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九陽挂着一副虛脫的表情推門進屋，坐下時被牛奶盒硌了一下。他游魂似的撕開吸管插上，吸了一大口。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經死了。”江九陽面無表情地看着餘晞景，“你說誰活着，誰死了？”
餘晞景反問：“你沒死嗎？”
趙南：“！！！”
要打起來了嗎？
不要在外面打架啊，要打回宿舍關門打！！！
趙南微妙地興奮起來，仿佛從電影開場就一直在等PV裏的片段終于等到了。
試問圈內誰不想看First和Zero真人Solo？
然而這倆人對視整整一分鐘，發現“誰先移開視線誰先輸”的游戲很難分出勝負。江九陽想起明天訓練賽還得靠輔助喂奶，理智地讓步：“明天下午訓練賽不許搶我炮車，上中路随便你。”
江九陽的表情難得嚴肅，有些步可以讓，但有些炮車絕不能讓。
百百&宸烈：“？？？”
我們的車招你惹你了？
餘晞景不滿意：“一局。”
江九陽寸土必争：“兩局！最多讓你一局！”
兩人一直有種詭異的默契，餘晞景見好就收，毫不猶豫地點頭：“成交。”
百百&宸烈：“……”
這是碳基生物能答應的交易？
能不能幹點人事？！
“以前不當人的只有江九陽，以後又要多一個了。”Deer凄凄慘慘戚戚地看向張隊，“老張，你能再留半年嗎？半年就好。”
張隊冷漠：“不能。我現在就要發微博宣布退役。”
不想管這群瓜娃子了。
“就這？就這？”趙南慶幸中帶着失望，“你們談妥了？”
江九陽和餘晞景一齊看向他，異口同聲：“不然呢？”
趙南：“……沒，沒事。”
莫名有一種打擾情侶吵架裏外不是人的錯覺。
嗑學家悟了：我不應該在這裏，我應該在車底。
說話間，下鍋的食材已經熟了，有些都快煮爛了。衆人手忙腳亂将菜撈出來，蘸上調料就着冰啤開吃。
餘晞景坦然地在一桌啤的白的包圍下給自己倒果粒橙。
百百的好奇心是無限的，多喝兩杯就控制不住：“陽哥，你倆差三歲，為什麽高中只差一級啊？”
江九陽剛想挽尊，餘晞景就揭了他老底：“他複讀，我跳級。”
所有人毫不意外：“江九陽能老實複讀半年才是最令人意外的。”
江九陽雙手一攤，幹脆開擺：“我不但複讀，我讀一半還退學，怎麽地吧。”
“挺好，感謝First選手獻身電競事業。”Deer帶頭鼓掌，舉起酒杯，“來，這杯敬危機中力挽狂瀾救下LIM的江副隊！”
“馬上就得叫隊長了。”張隊路過江九陽的位置，呼嚕一把青年茶色的亂發，“以後穩重點，別見一個對手豎一根中指，手指頭被掰斷了看你怎麽打比賽。”
Shiny也跟過來，不過他的目标是餘晞景。
雖然他們“讨論”的過程，大部分時間是Shiny再說，但餘晞景也聽得認真。談到某個略有分歧的點，餘晞景見包廂牆上挂了個小黑板，直接走過去擦掉上面的今日推薦，撿起粉筆頭畫了個簡易的召喚師峽谷地圖。
“在AD被圍的情況下先保隊友還是先殺敵人，為什麽他們能這點能産生分歧？”百百茫然，“為什麽Shiny一副被Zero逐漸說服的亞子？我不理解。”
“不要去理解小瘋子的想法，懂？除非你想跟他一樣瘋。”張隊覺得Shiny像有了偶像忘了爹的不孝子，這麽快就被人拐跑了，擔心這好好的孩子以後會被帶成陰間輔助二號機。
“我看Zero的履歷，妥妥的學霸巅峰、競賽之王、各名校雙手捧着錄取通知書任他選的人才，不像是能放棄念大學跑來打職業的網瘾少年啊？”百百用胳膊肘撞了下江九陽，小聲逼逼，“陽哥，這是不是受你影響？看你倆也沒有微博渲染的深仇大恨，怎麽Zero去年沒直接來咱們青訓營呢？”
百百不是很敢當着餘晞景的面八卦本尊，萬一哪天團戰被放生呢？
盡管知道Zero不是在正式比賽胡鬧的人，但萬一呢？萬一人家覺得賣了個上單能換取最大收益呢？
“我能影響他什麽？”江九陽白了他一眼，“我們高中的關系，深仇大恨談不上，但跟亞索提莫阿木木和職業賽場的關系差不多，起碼算個水火不容。”
“不至于吧？”Deer側頭看向空了的牛奶盒，“我看他挺關心你。”
“誰說的？他快煩死我了。”江九陽瞥了眼餘晞景的背影，從兜裏掏了盒煙，叼出一根準備點，“在走廊上看到我，第一反應是去拿他的扣分本。我退學那天，我班主任買了蛋糕跟教導主任一起慶祝，他大概是第一個去捧場的……唉，誰讓本人是風紀委員和教導主任的一生之敵呢？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咔噠”一聲輕響，跳躍的火苗點燃了香煙。
百百欽佩道：“哇！陽哥你還當過校霸？這個可沒人爆料過。”
“當然沒人爆料，校霸又不是我。”江九陽謙虛地說，“是我的提鞋小弟。”
“……操。”
這個更牛逼好嗎？！
“那你們确實挺合不來。”百百煞有介事地點頭，“但你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學會虛僞的表面功夫。”
“其實也不是合不來……不，可能有些地方确實合不來吧。”江九陽瞥了眼餘晞景的背影，在一片煙霧缭繞中聲音很輕地說，“你不能指望嬌生慣養的布偶貓跟路邊打架争地盤的野狗過家家。”
百百沒聽懂江九陽的比喻，但他看到了江九陽背後靠近的不詳陰影。
趙南搭上江九陽的肩膀，核善地微笑：“嗯？抽煙？”
他沒刻意壓低音量，出于風紀委員的違紀雷達，餘晞景對“煙”字十分敏感，注意力馬上被吸引過來了。
江九陽：“……”
媽的，忘了經理還在。
他熟練地掐了煙，掏出煙盒打火機放到趙南攤開的掌心上，用微信給經理轉了一千塊罰款，表現出極強的自我管理能力。
衆人習以為常。
餘晞景瞳孔地震。
原來世界上真有能管住江九陽的人？
強烈建議趙經理去應聘成木私立高中教導主任一職，不敢說國家優秀教師獎狀手到擒來，但校長和全校老師必給他送上能挂滿一面牆的錦旗，年終獎翻兩倍。
正要進門的張隊腳步一頓，嗅了嗅自己的袖口，确定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放心地推門進屋。
包廂裏充滿快活的空氣，濃重的底料味掩蓋了一絲不明顯的煙味。可LIM地方雖小卻卧虎藏龍，在張隊經過盛哥位置的瞬間，趙南盯住了他：“老張，你出去抽煙了？”
張隊：“……啧。”
這貨的鼻子不去應聘警犬簡直是資源浪費。
“慣例……”趙南話說一半，忽然想起張隊解約協議都簽完了，就等看完餘晞景第一場正式訓練賽，再對外宣布退役。
餘晞景沒經歷過隊友退役的場面，但他很會看氣氛。原本吵鬧的包廂安靜下來，Shiny看着張隊，想說什麽又不敢開口。
“幹什麽幹什麽？這表情你們是歡迎新人還是出殡吃席？”張隊是個粗人，最受不了感性的氛圍，一揮手粗聲粗氣地說，“這頓我請了好吧？就算罰款了。”
平時罰款的錢基本用于一隊外出吃飯，算是在趙南這暫存的，其中老張和江九陽這對正副隊的貢獻是最大的。
趙南哭笑不得：“你請什麽？這一頓下來頂你兩根煙，不然你再去抽一根？”
“行啊，吃什麽不能吃虧。”張隊說着，真要從趙南手裏搶煙盒。
趙南把手往身後一背，怒吼一聲：“風紀委員！上崗！”
餘晞景：“？？？”
見衆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趙南将煙盒往兜裏一塞，嚴肅宣布：“我們的新輔助餘晞景同志以後同時兼任LIM第一代風紀委員，大家掌聲歡迎！”
稀稀拉拉的掌聲中，被幸災樂禍的視線包圍的江九陽脫口而出：“你吃錯藥了？！”
“純爺們從不亂吃藥。”趙南拍了拍餘晞景的肩膀，“小餘，我們戰隊呢，禁煙禁酒，抓到抽煙的罰款一千、聚餐以外時間喝酒罰兩千。這方面，還請你多多關照了，畢竟你更專業。”
江九陽搶在餘晞景開口前反駁：“那你給他開工資嗎？高中的風紀委員是免費勞動力，現在他是成年人，讓他拿一份工資打兩份工多過分，你說是吧？這起碼得雙倍工資獎金啊！”
這話聽起來像在幫餘晞景說話，實際正踩在財迷經理的痛點上。
然而死財迷一改往日的吝啬，十分爽快地回答：“別說雙倍，如果他能治你，三倍都可以！”
江九陽：“……”
媽的，輸了。
餘晞景難得笑了一下，不等江九陽心裏那句“真他媽好看”傳達到大腦，一口答應：“放心，這個我熟。”
江九陽磨牙。
能不熟嗎？
這家夥當年帶隊檢查宿舍，起碼一半的“戰利品”都是從他這裏收繳的，扣分本上“今天誰抽煙”的項目中，江九陽的名字獨占半壁江山。
江九陽放下酒杯，斜乜餘晞景，從上到下打量他，盤算從哪裏下手整治這小子。
皮膚挺白，腿挺長，腰看着跟以前一樣細，屁股也翹……
艹！我他媽在想什麽？
不過那小子的大腿手感是真沒的說，屁股大概也不能差……
停！不要再想了！
看着瘦實際上還是有點肉的……
啊呸！
江九陽承認自己喝多了，勉強拽住自己脫肛野馬般的大腦，說服自己作為即将上任的隊長，要學會大度，不可以欺負新人——除非新人欠欺負。
趙南無視江九陽扭曲的表情，繼續說：“其他人不論，單說抓到江九陽，罰款我們三七、哦不、四六分成。”
餘晞景略一思索，覺得是筆劃算的買賣，欣然同意：“可以。”
抓別人不好說，但抓江九陽違紀這事兒，他可太熟了。
不如說有時候江九陽就是故意往槍口上撞。
江九陽氣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刨了你們祖墳呢！”
餘晞景：“你不是要日我祖墳嗎？請吧。”
江九陽決定用魔法對抗魔法，很不講理地把鍋扣到餘晞景頭上：“餘晞景，你一來我就為了你掏兩千巨款，你說這是能輕易了結的仇嗎？”
“不是。”餘晞景誠懇道，“所以不用結了。”
江九陽難得語塞。
這牙尖嘴利的小東西，哪來的臉鄙視別人愛占口頭便宜？
盛哥笑夠了，慢吞吞地開口和稀泥：“行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早點回去，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下午跟QWQ約的訓練賽。小餘，你在WGO也研究過QWQ，我就不多說什麽，但明天第一局需要你拿風女之類的打常規輔助。”
——“常規”重重讀。
這要是第一局整個寒冰或者賞金輔助、或是來個超神琴女，全職業圈都知道他們新輔助是哪位怪胎下凡。
餘晞景點頭，并無異議。
游戲想要打得不走尋常路，首先得摸透常規路子。餘晞景的風女在春季賽戰績相當不錯，拿過三場MVP（兩場打得正常到讓他親粉絲懷疑人生）。
“QWQ啊……我聽了個小道消息，他們要引進韓援。”趙南說，“據說、據說啊，那人是DL的——去年LCK最佳新秀Angel。”
想到那場憋屈的比賽，所有人臉色都不太好。
DL戰隊簡直是LIM的中韓仇恨賽的噩夢，每場夢的結局都是被憤怒的LIM肢解。
五局比賽中，前四局Angel都上場了，但最後一局他被DL教練換了下去，小道消息說是跟DL隊長鬧了矛盾，不過這對LIM諸位來說不重要。
“隊長下場是迫不得已，但我還能打！”江九陽恨恨地說，“要是讓我打滿五局，別管能不能贏，起碼我能讓他們AD做一周噩夢！”
“別犟了，就問你手酸不酸。”
衆人一愣，沒想到說這話的居然是本應不知情的餘晞景。
“我有腦子。”餘晞景頭也不擡，撕開一片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手。
趙南嘴角抽搐。
畢竟以後是同隊隊友，他們倒也沒想瞞着餘晞景什麽，只是不打算在今天大家心情不錯的時候說出來破壞氣氛，盛哥還打算回去後給餘晞景開小竈分析試訓時單獨找他談。
趙南狐疑地注視餘晞景，總覺得這小子在內涵他，可他找不到證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