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提線無形(二)
“怎麽是溫的?”蒙笑戳了戳案板上的鴨血塊,問龍弄。
“剛做出來便走了空運配送,你喜歡嗎?”龍弄親了親蒙笑的額頭。
蒙笑很喜歡。
之所以歡喜,不只是因為能吃到最新鮮的鴨血,還有是發現自己和龍弄難得在吃食上面有共通,相處四五年,他也是最近才摸準了,龍弄也是喜歡血食的。
而現在,鴨血粉絲湯是他們共同的白月光。
“龍弄……”蒙笑拿起刀輕輕在血塊上面劃了一下,“你知道範宇這個人嗎?”
正在剪粉絲的龍弄一頓。
“怎麽會這麽問?”他背對着蒙笑,整張臉似乎都隐藏在暗影裏。
“我只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範宇這個人罷了。”
‘可憐的孩子。’龍弄在心中悲嘆一聲。
須臾,因蒙笑而生的那些微憐憫之情散去,龍弄他,再度恢複了原本的冷硬心腸。
想不到在經歷了那麽漫長的歲月後,他竟然還會被人觸動,看來,他的心境還是沒有歷練到位。
“看來是藥勁太大了,等會兒我帶你去醫生那裏看看能不能再調一下劑量。”龍弄轉身,将處理好的粉絲放入了鍋中,“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範宇那個盜墓賊是真實存在過的。”
那你呢?
你又真實存在嗎?
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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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和我一樣,都喜歡鴨血嗎?
蒙笑嗯了一聲,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
時間快到了。
許華文扔掉了手中的畫筆,一揚手,将調色板甩在了畫布上。
砰咚一聲響後,只見畫布、畫架、地板上瞬間濺上了不知多少的水彩顏料。
就連他本人也不例外,渾身上下,斑駁錯亂。
而對于自己造成的亂景,許華文不但沒有難受,反倒表現得極為亢奮。
燥熱,從骨子裏噴湧而出。
他渴望破壞,渴望殺戮,更渴望殺戮之後盡情地享受勝利的戰果。
“可以交畫了!”許華文興奮地對坐在沙發上的人說。
好鬥、性/欲高度膨脹,真像條發情的公狗。
坐在沙發上的人站了起來,一推眼鏡:“臨走之前,我要再囑咐你一遍,時間、地點你必須牢牢記住,還有……”
“別搞出太大動靜。”
說完,男人接過了許華文的畫,臨走之前,他突然又補了一句,“對了,祝你好運。”
到底合作了多年,雖說很是看不慣畫家某些方面,可是再怎麽說,他們也一起賺了很多錢,所以偶爾,他也會關懷一下自己的合作夥伴。
而對于經紀人的關心,許華文只以一聲輕哼作為回應。
就在經紀人離開後,亢奮的畫家突然靈感如泉湧,一口氣創作了十幅作品。
或者說,是在十張畫紙灑滿了各色顏料。
末了,畫家微微一笑,将客廳“工作室”內所有的畫材,統統扔進了早就準備好的大型垃圾袋中。
最終,整個房子只剩下租房時的配套家具,以及滿地、滿牆的顏料。
“等着我。”他親吻着自己缪斯女神——蒙笑的照片說。
很快,他就會是真真正正的“女神”了。
……
首都今年很少下雨,所以入伏之後,特別難捱。
天,是悶熱的,即使是在早晨五點,情況也沒有好上多少。
天剛剛放亮,蒙笑就因為悶熱而醒來。
小區內,偶爾會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蟲叫聲分外明顯,偶爾有絲絲清風通過窗戶拂過他的臉,那是他最舒服的時候。
或許自己該考慮一下開空調了。
被熱醒的蒙笑用枕巾擦掉了沁出的汗水,随後又放棄了這個想法,他還想繼續吹會兒自然風。
說來也是可笑,沒空調活了十幾年,有了空調後他反倒不适應了,現在,龍弄在國外出差,他半夜索性就關了空調,準備省下那個電費了。
就在蒙笑在床上翻滾着準備着再睡個回籠覺,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冷不丁的來一通電話,差點沒吓得蒙笑滾下床來。
服藥再加上時不時能看到的阿飄,他最近可敏感着呢!
蒙笑憤怒地一扔扇子,拿起手機,當他看到來電顯示後,氣,更不順了。
大清早的來電話,不是借錢就是想撩騷,總之,肯定沒好事。
蒙笑決定裝睡。
本打算趁機把手機設成靜音模式,可惜也不知道是他手機老了觸屏不靈敏了還是蒙笑老了手抖了,總之,一通操作下來,他竟然把電話給接通了。
“喂,”蒙笑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地說。
‘你在做什麽?’許華文的聲音聽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既陰森、又亢奮。冷不丁聽到他以這種語氣說話,蒙笑的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
蒙笑:……
“最近過得還好嗎?”見目标房間的燈亮了起來,許華文興奮到喘氣都格外粗重。
此時,他正位于目标所居住的酒店公寓對面公寓內的一間房間內,架着juji木倉等待着目标走入射程範圍。
‘我還好,’他聽到蒙笑這麽對他問,‘有什麽事嗎?’
“你知道嗎?我恨想你……”他向蒙笑訴說着自己的思念,“現在,我一想到你,渾身就像被電到一般,酥/麻到欲罷不能。”
好惡心。
蒙笑捂住了嘴以免自己吐出來。
聽着從電話那端傳來的粗喘,蒙笑忍不住問道:“你現在該不會是在對着電話打飛機吧?”
許華文那傻X到底是發了什麽瘋,突然之間撕破臉破惡心人。
果然,之前的彬彬有禮都是裝的。
“怎麽會這麽想?小呆瓜。”許華文笑道,“我馬上就要來見你了,開心嗎?”
‘神經病,你如果只是為了撩騷而給我打電話,那我只能對你說,以後還是別聯系了。’
OK,目标已經走入了射程。
“老板說了,鬧得大點也沒關系,正好拿他來示威,所以不用僞裝成意外。”許華文說。
什麽鬼?
正準備挂斷電話的蒙笑一愣。
‘我喜歡在勝利後拿走一件戰利品,戰利品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
‘然後,盡情地欣賞、把玩……’電話那端,許華文的聲音越來越小,同時,喘氣聲也越發粗重起來,‘一直到最後。’
“不要!!!!!!!!”隐約猜到許華文意圖的蒙笑放聲尖叫,“求求你!!!!”
就是這一聲慘嚎,徹底取悅了許華文,在悅耳的哀嚎聲中,身體、精神都處于極度亢奮狀态的劊子手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電話猛然被挂斷。
完了
此刻,蒙笑腦中只有這兩個字。
他早該意識到的,許華文出現的時間點正好是在範宇對他說有人要對付龍弄沒多久的。
早該意識到的。
從床上翻了下來,他手忙腳亂的從櫃子裏翻出了自己的證件包。
這一刻,蒙笑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他要見龍弄。
無論如何,一定要見到!
已經不知道到底需要哪些證件了,他索性直接抱着證件包渾渾噩噩地走出了房門。
需不需要辦簽證?
身上有沒有外幣?
語言溝通是否有問題?
這些問題,他再也不想思考了。
“你要去哪兒?”
就在他即将要穿過客廳直奔玄關之時,蒙笑突然聽到了龍弄的聲音。
去哪兒?
下意識回頭看向出聲的發向,下一秒,蒙笑的手,松了。
身子,也軟了。
只見龍弄正環抱着雙手坐在沙發背陽處,微笑着看着他。
嘀嗒
嘀嗒
血,順着太陽穴滑落到沙發上,發出微弱的滴答聲。
“你知道自己最大的悲劇在于哪裏嗎?”被轟飛半個腦袋的男人站了起來,側着頭看着蒙笑。
蒙笑的面部表情突然無比猙獰,那是驚恐到了極點的表現。
“你最大的悲劇就在于——”男人将腦袋掰正,順便,還抽出了紙巾擦拭起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腦袋,“所有人都知曉的痛苦,你的願望,但是偏偏,沒有人想要拯救你。”
從無到有,原本消失的血肉正以極快的速度再生,最終,殘缺的頭再度完整。
嗬……
嗬……
蒙笑的喉嚨內時而發出咕嚕聲,時而發出嗬嗬聲,就是無法吐出清晰的語言。
“徐奮知道,但是他沒能力,更有顧忌,所以始終不願意挑明,永遠只能卡在最後一步,你們都很痛苦;”
男人俯視着獵物,面色,是不同于以往的冷冽與高傲。
“簡麗芸知道,但是她懶得救你,早就已經被舍棄的你,根本不值得她投入心力和情感。”
“調酒師知道,且以此為樂,他不會傷害你的身體,但卻樂于欣賞并推長別人對你的精神摧殘。”
“範宇、許華文,在他們眼裏,你只是獵物而已,或許,他們曾經對你有幾分真情,可是在得到後,這份情感很快就會被棄之如敝屣。”
“那你呢?”終于,蒙笑發出了聲音。
“我啊……”龍弄俯下身子,抱住了蒙笑。
“我只想要你死,想要你成為我的同類,和我一起,直到我們彼此厭倦。”男人溫柔地親吻着蒙笑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