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案子水落石出, 該問責的都被問責,沒了熱鬧看,圍觀的百姓就各自散了。
由于替岑樂挨了五大板,牧琛現在最多只能勉強站着,要走路或者坐下, 都不容易,這樣的情況, 要回村子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岑樂就讓陳盛去請來兩個人, 幫忙擡着牧琛去了最近的客棧。
住進客棧後, 他又讓店小二去幫忙請來大夫。
由于牧琛傷的比較隐蔽, 大夫來了以後,岑樂就讓陳盛和陳俊先出去, 自己則留下來幫忙。
牧琛趴在床上,厚實的外衣已經被岑樂脫下, 只留了一身薄薄的裏衣。
怕牧琛會受涼,岑樂又出去多要了兩盆炭火, 然後還要了一盆熱水。
大夫替牧琛檢查了一下,大致清楚傷情後,便對他說道:“由于沒有及時就醫, 你的傷口處已經與褲子完全黏在了一起, 待會兒處理的時候會有些疼,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牧琛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大夫你處理吧。”
見牧琛已經做好準備,大夫就低下頭,開始處理傷口。
岑樂站在旁邊,随着大夫的動作,看清楚了牧琛的傷,又心疼又愧疚,心裏難受的厲害。
這傷,本來是該落在自己身上的。
這時,大夫的手忽然用了力氣。
牧琛猛地皺眉,他咬牙忍下了疼痛,卻出了一身的汗,額上的汗水都要進入眼睛了。
看到牧琛滿頭大汗,岑樂連忙跑去擰了一塊幹淨的巾帕,彎下腰,動作輕柔地替牧琛擦拭。
牧琛看向岑樂,勉強勾起唇角笑了笑,“我無事的,你別擔心。”
話雖然這麽說,可他的聲音卻在微微顫抖着,顯然是痛極了。
“抱歉,都是因為我。”岑樂攥緊手裏的巾帕,坐下來問:“我能為你做什麽?”
牧琛望着他,眼神既溫柔又深情,“待在我身邊,讓我握着你的手,這樣,我就不覺得疼了。”
岑樂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他本就因為生病而發紅的臉又變得更紅了。
靜靜地看着岑樂,牧琛低聲再問了一遍:“讓我握着你的手,可以嗎?”
迎着牧琛毫不遮掩的眼神,又看他額頭的虛汗,岑樂抿了抿唇,緩緩将手放到了牧琛掌心裏。
牧琛嘴角的笑意加深,心情飛揚了起來,他将手掌一收,緊緊握住了岑樂的手。
牧琛體熱,手心很燙,岑樂因為生病,整個人都在發熱,手心也在發燙,兩人這麽握在一起,彼此的掌心都出了汗,黏黏糊糊的其實不舒服,可卻誰也沒有選擇松開。
一旁的大夫看了他們一眼,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并沒有因此分心,他滿頭大汗地除掉最後一層布料後,牧琛的傷口,終于徹底露了出來。
擦去滲出血,塗上金瘡藥,大夫這才洗淨了手,走到桌旁,拿出紙筆,寫下兩張藥方。
一貼內服,一貼外敷。
将藥方遞給岑樂,大夫收了銀子,便離開了客棧。
岑樂怕牧琛會需要幫忙,不好離開,想了想便喚來陳盛,将方子給他,又給了他一些碎銀子,請他再跑一趟藥鋪抓藥。
陳盛點頭,轉頭交代陳俊不要亂跑後,就抓着藥方飛快跑了出去。
陳俊的膽子本來就小,之前的事,他現在還沒緩過來,見陳盛離開,緊張不已,眼圈立刻紅了。
岑樂怕陳俊再哭,便拉過他的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叫了份糕點上來。香味充斥房間,岑樂又喂他吃下一塊糕點,他才漸漸放松下來,坐在旁邊,安靜地吃東西。
安撫好了陳俊,岑樂便重新回到床前。
牧琛睜開眼睛,又再次握住了岑樂的手。
岑樂看了牧琛一眼,沒把手抽回來,他靠着床沿坐下,又拿出紙筆,寫道:“好一些了嗎?”
“嗯,好多了。”牧琛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語調溫柔無比。
岑樂避開他的視線,垂下眼睛,“你其實不必這樣的,我能夠挨下那五大板。”
“我很慶幸,這五下板子,不是落在你身上。”深深注視着岑樂,牧琛緩緩開口,“倘若是落在你身上,我只會比現在更疼。”
牧琛話裏包含的溫柔和情意,讓岑樂心跳加速,忍不住紅了臉,“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牧琛脫口道:“我喜歡你。”
他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承認了自己的感情。
岑樂猛地擡起頭,他沒料到牧琛會這麽直白,完全怔住了,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回應。
牧琛凝視着岑樂,語氣很輕,“你可以試着接受這份感情,試着接受我嗎?”
岑樂沒有回答,他呆呆看了牧琛半晌,突然低下頭,将頭埋在膝蓋裏,露在外頭的耳根,紅的非常厲害。
而他的一只手,也還被牧琛握在手裏,并沒有抽回來。
這會兒,岑樂覺得自己的腦袋很暈,思緒很亂。
剛才在衙門裏時,他就已經明白自己心意了——他喜歡牧琛。
可是盡管清楚了自己心意,也察覺到牧琛的心意,但這麽突然被告白,他還是沒辦法冷靜下來。
“我不會逼你接受我。”輕輕揉了揉岑樂的頭發,牧琛眼眸深邃,語氣溫柔無比,“我喜歡你,愛慕你,如今我告訴你我的心意,只是想将這份感情傳達給你,讓你知道為了你,任何事我心甘情願,你不必因為我替你挨了板子,而覺得愧疚和自責。”
聞言,岑樂的心裏忍不住發甜,從小到大,牧琛是唯一一個,會不計回報、不計生死地對他好。
他緩緩擡起頭,對上牧琛的目光,“你不怕我其實是壞人,身份來歷,皆是欺騙你的嗎?”
“你不會。”牧琛說的篤定,“何況你騙我做什麽呢,我父母雙亡,孑然一身,唯有的僅剩下這一條命,你如果只是要我的命,何至于如此大費周章的接近我?”
岑樂被逗笑了,他沉默了片刻,認真寫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牧琛也笑了,“好,我會等你。”
—
陳盛很快就抓好藥回來了。
岑樂接過藥,向陳盛道謝後,便拿着藥去向掌櫃借了廚房,給牧琛熬藥。
岑樂自己也還病着,熬藥的時候,聞着空氣中飄散着的苦澀藥味,整個人難受的厲害,他面色發白,忍了又忍,才沒有直接吐出來。
陳盛發現了,沉默地走過來,接過了剩下的活。
岑樂去打了一盆清水洗了把臉,這才覺得好一些,重新回到廚房裏。
陳盛抿了抿唇,忽然道歉,“岑大哥,對不起。”
岑樂疑惑地看着他。
陳盛咬着唇,說:“都是因為我弟弟,才會讓你和芸姨遭受這次劫難,你可以怪我們的。”
岑樂擺擺手,想告訴陳盛,不是他的錯。
——即便陳俊沒有被糕點誘惑,把字給陳桂紅,陳桂紅肯定也有其他方法,拿到他的字跡。
陳盛繼續說:“以後,岑大哥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拼盡全力幫忙。”
岑樂沉吟了會兒,點了點頭。
他知道如果自己拒絕,只會讓陳盛心裏更加愧疚,那倒不如答應,後面他就要開始賣胭脂了,胭脂他不打算放到其他鋪子寄賣,因此肯定很多地方,需要人幫忙。
—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藥就熬好了。
岑樂端着藥,回到了房間。
牧琛看見岑樂,便一改眉頭緊鎖的模樣,又淺淺地笑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岑樂鼻頭有些泛酸。
他抿唇沉默着,走過去坐下後,就一手端起藥碗,一手拿着湯匙,一口一口喂牧琛喝下藥。
喂完了藥,岑樂又給牧琛端了一杯水,讓他漱漱口,去掉口腔裏的苦澀味道。
要将茶杯放回桌上時,岑樂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是及時扶住了圓桌,才沒有栽倒在地。
“岑樂!”牧琛滿是焦急。
“我沒事,只是沒站穩。”岑樂緩過來後,比劃着告訴牧琛。
牧琛卻沒能放下心,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岑樂,臉上的笑容迅速淡去,眉頭皺了起來。
岑樂臉色很差,他的一張臉白的過分白,嘴唇也沒有絲毫血色。
他早上就病了,後來昏過去後在地上躺了許久,好不容易醒來又勉強撐着來到衙門,歷經了一場審問,再來又照顧牧琛,前後花了三個多時辰,完全沒能休息,這會兒已經非常嚴重了。
他頭痛欲裂,又惡心想吐,可是不想讓牧琛擔心,所以一直忍着。
牧琛想嘗試着站起來,岑樂發現了,蹙眉比劃道:“你做什麽,大夫說,你還不能動的。”
看了看岑樂,牧琛的話語難得強硬起來,“那你也過來躺下休息。”
床是夠大的,再躺上一個人都可以,然而要和牧琛同床,卻讓岑樂有些猶豫。一是怕碰到牧琛的傷口,二是剛剛知道了彼此的心意,他此刻有點尴尬,還有幾分羞澀。
見岑樂不動,牧琛作勢又要起身。
“你別動!”岑樂連忙阻止他,沉默了半晌,終于不再糾結,走到床邊爬到裏面躺下。
躺下後,岑樂後知後覺開始氣惱,覺得自己幹嘛要聽話,于是又翻身背對着牧琛,不想理他。
望着岑樂的留給自己的後腦勺,牧琛眼底溢出一絲笑意,心情十分愉悅。
抓過被子給岑樂蓋上,牧琛輕聲道:“休息吧,我陪着你。”
被窩裏暖和,牧琛又好好地在身邊,岑樂這才覺得安心下來,漸漸地,他覺得有困意襲來,不知不覺,就閉眼睡了過去。
聽着岑樂逐漸平穩下來的呼吸聲,牧琛的嘴角忍不住一點點上揚,英俊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岑樂的耳朵和臉頰,然後又伸到被子裏,再次牽住了岑樂的手。
維持着這個姿勢,牧琛也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定了五點的鬧鐘起來碼字,結果六點半開始瘋狂跑廁所……拖到現在,對不起QAQ
嗯,明天繼續。
ps:謝謝素素和“米米”的地雷,謝謝所有灌溉營養液的讀者,比心~(づ ̄3 ̄)づ╭
捉蟲【11.7/1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