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是誰走進了哥哥的心
“恭迎兄長、小妹, ”林卓見駱骞與駱冰汐下了禦辇,忙面帶微笑迎了上去, “從玄胤國到此一路勞頓辛苦, 九闕宮中早已設下宴席, 眼下我便領你們去落座吧。”
丘壑子在為林卓修改記憶時,對于玄胤國皇室采取了盡可能簡化的方式, 只在他腦海中大致勾勒出人物關系與形象,其中發生的點滴則由林卓自行腦補完成。
想必在他心中, 對于這位久未謀面兄長必然是敬仰得很,面上挂着的笑容燦爛而真誠。
駱骞回望着自己多年未見的“皇弟”, 眸光幽深, 面上神情頗有些玩味,卻也并未拂了他的意,微笑回應道:
“賢弟有心了, 這玄胤國宮中多年缺了你, 實在是空冷寂寞得緊, 為兄還記挂着在宴席上與你一訴衷腸呢。”
分明此時正是春和景明的天氣,他身後的駱冰汐卻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面色也顯得更加蒼白。
這些細節林卓自然未曾留意,見心中景仰的兄長對自己如此看重,心裏頓時樂開了花, 滿面堆着笑,領着駱骞與駱冰汐朝宮內走去。
明長晔望着并肩而行的玄胤國三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向身邊的方承堯笑言:
“瞧他們這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倒是與傳聞不符。承堯兄,說來也奇怪,四年前我初見這玄胤國二皇子,只覺得眼前驚豔,不似凡俗人物,可未成想這幾年愈發的泯然衆人,當真不得不教人感慨唏噓啊!”
“長晔哥哥,随意妄議他國皇室,這似乎于禮不合吧?”還沒等方承堯回答,剛到達迎賓臺的方慕慈已經微笑着接上了話茬。
撇開古劍嫁禍的事件不提,在這幾位皇兄之中,她與方承堯的關系倒是最為親近。
畢竟方承堯為人君子端方,待人接物也極為溫文親厚,她平日裏時常到明琊宮走動,因此久而久之,也與明長晔熟稔起來。
“這又何懼,若是今日對話洩露了出去,那便是四殿下的過錯。畢竟承堯兄溫和敦厚,自然不會出賣于我。”
明長晔勾唇回怼一句,絲毫沒将方慕慈的挑釁放在心上,只是轉過頭時,目光有意無意地在駱骞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同樣注視着駱骞的還有方慕慈身後的駱華卿,旁人或許察覺不到,而被捆在他肩頭的陳茗卻能明顯感受到身邊的低氣壓,讓人心頭怵然,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他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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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駱華卿實在太反常,陳茗積累了一肚子的十萬個為什麽,無奈被封住了口,只能徒勞無功地“嗚嗚”呻/吟了幾聲。
駱華卿無暇顧及他,眉宇微蹙,很快捕捉到駱骞身後,駱冰汐眉心缭繞不散的黑氣。
師從丘壑子,他又如何看不出這正是中蠱的症狀,雙拳不自覺地緊握,指尖狠狠刺入肉裏,也恍若未覺。
駱骞……當初你待我如何,尚有皇權傾軋的緣由,可汐兒純然無辜,何故要對她下此毒手?你的心裏,究竟還有幾分骨肉親情在?
玄胤國的車駕已算是來訪外賓的最後一批,等到南大門外不再有來客進入,青璃國衆人便結伴返回設宴的淩霄閣,在布置好的桌位上列席就座。
“今日是端陽佳節,更是家人團聚、衆賓歡宴的好日子,為表誠意,朕先幹為敬,還望諸位縱享盛宴,餍足而歸!”
青璃帝君方宇手執酒杯樽一盞,朝衆人舉杯示意,随即仰頭一飲而盡。其後宴席正式展開,衆賓相談甚歡,言笑晏晏,除去暗流湧動,倒是一派安寧祥和、其樂融融之相。
“小妹,這道桃花鳜魚是青璃的名菜,你嘗嘗看?”
林卓見駱冰汐碗中空空,擔心晚膳不合她胃口,殷勤地夾了些菜品過去。駱冰汐順從接過,臉上笑意卻有些勉強。
她身旁的駱骞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只一言不發地飲酒,莫測的笑意映在了清澄的酒漿中。
當真是……有趣得很吶。
約莫兩個時辰過去,端午國宴才告一段落,此時已是日頭西沉,臨近黃昏。
念在衆賓客一路勞頓辛苦,今日宴會後便再無其他安排,各國來賓逐一向方宇等人請辭,随後在侍從的引導下返回寝殿歇息。
駱華卿也跟随在方慕慈身後返回芷熙宮,陳茗坐在他肩頭,抿着唇不說話。
其實早在宴會開始時他身上的禁制就已經被解開,可與駱華卿這樣置氣還是平生首次,他胸中哽着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仿佛現在不管自己說些什麽,都會惹得那人不快。
将方慕慈送回寝殿安歇,駱華卿便以身體不适為由,先行返回房中歇息。行至半路,他環顧四周确定無人發覺,于是找了個僻靜處換上夜行衣,催動元力翻上了宮牆。
“抓緊我。”
他的聲音低沉,還帶着一絲別扭,陳茗輕輕咬住嘴唇,并不回答,卻依言抱住了他。
感受到劍靈的靠近,駱華卿心中微微一嘆,搖搖頭摒除掉多餘的情緒,飛身向各國來賓所宿的宮殿掠去。
與此同時,九闕宮西南角一處僻靜的宮室中,駱冰汐正以手支頤,靠坐在窗臺邊的小桌上垂眸沉思。
她所在的宮殿是青璃皇室專為女眷而設的寝宮,由于每年都會來此處探視,久而久之住處也确定下來。與往日相比,一切似乎都沒什麽不同,除了胸臆間隐約傳來的悶痛,以及不時傳來的眩暈之感。
哥哥,我何時才能見到你?
一滴星淚若琉璃,懸在長睫上将墜未墜,她抽了抽鼻子,正準備舉起手帕拭淚,一只修長冰白的手指卻先她一步,輕柔地将淚水拂去:
“是誰惹得我們汐兒不快活了?”
駱冰汐霍然站起身來,只見一道秀逸颀長的人影從窗棂邊一躍而入,輕捷無聲地落了地,清豔絕倫的面容上一抹笑意美若幽昙,熏人欲醉。她從喉頭發出一聲哽咽,淚水頓時斷線的珠子似的涔涔滾落,乳燕投懷般撲向那人的懷抱:
“哥哥,你怎麽才來,我都想死你了!”
“汐兒乖,都是哥哥不好,讓你等了這麽久,”一聲嘆息逸出唇角,駱華卿溫柔撫摸着小妹的一頭青絲,手臂不由自主将少女顫抖的身子抱得更緊些,卻為傳來的單薄觸感膽戰心驚,“怎麽消瘦得這樣厲害?莫非駱骞他……”
駱冰汐擡手擦了擦淚,輕輕點頭,将自己的右手伸到駱華卿眼前。
只見那雪白纖細的手腕上淤痕縱橫,不盈一握,絲絲縷縷暗沉的黑氣若隐若現。駱華卿把住她的脈門垂眸感受了片刻,倏然擡起眼,眸中神情已是一片森寒:“他竟對你下了子母蠱?”
子母蠱?
他肩頭的陳茗聞言怵然一驚,自己對子母蠱的印象還算深刻,畢竟《十裏》原著專門抽出一章對這一陰毒藥蠱進行了描寫。
據說,這是來自南方蠻荒之地的苗疆藥蠱,以控人生死、限制行動為藥效,母蠱者只需要服下特制的藥丸,再以專用的蠱蟲蟄傷子蠱者,所受的任何傷勢都能轉移到後者身上。中了子蠱的人身體會逐漸虛弱,胸悶頭暈都是常見症狀,除非用對應的藥物殺死蠱蟲,否則無法斷絕子母蠱之間的聯系。
“太子不知從何處得知了玄胤國質子身份有疑的消息,前些日子專程前來質問與我,見我不肯告訴他,就在我身上種下了子母蠱,限制我的行動。”
駱冰汐抿唇哽咽,纖瘦的身體輕輕顫抖:“現在玄胤國皇宮中都是他的勢力,父皇母後那邊又為他的藥物所控,對我們的狀況不聞不問……只怕過不了幾年,整個玄胤國就是他駱骞的天下了。”
“可惡……”
眉心深深蹙起,駱華卿狹眸中幽光連閃,周身冷凝的氣息連燭火也無法溫暖分毫:
“從他以質子的身份将我驅逐出玄胤國境開始,就已經對玄胤國皇位勢在必得……不,或許他的目的不止于此,如今瓊州大路上青璃國勢力獨大,他若是要問鼎天下,勢必鏟除青璃國這個眼中釘不可。而象征天命的瀾蓁古劍正在此處,這次他不遠千裏親身前來,只怕也會有所動作。”
所幸當初他與陳茗所設的并非簡單的李代桃僵之計,而是有了大皇子與四殿下的雙重掩護。
傳言得古劍者得天下,如若駱骞意圖名正言順地讨伐青璃,必然要鏟除現有的古劍劍主不可,那麽首當其沖的便是太子方承堯,方慕慈同樣不會坐以待斃,這樣一來,自己籌備的時間也能更為充裕……
“汐兒,你先莫要慌張,”他牽着駱冰汐的手在桌邊坐下,從懷中取出一枚瓷瓶,“此物為師父為我尋來的秘藥‘月華丹’,雖然并非子母蠱的對症解藥,卻對一般的蠱術都有一定的抑制作用,這幾日我也會盡快聯系上精通苗疆蠱術的醫者為你解蠱。”
“嗯,哥哥放心,有你在,我一點也不擔心。”
回握住他的手掌,駱冰汐拭去面上殘餘的淚水,從瓷瓶中倒出一枚月華丹,就着茶水咽下,很快藥物生效,胸中的煩惡之感立刻消散了不少。
從小生活在陰謀詭谲的皇宮中,她的心性遠比尋常少女來得堅毅,見面時之所以悲傷落淚,除了蠱毒帶來的身體不适,也是思念兄長的孺慕之情使然。
此時與兄長執手相談,原本低落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她黛眉微揚,烏黑的眼珠轉了轉,突然想起一事,不由揶揄道:
“哥哥,我原先便想問你了。今日在宮門外遠遠看到你似乎生着悶氣,不知道是誰惹得你這麽不開心?莫非……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有什麽人走進了哥哥的心裏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萌萌噠的小妹出場啦~撒花撒花
不過駱骞真的會像卿卿猜想的那樣對古劍劍主下手嗎?
還是他會有其他騷操作?
敬請期待哦~
我發現我總是在求收藏評論,今天也不例外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