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檸味與綠眼睛

四月天還帶着涼意,早上剛下了場小雨,地面還濕漉漉的。

街道旁停着一輛低調豪車,往裏是水産一條街,七點多鐘,攤位已經全部擺上,周圍盡是水漬和斑駁污漬,魚腥味濃重,混着垃圾桶水産廢料發臭的味道,随着過道風往外飄散。

丁尤關上車窗,透過後視鏡往後排看去,忍不住開口道:“唐總,其實您可以不用親自來的。”

後排車座上只坐了一個男人,利落短發,丹鳳眼,上挑眼尾下有顆黑色淚痣,鼻梁高挺,薄唇紅潤,穿着一身純黑西裝,交疊在膝上的雙手帶着白手套,露出的手腕幾乎和白手套一個顏色,整個人白到發光。

只是今天像是沒睡好一樣,眼底透着淡淡的青,像是在陰影處的俊美吸血鬼,無端透着陰郁氣息。

唐予白轉着左手腕上的佛珠:“他人來了這裏?”

“是,說是和平時多關照他的一位老伯告別,早上就出去了。”

丁尤摸了摸鼻尖,又從後視鏡往後看了眼。

其實他不太能想得通,已經确認了身份,也把人從那家接了出來,等着送回唐家就好,哪值得親自來接。

會不會有些謹慎過了頭......

唐予白透過車窗往外看,這個時間,前來買水産的人還不算多,而且挑挑揀揀,從這個攤位逛到那個攤位。

大部分攤位的水産都大同小異,可供買家的選擇太多,想要生意火爆,實在不太容易。

離開這條街,将攤位換到別的地方,的确能減少競争壓力,可買家早已經習慣來這裏選購水産,貨比三家,遠離這裏的最大可能就是無人問津,也沒有市場可言,更賣不出去多少。

所以明知道周圍有很多虎視眈眈搶生意的,卻還是只能被困在這裏硬挺着。

而想要生存下去的唯一辦法,就是做到最好,更好,搶占優勢,讓別人不得不選你。

“我親自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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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予白打開車門下了車。

............

自從夢到自己是一本苦情流男主文裏的反派,而男主則是唐家走失十七年的那位繼承人,唐予白就一直在想,最終将他從唐氏企業總裁位置上踹下來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

唐家人口單薄,老唐董只有一個兒子,叫唐華翊。

而唐華翊和妻子也只生下一個孩子,後來在孩子三歲的時候,一家三口出了車禍,夫妻兩人當場死亡,孩子則不見蹤影,找了十七年,才終于找到人。

原本唐予白根本不在意這個才找到的青年。

可他竟然是與男主作對的反派,在書裏的作用就是刺激男主成長,先成為男主的絆腳石,再成為男主的踏腳石,為男主的逆襲事業添磚加瓦,最後男主将踩着他登頂事業的巅峰。

好心幫助過男主的人,結局都很美好。

就只有他下場凄慘,最終還被趕出了唐氏企業。

醒過來後,唐予白直接氣笑了。

簡直荒謬,他在唐家汲汲營營這麽多年,才有現在的地位和成就,結果到頭來竟是為他人做嫁衣?憑什麽?

一想到自己現在所得的一切,到最後都要還回去,唐予白就止不住冷笑。

既然他注定是和男主作對的反派,那就看看他怎麽磋磨男主好了。

把人放在身邊養廢,看他還有什麽本事踩着他上位。

............

唐予白捏着佛珠,眉眼被擋在暗處。

丁尤跟在唐予白身側,全程不敢輕易開口,只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臉色,卻看不出什麽來。

巷道光影交錯間,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這裏離水産一條街很近,就拐個彎的距離,但更髒也更雜亂,加上背光,巷道幽深,是個堵人的好地方。

紀琰被幾個混混給截住了,買給陳大爺的早飯打散在地上,袋裝小米粥全部砸在胸口,從上往下淌着稀稀拉拉的粥水,地上滾着鹹菜和饅頭,其中一個饅頭還被踩在了一個混混的腳底下。

唐予白和丁尤走到巷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那個被踩在腳底下的饅頭都壓扁了,沾滿了髒污泥濘,對方還讓紀琰撿起來吃掉。

“給我吃!趴我腳底下,撿起來吃了!”

對面三個人,除了踩着饅頭的那個,另外兩個就要動手按住紀琰——

“住手!”

三個混混一驚,立即朝巷口看了過去。

“什麽人?!”

“警告你們別多管閑事啊!”

和三個混混對峙的紀琰也看了過去。

說話的是丁尤,紀琰認得,而前面那道人影,以他這個角度看,陽光打在巷子口,恰好将那道人影圈在了光影間,而他站在陰暗巷子裏,只能隐約看到逆着光的模糊眉眼。

但唐予白卻看得一清二楚。

在紀琰轉過頭的瞬間,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長相氣質,身材高大修長,臉部線條深刻,山根拔起,鼻梁挺直,眼窩深邃,還有那雙湖綠色的眼睛......無論是身高還是骨相,都十分優越出衆。

唐予白突然想起,紀琰的母親是中德混血,也有一雙湖綠色的眼睛。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從紀琰臉上又挪到那個被踩扁了的饅頭身上。

哦對了,書裏面這幾個混混的下場也不太好。

在紀琰得勢後,把包括他在內,所有欺辱和無視過他的人,都狠狠給予了慘烈的教訓。

咔噠——

兩顆佛珠因撥弄而相撞的聲響大了些。

唐予白看了丁尤一眼。

“我這就叫人過來,唐總。”

藏在暗處的人出現得很快,都是高高壯壯的保镖,那三個混混被圍堵起來,瞬間慌張認慫,一句話都沒敢再多說。

“給他們好好上上思想教育課。”

“是,唐總。”

跟着唐予白來的人效率很高,轉瞬眼前就只剩下了紀琰一個人。

丁尤開口詢問情況,紀琰垂了垂目光:“他們是收保護費的。”

“照顧我的陳大爺獨身一人,經常被騷擾,我有時候會幫他——”

“幫他的方式,就是讓他們換個人欺負?”

紀琰掀起眼睑,再次對上唐予白的目光。

唐予白扯了扯嘴角,眼底的嘲諷絲毫不加掩飾:“你可真夠沒用的。”

“咳,唐總......”

丁尤連忙開口:“唐總,既然已經找到了琰少,那我們直接離開吧。”

又轉頭看向紀琰。

“琰少你放心,那幾個人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紀琰嗯了一聲,朝兩人走過來。

“我還有件事......”

唐予白皺眉:“你還有什麽事——”

話音未落,眼前走過來的人像是被什麽絆了一跤,瞬間朝他這邊撲了過來,砰的一聲,唐予白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撲倒在地,一只手嚴絲合縫抓握在了他的後頸上,鼻息噴在頸項旁,臉上也是緊貼着皮膚的觸感。

紀琰眯了眯眼睛,發覺身下人整個都僵住了。

一雙手猛地扣住他的肩膀,用力之大,像是要将他的肩膀扣穿,身體在僵硬之餘,竟還在幾不可查的輕顫着,像是過了電一樣,第一反應竟不是将他推開。

察覺到那雙手甚至還有往下按的趨勢,紀琰下意識側頭,然而下一秒,就被整個掀翻到了一旁。

他雙手後撐,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男人僵直着身體慢慢起身,最後擡起頭,對上男人漂亮的鳳眸。

那裏面除了暗藏的排斥輕視,以及反感厭惡外,現在還有了遮擋不住的憤怒情緒。

對方目光死死盯着他,下颌顯然繃緊了。

還有那身純黑西裝,沾上了不少粥水米粒,顯得異常狼狽。

然後紀琰又看着男人褪下了沾滿泥濘的白手套。

啪——

大力扔到了他身上。

“髒死了。”

唐予白冷冷甩下這句話,轉身就快步離開了。

紀琰這才抓起白手套慢慢站起身,朝丁尤不好意思笑了笑:“我還沒有和陳大爺道別。”

............

穿過水産一條街,越往裏走,攤位越差,衛生條件也越發的髒亂,氣味更加濃厚,像是悶久了發臭的味道,加上魚腥味,散都散不出去。

除了陳大爺的攤位,紀琰的攤位也在這裏,兩家挨着。

不過今天紀琰不用出攤,他徑直走到陳大爺的攤位前。

“哎,小琰啊,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今天離開嗎?還有你這身上......”

“想離開前和您再告個別,順便買份早飯過來,結果又碰到了那幾個雜毛。”

紀琰不甚在意的開口道,将手裏新買的早飯遞了過去。

“那幾個混混?”

陳大爺滿臉驚訝:“他們之前不是才被你收拾過一次?怎麽又這麽快來找你麻煩?還把你身上弄成這樣......”

“誰知道呢。”

紀琰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不過您大可放心,之後那幾人是不會再出現了。”

“是......過來接你的那些人?”

陳大爺把早飯放好,搓了搓手,關心道:“他們對你怎麽樣啊?說到底是你真正的親人,肯定不像廖家那樣......”

“并不如何。”

“什麽?”

陳大爺有些耳背,沒聽清紀琰突然低聲說的那幾個字。

“沒什麽。”

紀琰再次笑了笑:“大爺,我之前放您那裏的那些書,您繼續幫我保管吧,麻煩您了。”

陳大爺愣了愣:“這倒是沒什麽,但你之前不是說考慮一起帶走嗎?還有考試......”

“不帶走了,考試另說,以及我存在您那裏的那些錢......”

紀琰嘴角一直維持着笑起的弧度:“算是您幫我保管的費用,也還要麻煩您繼續幫我保密,別告訴別人。”

............

走出水産一條街,魚腥味依舊濃烈,這是紀琰一直聞慣了的味道,但今天卻有些許不同。

恍然發覺手中依舊握着那雙白手套,沾染着泥濘和髒污,卻并未影響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清甜酸澀......從白手套上傳來的,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

與滿街的魚腥味以及廢料發臭的味道界限分明,從見面的第一眼起,就毫不客氣鑽進了紀琰的鼻腔。

只不過那雙眼睛壁壘高築,帶着滿滿的防備和警惕。

而不幸中的萬幸是,試探的結果還能接受,最起碼找來的唐家人,還願意做表面功夫,不會讓他被任意欺辱。

紀琰面無表情的擡起手,盯着手心裏的白手套看了會兒,然後慢慢湊近鼻端下面......

和之前故意摔倒時,迎面撲滿懷的味道一樣,再次遮擋住了刺鼻的魚腥味和廢料發臭的味道。

只不過那雙眼底的情緒也看得更加的分明。

紀琰舔了舔唇,回想那張臉從逆光中露出來時,真是和這裏格格不入,連味道都是如此的與衆不同——

一股清甜酸澀的青檸味。

作者有話要說:

陰郁美人受vs心機年下攻,年齡差6歲~,都有那麽點問題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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