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北川淺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她又變成了小孩子,她和媽媽還沒有住在米花町。
“媽媽!我回來啦!”背着小書包的北川淺野,還沒進門就喊道。
可是等她進門看到的卻是媽媽又在收拾行李,她哪裏還不明白。
笑容僵臉上,“媽媽…我們又要搬家了嗎?”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北川淺野強忍住淚水,“我…我才和樓下的千惠成為朋友……”
向來冷靜自持的女人走到北川淺野面前蹲下,抱住她,輕聲說道:“寶貝,對不起…”
北川淺野把頭磕在媽媽肩膀上,淚滴無聲的落下,她拼命的伸手去擦。不可以哭,要堅強,媽媽也很辛苦……
良久,女人站起來嘆了口氣,摸了摸北川淺野的腦袋,“去收拾一下你的東西吧。”
“嗯。”北川淺野小聲應,“再見了千惠…”她真的舍不得才交到的朋友。
她沒有朋友,小朋友的夥伴都是在幼稚園或是小學認識很久了的。
而她經常搬家,就算偶爾在一個地方停留長一點,也會有小孩子嘲笑她沒有爸爸,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知道的。
現在已經長大了的北川淺野,緊閉着眼躺在沙發上,眼角滲出幾滴眼淚。
貝爾摩德走到沙發邊,看着手腳亂動,甚至還流淚了的北川淺野。房間似乎也因為她染上了悲傷的氣息。
貝爾摩德發現自己并不能享受北川淺野的痛苦。這太不尋常了,她從未憐憫過她的受害者。
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皺着眉繼續看着北川淺野。
夢境繼續,毫無章法,從小時候瞬間到了很多年後。
Advertisement
這次她坐在一輛車的後座,開車的是媽媽。
她們在米花大道上行駛着,路過一個十字路口。
突然左邊沖出來一輛灰色的福特,媽媽見躲避已經來不及,猛打方向盤,她不能讓北川淺野有危險!
坐在後座腦子一片空白的北川淺野,只看見駕駛室濺出紅色的血液。
她自己也因為慣性頭重重的錘在車窗玻璃上,她顧不得頭破血流,撕心裂肺地叫道:“媽媽!!!!”
她拼命掙紮,卻掙脫不了變形的車門,最終暈了過去。
貝爾摩德看着表情又重新猙獰起來的北川淺野,她嘴裏好像說着什麽?
她把耳朵湊過去聽,聽見她嗚咽着,叽裏咕嚕說着她聽不懂的話。
嗚咽逐漸變成大聲的抽泣,她眼睛還是緊閉着,嘴巴裏卻大聲喊着媽媽。
貝爾摩德從沒聽過讓她如此揪心的哭喊,去拿了一床被子給北川淺野蓋上。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變得如此溫柔而有耐心,做完她才有些懊惱,哪有綁匪給人質蓋被子的。
可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聽見北川淺野的哭聲,她不像從前那樣心煩,而是心裏有些酸酸的。她有多少年沒有感受到這種滋味了?
她想到這裏又無端的有些心慌,像她這種人,情緒因別人變化可不是好事。
又瞟了北川淺野一眼,她額前的頭發都因為淚水糊在眼睛上,貝爾摩德不由自主地伸手幫她撥開。
可就在她的指尖碰到對方眼睑的一瞬間,對方就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在裏面繼續嗚嗚去了。
“這崽子,不會是醒了吧?”貝爾摩德又掀開被子一角去看,又覺得不是在裝睡。
算了,眼不見心不煩,貝爾摩德起身回自己卧室去了。
北川淺野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她心中一慌,以為克裏斯把她眼睛蒙住了,“不會是綁架吧?她綁架我幹什麽?”
因為那個男人狠狠的一記手刀,她脖子還有些疼,沒有急着坐起來。想起剛剛的夢境,她意外的平靜。
或許是真的像她和研二哥說的那樣,她潛意識裏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
她将對母親的念想埋在心底,悲傷都轉化為她前進的動力。她現在只想把父母身上所有的謎團都解開。
過了一會兒,她胡亂動了一下手腳,才發現是被被子蒙住了。
北川淺野掀開被子坐起來,看着陌生的房間,還有點懵。不過她還記得自己是被克裏斯綁走了。
環顧四周沒看見克裏斯,又看見門就在不遠處,北川淺野站起來,輕手輕腳地往門那邊挪動。
還沒挨着玄關呢,北川淺野就發現背後傳來一陣冷冰冰的視線,她緩緩轉頭,克裏斯正抱着手臂站在卧室門口看着自己。
有點尴尬,北川淺野撓撓頭,“呃…那個…”
克裏斯還是冷笑着看着她:“走啊,怎麽停下來了。”
這下真的讓北川淺野摸不着頭腦,和她呆在一個房間裏真的太有壓力了,而且大門近在咫尺…她又挪動了兩步,“…那…我真的走了啊…”
貝爾摩德正因為對方能牽動她的情緒而懊惱,本來心情就煩躁,當然不可能有什麽好臉色,她低頭看着自己的美甲,“想死的話你就走吧。”說完又進卧室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北川淺野頭上滴下兩滴冷汗,到底還是放棄了去開門,她還記得克裏斯的木倉呢…況且,還有她背後的勢力…
她摸索着找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又在客廳坐了一會兒,見時間都快十點了。
“研二哥說了下班了要來找我,他肯定急死了…該死,克裏斯還把我手機收了…”
鼓起勇氣站在克裏斯房門前,正準備敲門,房間門打開了,對上克裏斯的眼睛,北川淺野說不出話,默默跟着她走到沙發邊坐下。
“呃…那個…”縱使有很多問題,但北川淺野都問不出口,“我該怎麽稱呼你…?”最後臉都快憋紅了才憋出一句話。
“噗嗤,”貝爾摩德也沒想到她憋了半天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有些想笑,“反正你也聽到了,就叫貝爾摩德吧。”
見對方還笑了,北川淺野反而沒那麽緊張了,“貝爾摩德?是你的…呃…代號嗎?我知道你是克裏斯溫亞德。”
貝爾摩德點點頭,北川淺野鼓起勇氣盯着她的眼睛,“那…我可以叫你克裏斯嗎?”
“随便你,”貝爾摩德并不在意名字,對她來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你就只問這個?”
北川淺野搖搖頭,雖然她還有很多疑問,但她現在最在意的是:“你為什麽抓我?”
貝爾摩德點燃一支細長的煙,淺吸了一口,“這都要怪你自己,誰叫你要今天去福岡麗子家?”
“什麽意思?”
“你今天聽到了我的代號以及和另一個成員的對話,哦,還有他的代號,”貝爾摩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惋惜。
北川淺野還是不太懂,“那又怎麽樣?”
“這按我們組織的規矩,是要除掉的,”貝爾摩德不再抽煙,轉過頭來和北川淺野對視。
不等北川淺野開口,她繼續道,“還好發現你的是我,如果你被那個男人發現了,現在我應該是在給你收屍。”
這實在是把北川淺野吓一跳,“啊?!你這是什麽組織?”
她猜到殺福岡翔集的是一個團夥,但沒想到是這麽窮兇極惡,僅僅是聽到成員代號以及一些沒有用的對話,就要……
“無可奉告,”貝爾摩德頓了頓,“不過,現在擺在你面前的也只有兩條路,一,加入我們,二,被我殺掉。”
說完,她掏出那把北川淺野見過的勃朗寧,輕輕抵住她的眉心。
北川淺野完全懵了,沒料到形勢轉變這麽快,“诶!等下,等下,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要殺人了?”
“你不用驚慌,好好想想,我對你比較有耐心。”貝爾摩德右手依舊拿木倉抵着北川淺野的額頭,左手拿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在危急情況下,北川淺野的大腦飛速運轉,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想通了為什麽克裏斯要把她綁回來再威脅她,應該是因為今天下午那個聲音低沉的男人吧?
聽她描述,那個琴酒應該是個可怕的角色,若是被他發現了,估計是就地處決,而克裏斯不在福岡麗子家動手,是怕他折返發現痕跡。
并且,如果被他發現了,肯定沒有第一種選擇。
再考慮克裏斯給的第一種選擇,這個組織紀律這麽嚴苛且無人道,加入了也沒什麽好果子吃吧…就不能,有第三種選擇嗎?
克裏斯看她眼睛轉動就猜到她在想什麽,“不用想了,你也可以跑,房門口有炸彈。”
“呃…那,要加入,也總得讓我知道你們是幹啥的吧?”北川淺野心虛地說。
“不用再套我的話,你現在只需要告訴我你選哪個。”貝爾摩德的聲音冷酷無情。
北川淺野冷靜下來不再說話,瘋狂在腦內計算有沒有方法可以逃跑。
這個房間在高層,從窗戶跑是沒有希望的;搶克裏斯的木倉?不行,她的手指已經扣在扳機上了,這麽近的距離,萬一她的速度快一點點,自己的頭就可以綻開了。
突然北川淺野發現了一個盲點:“你今天早就知道我在那裏了吧?為什麽不告訴那個、那個琴酒?”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聽見了我們的代號,還看見了我們,”貝爾摩德有些不耐煩了,“考慮好了嗎?”
不知道被陌生人同時知道代號和真實容貌在黑暗世界的危險性的北川淺野,聽得一頭霧水,又見對方耐心消磨得如此快,趕忙道:“馬上、馬上。”
北川淺野看着指着自己額頭的木倉,突然腦內靈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