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陌上桑間 · 沉溺

陳季棠嘴角刺痛,踉跄着退後一步,定了定神,方看清來人:“盛先生,你這是做什麽?”

盛懷初将尹芝拉到身後,餘光瞥見門外的佟少俊,又将人推到她的身邊:“替我看着她,不許進來。”

砰的一聲,門被甩出一聲巨響,地上的浮灰驚得亂竄。

同樣的問題被盛懷初抛了回去:“你陳季棠,又在這裏做什麽?”

陳季棠擡手在下巴上一抹,果真見了紅,拳頭握了握,又松開來,一臉不屑道:“孤男寡女,兩情相悅,你也是男人,猜不到我們在做什麽?”

“兩情相悅?你胡說,我和張副董早有約定,你又把她拐來這裏,到底是什麽居心?”

陳季棠冷笑一聲,他等的就是這人氣急敗壞的模樣:“腿長在她身上,我可沒拐她……至于居心麽,大概和你差不多。”

他說完不欲多留,擡腳走到門口,手剛覆上門把,便被人按住了,于是不耐煩地道:“盛先生,一定要打出個勝負來?衆目睽睽的,我也還要些臉面,你若是想,換個時間地點,我陳季棠一定奉陪。”

盛懷初到底要他一句準話:“我們不必争個高下,只要你答應我,以後離她遠一點。”

陳季棠甩開他的手:“盛先生也有色令智昏的時候……有人要她的命,連我也差一點為人刀俎了,你要是想救她,便将她鎖在家裏……哦不,頂好呀揣在懷裏,綁在身上,日日不離。”

盛懷初聞言一愣,被他開門去了。

陳季棠走了幾步,路過尹芝身邊,忽然腳步一停,看着她不出聲。

尹芝心有餘悸,往後退了一步才敢擡頭,只見他薄唇一張一合,看口型似是在說騙子。

佟少俊等陳季棠走遠了,扯了扯尹芝的袖子:“他對你說什麽了呀?”

尹芝不看她:“沒什麽。”

佟少俊了然于心,呵呵一笑:“陳季棠長了張好臉,放在以前我不怪你,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嘛……可你和姓盛的都那樣了,還與陳季棠牽扯不清,甥舅通吃,實在不應該。”

她擡起下巴往門內指了指,還欲再說,手中的袖子已被人抽走。

“少俊,你休亂講,仔細夜裏小鬼割舌頭。”

她們在學校打鬧慣了,先生一轉頭,比的便是誰出手快收手準,此刻一個捏住耳朵,一個扯住頭發,速度伯仲之間,痛意也旗鼓相當。

盛懷初開了門,看見的便是這副模樣,臉色更壞了一分,暗下聲音道:“你跟我進來。”

佟少俊察言觀色,立時放開了手中的頭發,沖尹芝扮個鬼臉。

尹芝深吸一口氣,也不知回憶起了什麽,猶猶豫豫不肯向前,臨了握住佟少俊的手,要拖她一起進去。

盛懷初軟下聲音:“你一個人進來,佟小姐留在外面。”

佟少俊聞言抽回了手,牙嘻嘻一笑,往遠處走了幾步。

尹芝遭友人背叛,沒得辦法,背過手去,鞋尖在地板上輕輕劃着,談起條件:“那你別鎖門。”

盛懷初點點頭:“不鎖。”

可待她囫囵進來了,卻反手将門一關,鎖落到了底。

“你騙人。” 尹芝委屈道,轉身去解門上的鎖,卻被人制住雙手,拖到面前。

“我騙人……那你出來之前又是怎麽答應我的?被騙的滋味好不好受?”

尹芝搖搖頭,寬慰的話無從說起,又不肯乖乖認錯:“我可沒騙你。”

“答應了跟在我身邊,又來找陳季棠是怎麽回事?這裏是三樓,宴會上那麽多人,他要擄你走談何容易?”

尹芝沒法自圓其說,只得啪嗒嗒掉眼淚:“我找他打聽些事情,說兩句話而已。”

“打聽什麽事?”

尹芝沒想到他會問這麽多,情急起來半真半假道:“那天他抓的通緝犯,不知放出來沒有,我怕那人再來找我,才來問問的……”

“有我護着你,你又怕什麽?”

“可我不能總在你那裏住着……我想回學校念書,總要搬出來的。” 尹芝盼着他別再問了,她要編不下去了。

盛懷初似是信了,轉瞬又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個通緝犯為什麽要再來找你?莫非你們那一日不是第一次見,而是一直都認識?”

尹芝張張嘴,沒了聲音,她終于将謊話說穿了,如今只能一言不發。

盛懷初盤問到要緊處,哪肯善罷甘休:“不說?”

尹芝閉上眼睛,打算裝聾作啞到底。

“陳季棠以前是怎麽審你的?”

她聞言訝異極了,眼睛尚未來得及睜開,只覺得四周的空氣炙熱起來,那團火一樣的溫度游移着,最終落在了她唇瓣上,只輕輕一點便移開了。

沒看見便不是真的,尹芝想還是不要睜眼了。

盛懷初覺出她身子一震,輕笑着問:“是這樣審的?”

尹芝将眼睛閉得更緊,搖着頭,短發飛起來,炸了毛的小獸一樣,要為自己築一道屏障。

盛懷初捧住她的臉,将頭發捋到耳後,剛才掃在臉上刺刺的癢,這會兒握到手裏又成了一片黑綢緞,軟得像水一樣。

“你今日是怎麽向他打聽的?”

尹芝聞言,有不詳的預感,睜開眼來,正見着他吻下來。兩片唇瓣似溺了水,尚未來得及掙紮,就被肆無忌憚的孟浪吞沒了。

這一回,她是親眼見了,睫毛翕動,掃過他的面頰,一切都如此真實,無從抵賴了。

“這樣打聽的?”

“……”

盛懷初心滿意足,他沒問出她的秘密,可他得到了別的東西。這朵小玫瑰,自己一遇見便悉心護着,怎麽能讓別人捷足先登一親芳澤。

“你真傻,找錯了人打聽……他麽,審錯了方法。”

于媽在樓梯口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回到鐘夫人身邊,趁她得了閑,問出心中疑惑:“夫人告訴盛先生,讓他上去又是做什麽。”

于媽在她身邊幾十年了,鐘夫人也不瞞她:“懷初上去的時候,陳家的老大恐怕已處置了那個丫頭……”

“就是這個話,盛先生上去見了,平白惹傷心。” 于媽對盛懷初多少有些情分,于心不忍。

看在鐘夫人眼中只是無用的同情,成大事的人,得熬過多少傷心?

她幽幽一笑:“昨日一見,便覺得陳季棠不好對付,陳家落到他手裏反倒不美,他自己犯下的人命就讓他自己背,到時候就算不坐牢也夠他不得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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