……你若說她對你,或你對她,都毫無旖念?!”

“……”傅明修實在沒想到薛堯竟然是這般想的

“我曾經待你嚴苛,是因為不得不如此,你生而為魔種,天崩在即,若不迅速強大,如何能自保?而此時四界安定,梨落只是以小仙,也無甚天賦,我不求她能踏至仙道頂峰,能有中上之姿便可。”

“我于梨落有恩,梨落于我有緣,這偌大宮殿,也唯有她願意照顧我……我們之間,只是如此簡單。”傅明修說。

“師尊說的真好。”薛堯握緊琢章劍,“從前便是這般,您說什麽,弟子便信什麽。”

他說,“師尊,您說的話可真好聽,弟子夢裏都不敢這麽奢望,您不知道弟子有多想相信。”

“可今日弟子信不了了。”

他說着,便揮劍欲斬梨落。

“薛堯!”傅明修大喊,“你不要逼我恨你!”

薛堯愣住了。

師尊,會恨他麽?

他其實一直都是覺得師尊是恨他的,他廢他雙腿,抽他道骨,換誰能不恨呢?

可哪怕有那麽一點可能,師尊如今并不恨他,甚至如他所言,他心悅自己,那自己此舉,真的逼得他恨上自己……

萬年前,師尊總教他向善,世間雖有惡人,可究竟還是善人更多,而唯有他以善待世間,世間才會以善待他。

一開始,他其實一點都不相信。

一雙異瞳,便讓他人生最幼小的七年受盡了世間最殘酷的蹉跎,同齡的孩子能随意地朝他扔石子,打他罵他,甚至好幾次将他推入河中,企圖将他淹死。

他記得有一次是在寒冬,河水雖未曾結冰,可也冷得刺骨,他被人推入河水中,那窒息和刺骨的寒冷他似乎這輩子都忘不掉。

至于那些麻木愚蠢的成人便更不必說,他們甚至想把他綁起來燒死,便是那一次,師尊救下了他。

可他太在乎師尊了,他的生命中只有這一絲的顏色和溫暖,他甚至恨不得敲斷自己全身的骨頭,把自己拼成師尊喜歡的模樣。

師尊讓他向善,他便向善,無論多厭惡那些人,他也要拿出最柔和僞善的一面。

久而久之,他自己都将自己催眠了,不深想時,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善人。

直到天盡之處的冷,冥界的寒,将他徹底喚醒。

趁着薛堯愣住的時間,傅明修使勁拉着梨落,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後。

“還愣着做什麽?不要命了?!”他低聲說。

梨落怕得全身發抖卻還是直直地站在原地。

“尊者,梨落不願你為難,梨落一條命不足惜……”她說到一半,就被傅明修打斷——

“你說什麽傻話?自己的命不重要還有什麽重要?!”

薛堯冷眼看着這他們的互相勸阻,心下一冷。

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傻子了,為何還怕師尊恨他?

他要恨便恨,總歸這看不到盡頭的一輩子,他都只能留在自己身邊。

頓住的琢章再次揮下。

“薛堯,你殺了她,便連同我一起殺了!”千鈞一發之際,傅明修朝薛堯大喊。

“師尊,同一個威脅,我不能妥協兩次。”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翻車otz

我再也不立fg了,簡直折騰你我他,比我克服熬夜還難,我明天盡量多更點補償你們(我好害怕這句話又成一個fg,讓永遠拖延症的我明天淩晨碼字,痛哭流涕QAQ)

昨天有小天使覺得明明有點渣,其實我覺得還好吧,他把粥給小梨子,主要是他真的不愛喝,而且還有點生瑤瑤的氣,我寫的時候聯想一下我跟爸媽吵架後,爸媽給我燒了素面條,我不想吃就推給我弟吃的趕腳otz 主要是明明太直了,沒想到這些,從瑤瑤這種病嬌的角度去考慮,的确顯得有些渣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笑顏勿離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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