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利刀切

陶悠悠直到坐到警局裏空蕩蕩的刑訊室裏還怔怔忡忡着。

刺目的不知幾百瓦的燈泡當頭照下,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你的罪證我們都掌握了,坦白交待你貪污公款中飽私囊的經過,我們可以在法院提起訴訟審判時替你求情量刑輕一點。”一警察有技巧地誘供。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陶悠悠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

“不坦白?”一人低哼了一聲,手裏的電-警-棍敲到陶悠悠肩膀上。

“啊!”陶悠悠慘叫,周身肌肉劇烈地痙攣收縮,麻痹的電流像一把刀,比刀還殘忍,刺得她幾乎昏厥過去,身體瞬間直不起來腰背蜷縮成了一團。

“坦白交待。”一人說。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陶悠悠艱難地回答,滿頭汗水簌簌灑下。

“說你怎麽虛報費用二十萬,然後用虛報的錢買下奧迪車的,快點招認了少受些苦頭。”另一人循循善誘,“證據确鑿,你交待不交待是一個樣的。”

什麽證據确鑿?什麽用貪污的公款買奧迪車?

陶悠悠緊咬住下唇,腦子裏對事情的起因還是迷糊不清,心中卻明白,這時多說多錯。

“我無話可說,我要請律師。”她說。

這女人長得嬌小玲珑骨頭卻這麽硬,兩個警察交換了一眼,着急了。

他們秘密收了喬太的好處,這事被領導知道了是要被開除出執法隊伍的。

二十四小時內不能定案只能放人,必須馬上取得口供。

電-警-棍再次落到陶悠悠身上,電流逐漸加大。

Advertisement

好難受,心髒絞成一團,胸悶得無法呼吸,面前人影交錯晃動,死亡的深灰籠罩。

陶悠悠死死咬住嘴唇,拼命與想崩潰投降的脆弱想法作鬥争。

“馬騰王導,是你們拘留了一個叫陶悠悠的女人嗎?她的律師來了。”門外有人敲門。

“怎麽律師來的這麽快。”馬騰和王導變色,急忙收回電擊棒。

兩人對望一眼,馬騰推了一份記錄到陶悠悠面前:“在這口供上簽名按手印。”

救星來了,陶悠悠死死攥緊手不簽名不按手印。

律師就在門外,馬騰和王導不敢再用電擊棒。

陶悠悠咬牙跟他們對抗,怎麽誘哄也不上當。

“我是陶悠悠的領導,請問為何無故拘留正泰的職員?”門外再次傳來說話聲,宏亮有力強硬悍然。

是齊中天,陶悠悠心神一松,一頭栽倒地上。

陶悠悠蘇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被齊中天抱在懷裏。

“我出來了?”她不敢置信,看看周圍,這是在齊中天的陸虎裏面。

“出來了,沒事了。”齊中天溫柔地拂開她濕淋淋沾貼在臉上的頭發,深深地吻了下去。

陶悠悠喘不過氣來,什麽也不會想了,只知道回抱他,低低喊着他的名字。

漸漸地,有火苗在車廂裏燃燒,悶熱的令人窒息的氣流将人包圍。陶悠悠酥酥軟軟慵懶無力被動地承受着,他帶給他的是痛苦還是快樂她已分不清,只覺得自己掉進漩渦裏頭,波濤席卷了她,她覺得很滿足,可是又好像缺一點什麽……缺了什麽……陶悠悠狠狠地将這個想法甩出腦袋。

許久後,齊中天松開了她發麻的嘴唇,把她緊緊摟進懷裏。

“身體難受嗎?要不要上醫院檢查一下。”他輕撫着她的背脊心疼地問

不難受,得他那麽擔心,得他主動抱她,值了。陶悠悠輕搖頭,環住齊中天的腰不松手。

齊中天靜靜地回抱她沒有将她推開,還将手收得更緊一些,下颌輕抵上她的額頭,憐惜的愛戀的心疼的姿态。

許久後,他捧起她的臉,目光灼灼看着她:“悠悠你真棒,我都沒料到,你居然能扛住什麽都沒說,小看你了。”

陶悠悠紅了臉,更緊地埋進他寬闊的懷抱,哼道:“你怕我會說我沒貪污,報銷的錢是給楊紹送禮了?”

“嗯,那樣,就得傳訊楊紹,到東萊一來一回的,沒有十天半個月你出不來,在裏面被再用上幾次電擊棒,你也扛不住了。”

“就這麽一會兒我已經差點扛不住了,太難受了,幸虧你來的快。”陶悠悠心有餘悸,又怒道:“那兩個敗類不能這麽放過,上次就是他們抓董家聲的。”

“下午所長已經知道他們濫刑逼供,會調查他們的,用不着咱們發愁。”齊中天眉眼閃過陰狠。

敢對陶悠悠動刑逼供,他會讓那兩人吃不了兜着走。

他會處理的,就像青陽那只沙豬,陶悠悠把頭埋進齊中天懷裏,悶悶地喊道:“中天。”

親昵無間的中天兩字飽含着信賴、愛戀和癡迷,齊中天在心中長嘆了口氣,低低地嗯了一聲,更緊地把陶悠悠抱住,親吻再次落下,用行動回應了她沒說出口的問話和她的無聲表白。

***

喬太在財務部一手遮天,漏洞實在太多,看着審計師翻閱文件,又是緊張又是惱怒,正焦躁着,忽然接到喬荗山電話,說齊中天到醫院走了一趟後,喬斯亮馬上讓法務部律師倪航去醫院。

“媽,爸把我趕出來了,我看他臉色不對頭,陰陰的想殺了我似的。”

難道是抓陶悠悠的事敗露了?不可能啊,算算時間,齊中天到醫院時馬騰和王導剛抓走陶悠悠的。

心中有鬼,喬太不敢大意,撇下審計組的人趕往醫院。

“老喬,找倪航有什麽事?怎麽不好好休息?”喬太到時倪航已經走了。

“沒法休息。”喬斯亮冷冷道,原來歪着身體靠在床頭的,把手搭向護理人員,示意她扶自己躺下。

“我來。”喬太殷勤溫柔地上前抱扶。

“不敢當。”喬斯亮冷冰冰說:“你少捅刀子就可以了,不敢指望你照顧我。”

“這說的什麽話?咱們是夫妻,照顧你難道不是應當的?”喬太輕抹淚,眼角瞪護理小姐。

護理喬斯亮的正是董家聲找來的水木年華的鄒蘋,鄒蘋得到董家聲的指令,勾引得喬斯亮和喬太生嫌隙能得到酬勞五十萬,這些日子剛尋得機會來到喬斯亮身邊,可是卻沒有進展,她正焦急着,眼下機會難得哪肯離開,假裝沒看到喬太的眼色,細心地扶喬斯亮躺下後在床沿站着不走。

“夫妻?你有念着夫妻之情嗎?”喬斯亮氣壞了。

難道真是抓陶悠悠的事洩露了?

從蛛絲馬跡看喬斯亮不喜歡陶悠悠當兒媳婦的。

喬太心思轉了轉,低聲道:“我怎麽不念夫妻之情?我知道你因為家聲喜歡上一個老女人的事不開心,我還絞盡腦汁想辦法替你解決。”把買通警察抓陶悠悠之事主動說了,直言就是要冤屈陶悠悠陷害她讓她坐牢,“陶悠悠這一進去沒呆得三年五載出不來,家聲少年心性,過得些日子對她就淡下來了,你就不用愁了。”

她分辯得頗入情入理,喬斯亮想,她是為了讨好自己才這麽做的,怒火瞬間淡了很多,哼道:“你怎麽就不想想,送禮的事捅了出去,以後誰敢和正泰有業務來往?”

真是為這事!喬太胸有成竹了,笑道:“我沒那麽蠢,叮囑了,不要捅出正泰業務員送禮的事,只把陶悠悠問成貪污公款罪,不會影響正泰面子上的名聲。”

如果陶悠悠真坐牢了,兒子正青春年少缺不了女人,也許過個幾年真把她忘了,喬斯亮有些後悔,不該被齊中天帶着亂了思緒,一怒之下又重立遺囑剝奪了喬太母子三人的繼承權。

随即又悚然而驚,怎麽能這麽歹毒呢?

“你回大宅看看補湯炖好了嗎?”喬太見他臉色緩和,夫妻間親熱一下再大的不快也消失了,杵了第三者在場撒不成嬌施展不開柔情,急忙明言支鄒蘋離開。

他兩個和好了,鄒蘋不敢不聽話,乖乖走出病房,不過出了病房後,急忙摸出手機給董家聲打電話通風報訊。

正泰的財務很亂,還不是查帳呢,可帳面上很多數據對不上,董家聲之前上了財會班,後來沒在財務部上班也還繼續上課,對財務雖不是多精通,也不是門外漢,看得心火灼灼惱怒不已,忽聽鄒蘋說陶悠悠被喬太送進局子,登時魂飛魄散。

鄒蘋還不知陶悠悠出來了,只說了陶悠悠被送進局子那一半。

董家聲一雙手抖個不停,哆嗦了半晌才拔出了陶悠悠的電話。

“老師,你別怕,我馬上過去救你,不會讓你有事的……”

陶悠悠正和齊中天在一起享用着浪漫的西餐。

上大學時陶悠悠和同學吃過一次西餐後來就不進西餐廳了,她覺得西餐中看不中吃,現在她卻覺得人在雲端,食物非常可口。

牛肉卷裏的生菜青翠欲滴,雞蛋煎得金黃,葡萄酒像興奮劑,喝一口就會多激動一分。

聽到董家聲急促憂急的說話,陶悠悠怔了許久才組織出語言。

“我沒事,已經解決了,出來了。”

“真沒事?”董家聲周身被抽了骨頭似癱靠牆上。“老師,你現在在哪裏?我要過去,親眼看到你沒事。”

陶悠悠擡眼看齊中天。

齊中天側臉看着窗外車水馬龍,對她的糾結恍若不覺。

陶悠悠輕咬唇,狠狠心說:“你別來了,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見面。”

“老師,你真的沒事了嗎?你別騙我。”董家聲又慌了。

“真沒事。”深吸了口氣,陶悠悠飛快地說:“董家聲,我現在和中天在一起。”

齊中天握杯子的手霎地動了一下,冰塊叮咚輕響,透明的葡萄酒液泛起誘人的色澤,而他的唇角,在這瞬間高高向上挑起,剛硬的棱角分明的側臉因這個動作而變得柔和溫暖。

陶悠悠受到鼓勵,氣兒不歇接着又說:“董家聲,你把我忘了吧。”

老師,求你別判我死刑。

董家聲凄涼地張口,嘴唇顫抖發不出聲音來。

電話那頭默然,陶悠悠聽到董家聲心碎破裂的聲音,腦子裏一陣混亂,模糊中脫口而出道:“其實我多慮了,随便一個女人就可以代替我的位置,像水木年華裏那個鄒蘋。”

“老師,你誤會了。”董家聲覺得自己從劊子手刀下逃脫了,“老師,你聽我解釋,我找那個鄒蘋是想讓她幫我……”

“你不用解釋。”陶悠悠打斷他,她覺得自己真卑鄙真殘忍,但她只能這麽做,“董家聲,你和那個鄒蘋是什麽關系不用向我解釋。我愛的是齊中天,我不能欺騙你,你也知道他是咱們青陽教育局的局長,五年前教師節頒獎大會我就喜歡上他了。”

那麽的決絕,半點不拖泥帶水,她把他心中茍延殘喘的希望狠狠地掐斷了。

董家聲呆呆站着,呆呆地聽着手機裏挂斷的嘟嘟聲。

周遭的氣溫降到冰點以下,董家聲覺得自己整個人被凍僵了,冷凍的血液凝固了心髒的跳動,他甚至連心疼都感覺不到了。

閉上眼睛,他想将剛才那番對話從自己記憶裏剔除。

只要不記得,他就能告訴自己,老師沒離開他,還陪着他。

可他卻甩不掉,甚至是記得很清楚,記得陶悠悠說每一個字時的調子。

我該怎麽辦?

董家聲按着胸口自問。

他找不到答案。

姥姥抛棄了他,他孤獨無助恐慌害怕時,是陶悠悠把他從黑暗裏拉出,她積極開朗陽光向上,關心他愛護他,無聲無息地體貼照顧他,教給他知識,教給他做人的道理,從不求回報,她是他在茫茫人海裏摸索的指明燈,她是他生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念。

他青澀的成長年華裏所有的記憶只有她一個人。

“老師,我不能沒有你。”董家聲低喃。

疼痛如附骨之蛆一點一點地從心髒神經蔓延,身體痛得麻木,心酸卻沒有因此止住,淚水朝眼眶沖去,董家聲試圖制止,卻只是徒勞,悲怆的怮哭憋在胸腔裏,這一刻真的是肝腸寸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