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三局才二十五分鐘，餘晞景一方已徹底打穿下路、将下路高地塔連兵營一起推了個幹淨。
日女随機選擇幸運單人路千裏迢迢來（搶）支（人）援（頭），同隊的青訓生一開始覺得讓輔助Carry很沒面子，短短兩局的功夫，最暴躁的AD的心态從“輔助退後讓我來”進化成“輔助爸爸您牛逼”，上趕着給餘晞景提鞋。
“為了将就我的傷，你這C位打得也不順手，他比我适合你。”張隊笑道，“你不覺得你倆很像嗎？”
張隊這麽說也是有道理的——同樣是極端暴力的打法、同樣入隊首發、都是春季賽最佳新秀，江九陽從籍籍無名的新人成長到LPL的頂尖ADC只用了一年，而從餘晞景進步的速度看，只要有好的引路人，再給他半年成長時間，絕對是LPL乃至亞洲賽區首屈一指的輔助選手。
江九陽則說：“不像吧？他沒我高。”
每次被風紀委員抓住扣分，能居高臨下地俯視餘晞景，是唯一能讓江九陽在心理上有那麽一丢丢優越感的事。
尤其漂亮的小學弟因為自己靠的太近、被迫靠在牆上仰頭看他時，脖頸會拉出柔韌脆弱的曲線，順着領口窺探到的鎖骨看得人心癢難耐。
張隊瞥了眼江九陽的表情，就知道兩人腦電波對接失敗，說的根本不是一個事。
無法達成共識.jpg
“适合你是真的，攻擊性強，夠瘋。”盛哥看着沖上去吸引火力、開大往自己腳下砸的日女，喝了口枸杞茶壓驚，“看來我們的下路以後就是瘋狗組合了。”
江九陽抗議：“扣分精可能是真的狗，但我不是！”
盛哥無視他，繼續說：“之前有媒體說國內新人裏沒有優秀輔助，這不就有了嗎？不過還需要多調/教，頭太鐵不是好事。被季後賽毒打過還這麽莽，我是萬萬沒想到的。”
江九陽滿腦子都是少年的脖子和鎖骨，被盛哥一打岔，摸了摸下巴說：“我自己說‘調/教’沒什麽感覺，可聽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覺得這話題有點黃呢？”
盛哥語重心長：“年輕人，不要總戴黃色眼鏡看東西。”
江九陽聳肩：“我可是每天只會打游戲的好孩子，跟眼角膜都是黃色的業餘鑒黃師不一樣。”
衆人紛紛移開視線，不想再看江九陽一眼。
“好孩子”這三個字跟你有一毛錢關系？
寧可要點碧蓮吧！
不要碧蓮的江副隊看屏幕中餘晞景一方五人都回城更新裝備，顯然是打算一波高地團終結比賽，便放心地低頭刷起手機。
修長的指尖劃過屏幕，不知點到哪裏，粗狂的男聲突然響起：“這他媽B的操作腦袋裏面裝的不是腦漿是狗屎吧？他MMP多少年才能生出來這麽個智障玩意，我要是這狗輔助的隊友不先把這B玩意腦袋按馬桶裏我不是人！”
趙南被吓了一跳：“什麽鬼？”
“沒鬼，貼吧語音。”江九陽說着，調小音量。
“貼吧？”趙南懵了一瞬。
Deer忍笑提醒：“有人特意給Zero建了個陰間輔助吧。”
趙南想起來了，但：“你看這個幹嘛？”
江九陽正義言辭：“我是大吧主之一，肩負管理貼吧、維護清朗網絡環境的責任。這對我個人是小事，但對祖國互聯網的發展來說是大事。”
說着，江九陽無視經理掉到地上的下巴，順手禁言這個賬號，私信留言：【這位不是人的網友，你要吠就吠，帶髒字太低級。我今天不禁你，你明天也要被度娘吞貼，懂？懂了就趕緊燒香給你輔助爹道歉。】
“我也關注了，現在六級。”百百好奇地問，“陽哥，你幾級？”
“十三。”江九陽隐隐有些驕傲。
此吧成立時間短，十三級已經是吧內最高等級了，還是他充會員刷上來的。
趙南深呼吸：“你特麽，你是嫌我們隊內和平太久了嗎？”
“沒事，他知道了也不會在意。”江九陽擺手，“要不是平時訓練忙，‘陰間輔助’超話小主持人的位置也是我的。”
趙南不想理這狗東西。
第三局進行到收尾階段，除非餘晞景突然斷手，不然比賽結果不會有變化。
副教練和分析師看着旁邊Zero的實時數據監測，發現居然跟對面宸烈的波動差不多，甚至第一局打出的重傷害比己方中單AD加起來都多。
三十分鐘，宸烈一方水晶爆炸，勝負已分。
江九陽晃出觀戰室，走到訓練室門外，透過沒貼磨砂層的玻璃悄悄往裏看。
餘晞景的位置側對大門，少年墨色的瞳仁映着屏幕的光，及其專注。他摘下耳機，對面宸烈看過來說了句什麽，餘晞景簡短地應了一句，突然轉頭看向玻璃門。
兩人視線短暫相遇，江九陽沒有任何偷窺被抓包的負擔，反而附上一個挑釁的笑容和一根中指。
餘晞景冷漠地收回視線，在心裏罵了句“傻逼”。
宸烈疑惑：“你為什麽打輔助？”
就像一些Zero過激粉吹的，宸烈也有同樣的疑問：Zero如果放棄輔助、C位出道，WGO還能賣他？跪着奉上百萬年薪求他留下還差不多。
“被兩個傻叉坑的，懶得換了。”餘晞景淡淡地說。
給那倆傻逼打輔助，是他人生中最有耐心的高光時刻。
換第三個人，餘晞景覺得自己必須脖子上戴串佛珠、左手十字架右手符紙，再請六七十個老和尚在旁邊打坐念經，才有耐心繼續打下去。
但不得不說，跟第二個傻叉做搭檔，是他在被父母和學業壓得喘不過氣的高中時代中少有的快樂。
宸烈被百百科普過各類圈內熱門八卦，順着他的視線看到門外的江九陽：“陽哥？”
“其中一個。”
“哦。”宸烈對江九陽被罵傻逼沒有任何異議。
比賽結束，隔壁參賽的青訓生得到教練的許可，呼啦啦湧進來。餘晞景和首發們都在一樓客廳，青訓生們裏一層外一層把餘晞景圍起來，叽叽喳喳地問問題。
LIM青訓營說是“營”，實際上叫“青訓班”還差不多。
久違地坐在一群青訓生中間，餘晞景有一瞬晃神，想起寒假前聽江九陽說他要退學那天，他心裏忽然空了一塊。
“某些人終于學不下去了，準備走捷徑？”當時餘晞景心情突然不好，說出口的自然沒好話。
只有面對江九陽他才會卸下乖巧溫順的面具。
江九陽笑笑：“學弟，你是不是覺得打職業很輕松？打游戲就能賺錢，跟你動動手指就能拿第一一樣輕松。”
拿第一哪裏輕松了？
餘晞景想起堆滿書櫃的各式習題和卷子、以及父母耳提面命要求他跳級考試的分數必須在九十五以上，冷冷地刺回去：“至少取你人頭很輕松。建議你以後不要拿德萊文，不然我只能在泉水給你吹唢吶。”
他只是在江九陽面前本能地不肯落下風，也知道做什麽都不會很容易。可真去了WGO青訓營，在那裏呆上一周，餘晞景才知道打職業能不容易到這個份上——光是晝夜颠倒的生活就夠折磨人，他花了半個月才适應。
“哥，餘哥？”
Shiny見餘晞景重新将視線投向自己，連忙重複了一遍剛剛的提問。
LIM的“青訓班”一共不到二十人，僅有兩個AD，輔助占了一小半，實力放到職業圈中馬上泯然衆人。難得出個令人眼前一亮的Shiny，可不被張隊當寶貝似的教。
可惜個人有個人的風格，穩重謹慎的選手突然要讓自己瘋到能跟上江九陽放開打的節奏，那對雙方都是折磨——江九陽得顧及輔助的步調，輔助要拼命追趕江九陽，反倒會影響隊伍整體。
張隊有些歉意地看着Shiny，本來想培養他打首發，沒想到今年出了個更合适的餘晞景。他正要說什麽，卻被Shiny搶先。
少年眼睛發亮：“Zero、不、餘哥真的好厲害！隊長，我願意給他打替補！我覺得我還有很多要向他學的！尤其是怎麽能更快擊殺對手保護隊友！”
張隊：“？？？”
你要學什麽？爸爸不允許！
兒大不由爺，張隊眼睜睜看着Shiny湊到餘晞景身邊，請教了幾個剛才比賽中出現的、自己在心裏重新複盤也沒想明白的問題，簡直要犯心梗。
餘晞景的回應都很簡短，卻一針見血，幾個字就讓Shiny茅舍頓開。
“餘哥你太厲害了！”Shiny崇拜地說，“你是怎麽做到一邊殺人一邊保隊友的？光是算眼和保人兩個一起，我就分不出心想別的了！”
餘晞景想了想：“別畏手畏腳，該上就上。”
Shiny聽得很認真，就差拿個小本本記筆記：“我總怕走遠些隊友會被打野抓到，AD死一次都是很大的損失。”
江九陽忍不住多嘴：“你要相信你的隊友，他們可以自救，或者讓其他隊友救。”
餘晞景瞥他一樣，沒反對就代表贊同。
其他隊友：“……”
要不現在送這對陰間下路去找閻王報道吧。
然而Shiny是個老實孩子，他信了，還想就這個問題與他們深入讨論。
張隊聽得整個人都裂開了。
你們他喵的都教了孩子些什麽陰間東西？！
“STOP！你們能別禍害人了嗎？也不看看人家合不合适！！！”張隊沖進未來受害者們的包圍圈，一把薅出天真淳樸的小徒弟。
餘晞景點頭：“懂，下次因材施教。”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張隊看着餘晞景，眼神複雜。
為什麽他會覺得趙南想把餘晞景跟江九陽捏一起炒CP太喪心病狂？
這不是再合适不過嘛！
這倆牲口放一塊誰不說聲般配啊？
心裏腹诽，張隊仍舊帶頭鼓掌：“歡迎Zero加入LIM！”
盛哥笑呵呵地說：“大家以後好好相處。”
百百起哄：“長得好看的靓仔我都歡迎！陽哥你可能再也不是基地最靓的仔了！”
江九陽滿臉滄桑：“我好心疼未來的自己，你懂吧？”
餘晞景：“一樣。”
“我懂的哥。”百百以為江九陽在問他，認真地說，“就像你離婚多年的老婆突然變成你相親對象。”
所有人：“……”
正要嘲諷的餘晞景閉上嘴巴。
話題已經升級到他無法掌控的次元。
“滾去給你語文老師燒紙。”江九陽無力地嘆氣，“我只是覺得以後我下路日子不好過——某些不守武德的輔助啊，成天搶車搶兵搶人頭，動不動就光明正大出軌打野，扔下可憐的AD獨守空房。不然就是打着保護AD的旗號，突然賣了我演對面一波，非等我殘血再奶我……雖然能連對面抓下的打野一鍋端、送我出件神裝，但多來幾次我可能先得個心髒病。”
百百聽着都替他心酸：“陽哥，你好熟練。”
江九陽意有所指地看向餘晞景。
能不熟練嗎？
這是曾經他用血和淚換來的經驗——永遠不要當餘晞景是會給AD當腿部挂件的軟萌輔助，哪怕他拿了璐璐。
當他是個常駐下路搶經濟的輸出就好。
餘晞景冷漠：“你直接報我身份證號得了。”
江九陽嘆氣：“算了，我就當被貓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