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是在向我示好嗎
唐予白還在說着話，根本沒留意身側的人一直盯着他看，偶爾瞥過去一眼，對方眨了眨眼，還朝唐予白露出個淺淡笑容來，看完唐予白，又轉向他，毫無被抓包的慌亂，從容鎮定，目光直直對視過來，讓人看不清內裏城府。
殷寒江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在心底搖了搖頭。
唐家前些日子發生的事，他也清楚，只是沒想到找回來的唯一繼承人，竟和傳聞中完全不一樣。
也不知道是傳聞有誤，還是出于什麽原因......從源頭就被引導成這樣。
殷寒江放下茶杯：“說起來，我叫人在這裏給唐總準備了溫泉別墅，唐總這兩天可以在這裏好好休閑娛樂下。”
原本還在聊近期的市場動向，唐予白聞言一愣，随即點了點頭。
他應邀過來，除了和殷寒江見一面，自然也是打算放松下的。
殷寒江話鋒一轉，看向紀琰：“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耽誤紀少爺了。”
唐予白才想起距離高考也沒多少日子了，雖說只是走個形式，但這麽緊迫的時間，把紀琰留在這裏兩天......
紀琰掃了對面一眼，最後目光定在唐予白身上。
“小叔，我想留下來陪你。”
唐予白想說不用，卻見紀琰又垂下視線，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我也想......放松一下。”
紀琰學習上的事，唐予白一直沒怎麽過問過，幾乎每天一牆之隔上着網課，他也未曾給過多少關注，有時候想起來，讓丁尤問過授課的老師，說紀琰上課的時候有些沉悶，不怎麽在狀态。
現在看紀琰這樣，怕是明知六月的高考只是走個過場，恐怕心底也不會有多好受。
“那你就留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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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予白到底沒讓紀琰回去。
殷寒江之後也沒再說什麽，聊完從包廂出來一起往外走。
外面是十字連廊的設計，快要走到十字口的時候，從右邊口突然冒出個纖瘦的少年身影，大概餘光掃到了他們，啪一下竟又退了回去，在右邊走廊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跟個小老鼠似的，明顯感覺到躊躇不前的小動作。
唐予白腳步一頓，露出疑惑的目光——是認識的？
他在這裏肯定是沒什麽認識的人，那唯一認識的只有......
唐予白下意識看向殷寒江。
殷寒江還是那種淡漠的表情，但唐予白從他眼底竟看出幾分無奈寵溺的意味。
“抱歉，有人來接我了。”
唐予白詫異了一下，又轉頭看過去。
只見右邊走廊口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跟打招呼一樣搖晃了幾下，像是在發射什麽信號。
“望唐總接下來體驗愉快，若有什麽需求，可讓人通知我。”
随即殷寒江朝唐予白點了點頭，就按着輪椅開關滑了過去。
身影轉過右邊走廊，隐約聽到幾聲交談，然後越拉越遠。
沒想到直接在這裏分別，更沒想到殷寒江身邊竟然有......這樣一個奇怪的少年？
唐予白搖了搖頭，有些新奇和好笑。
這時候，左手腕被人抓了一下，唐予白的注意力被拉回來，對上紀琰的視線。
“小叔，出去逛逛？這地方風景不錯。”
就剩兩個人之後，紀琰的話就顯得多了起來：“之前進來的時候，我看這裏有養黑天鵝。”
這裏的風景确實不錯，山莊面積很大，建在半山腰上，連着山頂，整整一片都是，有山有水有溫泉，可以看日出日落，還養了不少小動物，而且大多都是散養，運氣好，走在路上都能碰到，也是一處風景。
除此之外，這裏面各種娛樂版塊和設施都有，就是兩天時間也逛不完整個山莊，體驗不完所有項目。
之前坐車上來的時候，唐予白也一直在看沿路風景。
這邊風景的确是出了名的好。
外邊停着一輛兩人座旅游觀光車，是給唐予白和紀琰留的，唐予白下意識要坐到駕駛座上，結果被紀琰攔了一下。
“小叔，我來開吧。”
唐予白：“你來開？”
“嗯，小叔可以做別的事情。”
“我做什麽——”
唐予白要說的話倏然頓住，因為他看見紀琰從随身拎着的背包裏拿出了一臺單反。
“你......”
紀琰将單反遞過去：“我讓明伯給我拿的。”
唐予白不接，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看着紀琰，半晌輕聲問道：“你拿單反做什麽？”
“拍照啊。”
紀琰回答得理所當然。
“這裏風景很好，可以拍照......我也還從來沒拍過照。”
唐予白頓了頓，這才伸手接過單反，不禁嗤笑道：“你真當自己是來這裏度假放松的啊？”
紀琰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他轉身坐到正駕駛座上，沒去看唐予白低頭瞧着手裏單反的複雜表情。
“我負責開車，小叔可以拍照看風景。”
等唐予白坐上旁邊的位置後，紀琰轉過頭笑了笑：“還可以随時叫停，今天為你服務，小叔。”
唐予白無奈看了紀琰一眼，怎麽才發現這人這麽會讨巧賣乖。
不過這麽想着，唐予白倒是擺弄起手裏的單反來。
紀琰一邊打開電動觀光車的開關，一邊再次扭頭看了眼，發現唐予白擺弄單反的動作很是熟練，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黑色單反上操作着，漂亮的鳳眸底下泛着細碎的光，薄唇微挑，瞧着竟有一絲愉悅。
于是紀琰就也笑了一下，把車穩當地開了起來。
............
一路好風景，看風景的人也難得心情舒暢起來。
唐予白拿着單反相機，一路拍風景照，讓停下來就停下來，甚至有時候不用他說，只要他舉起單反，紀琰就會問要不要停下來拍兩張，果真服務得很體貼周到入微。
一直開到他們進來時看到的那片湖泊，不僅有黑天鵝白天鵝，還有鴛鴦鴨子等等。
湖對面是翠綠的山，倒映下來，一片晴光潋滟，風景如畫。
這地方人不算多，兩人都下了車，走到近前，湖水竟清澈見底，還能看到幾尾游魚，尾巴劃過底下的鵝卵石。
唐予白看向紀琰：“不是說從來沒拍過照嗎，過來，我給你拍照。”
紀琰像是沒想到唐予白竟會真的給他拍照，一時竟顯得有些無措發懵：“怎麽拍？我要站在哪裏拍......”
唐予白把紀琰拉到湖邊：“站這裏。”
紀琰就直挺挺的站好，看着唐予白。
唐予白把眼睛對上單反取景框，小小的取景框整個攏住紀琰的身影，鏡頭拉近取中景，紀琰看過來的視線更加清晰，對方好像沒有注視鏡頭，而是在認真看着鏡頭後面一樣......
那雙和身後湖泊一樣顏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專注。
唐予白下意識一怔，将單反微微往下放了放。
紀琰抿了下唇問：“拍好了？”
他雙手貼在褲縫上蹭了蹭，又抿了抿唇，看着唐予白。
還是第一次見紀琰這樣有些“局促”的模樣。
唐予白突然意識到，紀琰是真的第一次拍照。
或者說，是第一次非正式的，拍屬于個人的照片，而非過往那些因為需求而拍攝的證件照。
“再等等，保持住別動。”
唐予白咔嚓幾聲，給紀琰拍了幾張照片：“其實我拍風景照居多，拍人物照很少，還是......”
他這邊說這話，冷不防紀琰身後有只鬼鬼祟祟的黑天鵝探頭過來，像是好奇，又或者是出于別的什麽原因，張開翅膀就猛拍了紀琰一下，吓得紀琰一驚，轉過頭去看時，眼睛都睜大了。
咔嚓——
唐予白下意識又按了快門鍵，把畫面定格後，看了兩眼，不由得笑出了聲。
這一笑，顯得姣好的五官都舒展開了一樣，難得一見，讓人移不開視線。
唐予白笑過之後，就頓了頓，輕咳一聲，有些尴尬，擡頭往紀琰那邊看，卻見紀琰眼底也有一絲笑意，他偏了偏頭，又不由得将視線挪過去，瞪了紀琰一眼，随即嘴角也忍不住洩出一絲笑意。
............
一整天幾乎都在拍照，紀琰竟然也沒不耐煩，而且唐予白品味出來點拍人的樂趣來，怎麽擺弄紀琰，也沒見有一絲不樂意，所以這一整天下來，心情倒是真的很愉悅放松。
晚上帶着紀琰回到山莊下榻的別墅，看着院落裏從外面引進來的溫泉，才發覺渾身略顯得疲憊酸痛起來。
“泡個溫泉吧，正好解解乏。”
山莊裏提供的是小型別墅，裏面的東西一應俱全，唐予白拿着單反回房間，多看了會兒拍的照片，從頭浏覽到尾，之後換上浴袍出來，紀琰已經下到溫泉裏了。
他也脫了浴袍下溫泉，舒緩的嘆了口氣。
難得有這麽放松的時候，唐予白閉了閉眼，有了幾分和紀琰閑聊的興致。
“高考後你有什麽打算？”
唐予白撩了撩水：“有想過上什麽大學嗎？還是想出國留學？”
紀琰喉結滾了滾，看着唐予白：“我能做主嗎？”
唐予白撩水的動作一頓：“為什麽這麽問？”
紀琰突然動了動，朝唐予白這邊傾身過來：“小叔，你信任我嗎？”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唐予白不知道怎麽回答，信任......這兩個字放在紀琰身上，他信任嗎？
他為什麽要信任紀琰，這可是男主，最後會将他從現在這個位置上拉下去的人，而且......從一開始，他對紀琰的态度就說不上友善，他不信紀琰沒有感覺到，所以現在紀琰跟他談什麽信任？
唐予白聲音淡下來：“你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多餘？”
“所以說到底，你不信任我。”
紀琰又朝唐予白走了兩步：“既然如此，我高考後要怎麽樣，我能自主選擇嗎？”
唐予白覺得紀琰這兩步走得，莫名有種壓迫感，不禁沉下臉：“紀琰，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只是希望小叔能多給我一點信任。”
唐予白鳳眸微眯，下巴微擡，注視着紀琰，半晌扯了扯嘴角：“紀琰，你這是......在認真向我示好？”
也不是沒有感覺，可......為什麽？
像唐華盛和唐昊鈞那樣虛與委蛇不就行了嗎？為什麽要剖開說明？為什麽非要他給予一點信任？難道紀琰不知道，他自己是什麽身份處境，而他又是什麽身份處境？
唐予白有些發怔，手機鈴聲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他往旁邊一看，紀琰也下意識看過去。
只見手機屏幕上清楚顯示來電人的名字——喬與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