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和蘇盼她們分開後, 岑樂和牧琛先跟着秦明去了一趟秦氏玉器。
和阿竹打了個招呼,他們就跟着秦明直接進了後院。
拿過紙張,岑樂用炭筆将剛才的旋轉樓梯的設計稿重新畫了一遍,這次所有細節都補充上去了。
畫完設計稿,時辰已經不早。
想起宋雲修的門客下午要過來, 岑樂和牧琛也不再多待,将設計稿遞給秦明, 就告辭離開了。
兩人回到胭脂鋪, 已經申時又過了一刻, 宋雲修提的那個門客, 在一炷香之前就到了。
所幸門客與顧方游認識, 兩人站在窗邊談話,他說得兩眼放光, 絲毫沒覺得自己被怠慢了。
餘光瞥見岑樂和牧琛走進鋪裏,顧方游總算松了口氣, 再繼續和這人掰扯下去,他也要詞窮了。
這時, 恰好青竹過來找他,顧方游便借口有事,拉着青竹走到另外一邊。
門客話還沒說話, 有些意猶未盡, 但見青竹聳拉着腦袋,眼圈紅紅的,倒也識趣沒上去打擾。
岑樂和牧琛上到二樓後, 陳盛就告訴他們,有人來找他們,然後指了指窗邊的青衣男子。
岑樂看了一眼,明白對方就是宋雲修的門客,理了理衣襟,就朝男子走去。
男子似有所感,在岑樂走近時,轉了頭。
大概是認出了岑樂,他笑着向岑樂拱了拱手,“岑掌櫃?”
岑樂含笑點點頭,又給男子回了個禮。
拿出炭筆和本子,岑樂寫道:“請問先生如何稱呼?”
“我擔不起‘先生’二字,就是個跑江湖的,我姓鄒,在家排行第三,岑掌櫃喚我鄒三就可。”
岑樂應下,又為自己晚回來道了歉。
鄒三搖搖頭,笑道:“無事,我等得不久,何況顧大夫在,我們聊得很開心。”
“坐下談吧。”岑樂指了指不遠處的藤桌藤椅,請鄒三落座。
鄒三擺擺手,笑得十分自信,“不必談了,來之前宋少爺已經将事情跟我說了,我大致都清楚,岑掌櫃可以放心,白日我都會跟着你,有我在,絕對保你平安。”
鄒三原先是江湖人,盡管在宋府裏待了幾年,可習慣完全沒改,身上仍舊帶着一股江湖的豪氣,與其說他是宋府的門客,不如說他是懶得繼續混江湖,自己颠颠跑到宋府去借住了。
不過鄒三在宋府也不是白住,他跑了十幾年江湖,黑白兩道都有認識的人,有些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事,大多是他在背後找人幫的忙。
自然,宋雲修也完全沒有虧待過他。
看着岑樂,鄒三又伸出一根手指,咧嘴笑了笑,“不過我想多提一個小請求,還望你能答應。”
岑樂寫道:“請說。”
“我雖然是個江湖人,但這幾年來也開始對生意有些興趣,岑掌櫃可否讓我在鋪子裏幫忙?”
聞言,岑樂笑了,他求之不得,“自然可以的,有什麽不明白的,可以問陳盛。”
話落,他就将陳盛叫了過來,交代了他幾句。
陳盛用力點頭,“我知道了,岑大哥。”
鄒三高高興興跟陳盛走了。
陳盛帶着鄒三,細細跟他講解了胭脂的賣法以及要怎麽跟客人交談,很是耐心。
鄒三聽得認真,當陳盛招待客人時,他會站在一旁看着,距離适中,不會讓客人覺得不舒服。
岑樂還挺滿意的。
将視線從鄒三身上收回來,岑樂偏過頭看牧琛,見牧琛蹙着眉,忍不住比劃道:“別總皺着眉了,笑一笑吧。”
自從荊恒淩從揚州回來,牧琛因為擔心,就總是板着臉皺着眉,十分警惕,很少會笑了。
他還是喜歡會笑,給人感覺暖暖的牧琛。
忍不住擡起手,岑樂輕輕揉了揉牧琛眉間的褶皺,直到将它揉開,才滿意收回手。
牧琛猛地握住岑樂觸碰自己眉間的手。
岑樂和他對視着,眼裏有安撫和淡淡的笑意。
牧琛目光深深地注視着岑樂,好半晌,才依言,緩緩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樣才對。”岑樂跟着笑了起來,他的指尖在牧琛掌心輕劃了一下,左看右看見沒人注意,就湊上去在牧琛的臉頰飛快親了一下,“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上天憐憫他,多給了他一條命,讓他能從飛機失事活下來,又過上了一直想要的理想生活,有愛人,有朋友,有自己的鋪面,生活正在越來越好,他自然會好好珍惜,不會讓人破壞。
牧琛的眼神一暗,他更緊的握住了岑樂的手,一字一句承諾,“我不會讓你有事。”
岑樂笑着,“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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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望着青竹紅通通的眼睛,還有眼眶裏要掉下來的眼淚,顧方游覺得頭很疼。
青竹跟了他快八年了,他是看着青竹從一個小娃娃長到這麽大,這麽多年,青竹哪裏這麽求過他。
顧方游其實真挺舍不得的,都想心軟答應算了。
可他這次回京城,是有要事的,自己的安全尚且不能保證,更不能帶上青竹。
輕嘆一聲,顧方游又用力揉了揉青竹的腦袋,“這次師父真的不能答應你,太危險了,你不能跟我去京城,你乖乖留在蘇州,我答應你,最多半年,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抓住顧方游的衣袖,青竹眼睛一眨,眼淚掉了下來,“師父,不要,讓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們的聲音雖然不大,可岑樂的聽力好,還是聽見了,不由驚訝不已。
他打着手語問牧琛,“顧大夫要離開嗎?”
牧琛很茫然,“我不知道。”
兩人對視一眼,準備等到顧方游和青竹說完話,再過去問問。
不過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因為後面鋪子裏的客人突然變多,講話不方便了,顧方游便将青竹帶走,直到入夜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青竹的眼睛除了有些腫有些紅外,已經不哭了,可他的情緒不高,嘴角都下垂着,坐在堂屋裏,連平時最愛吃的菜色,也只夾了幾口,一碗飯都沒吃下去。
就連陳盛都看出了問題。
顧方游無奈嘆息,他摸了摸青竹的頭,直接也不吃了,“待會兒我們去院裏坐坐吧。”
這句話,他是對岑樂和顧方游說的。
聞言,岑樂和牧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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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色很美,月亮又亮又圓,月光照在院子裏,很是亮堂。
晚飯之後,陳盛燒水泡了一壺茶,和一碟花生瓜子一起端到小亭子裏,自己就先回屋裏了。
剩下四人坐在院子的小亭裏,誰也沒先開口。
一直等到洛秦來了,顧方游将青竹交給他,然後看他帶着青竹離開,才緩緩開了口。
沒有拐彎抹角,他說得直接:“京城傳來消息,我家裏出了些事,我必須盡快趕回去,青竹不能跟我一起走,這次的事情牽扯比較多,他跟着我回去會有危險,到了京城我沒辦法分心顧他,只能讓他留下來,麻煩你們幫我照顧他,最遲半年,我就會回來。”
牧琛擰了擰眉,“出了什麽事?你也會有危險嗎?”
顧方游簡單說:“我父親出事了。”
牧琛問道:“有什麽我們能幫忙的?”
顧方游笑了笑,“你們幫我照顧好青竹和芸娘就可以了,其他的,你們也沒辦法。”
牧琛還想說什麽,岑樂拉住了他,然後低頭寫道:“你放心,芸娘和青竹,我們會照顧好的。”
“多謝。”
“不客氣。”
顧方游又道:“洛秦會繼續留下來,他以後也會住在這裏,保護你們。”
岑樂問:“他不保護你,跟你一起回去嗎?”
顧方游看了岑樂一眼,眼裏浮起些許笑意,“你看出來了?”
岑樂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頭。
最開始的時候,他也以為洛秦是江湖人,是顧方游的朋友,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不止從洛秦身上看出組織和紀律性,還發現他特別尊敬顧方游,并且為顧方游的話馬首是瞻。
由此,他猜測洛秦應該是顧方游的家仆,這次會來蘇州,是專門來找顧方游的。
顧方游笑了起來,坦白道:“洛秦是我的侍衛。”
過了會兒,他又補了一句,“顧方游是我的化名,我的原名是燕文梓。”
牧琛怔住了,回過神後,神情非常複雜,有震驚也有茫然。
岑樂也忍不住驚訝。
燕是國姓,除了皇室,大燕內再無姓燕的人。
話都說到這裏,再藏着掖着也沒必要了,顧方游就幹脆将自己的身份跟岑樂和牧琛講明白。
顧方游的父親是當今陛下的親叔叔,淮王。
顧方游的母親姓顧,是醫藥世家,顧家的後人。
顧方游不是嫡子,只是一名庶子,并且上頭還壓着一名嫡生哥哥和一名庶生哥哥,注定無法繼承爵位,不過他也不愛權勢,懶得與人猜忌,所以并不在意。
大概是跟了母親,他從小就在學醫上有極大的興趣和天賦,便一心只跟着母親學醫,兩人在王府裏深居簡出,存在感非常低,後宅那些彎彎繞繞的權利鬥争,完全沒有波及他們母子。
顧方游的母親在他十五歲那年病逝,守孝一年後,顧方游便以想要四處看看為由,從王府離開,并且為自己化名顧方游,極少回去王府。
由于他是庶子,又從小不受王爺寵愛,王府中人也将他當做可有可無,沒有在意。
為自己剝了幾顆瓜子,顧方游看着牧琛,語氣含着些許歉意,“我并非故意瞞你。”
牧琛已經徹底緩了過來,他擺手道:“無礙,你的身份如何,都不妨礙我交你這個朋友。”
顧方游笑了,“就是這個理。”
端起一杯茶,他又笑着說:“以茶代酒,我們喝一杯。”
牧琛也端起茶杯,笑着點頭,然後一口飲下。
顧方游又倒了一杯茶,然後看向岑樂,“芸娘能和秦明簽約,多謝你了。”
岑樂搖搖頭,笑了笑,“不過投桃報李罷了。”
看了一眼岑樂,顧方游很快明白了話裏的意思,他朝岑樂抱了抱拳,笑了笑,不再多說其他。
站在他的角度,他确實也希望岑樂能夠好好記得所有恩情,然後替他多照顧芸娘一些。
之後,三人又閑話家常了半個時辰。
當外頭的更鼓響了第一聲,洛秦就帶着青竹回來了,不知洛秦對青竹說了什麽,青竹總算不再聳拉着腦袋,一點精神也沒有,變得開心了一些。
看到青竹恢複過來,顧方游總算放心了。
他伸了個懶腰,對岑樂說:“對了,晚上我要留下來住,後面幾日,應該也要住下。”
停下來看了看岑樂,又看了看牧琛,他笑着調侃,“房屋只有三間,這段時間你們二人就一起睡吧。”
聽完話,岑樂耳尖瞬間紅了。
牧琛也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心裏不禁激動,眼神變得越發深邃起來。
突然想起一件事,顧方游又含笑提醒了一句:“你們若是要成親,親事可別那麽急着辦,要等我回來,否則我可沒那麽容易饒過你們。”
牧琛牽住的岑樂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着,“放心吧,一定會等你回來。”
岑樂紅了臉,覺得羞惱,他故意五指用力,狠狠夾了牧琛的手指一把。
當然,他自己也疼了。
牧琛卻一點都不覺得疼,反而看着岑樂在笑,眼底深情一片。
顧方游坐在旁邊,将他們的神情收入眼底,雖然也有些羨慕,但更多的是祝福。
能在一起,真的挺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先将顧方游的身世講了。
麽麽噠,晚安,明天見~
ps:謝謝“府依伶”的手-榴-彈,比心噠~
謝謝讀者“小妖”的營養液x1,讀者“遺忘”的營養液x8,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