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蔣沅每往後退一步, 獅子便小心翼翼的往前進一步, 她手指扣緊沙子, 屏住呼吸但是身體卻在不停的顫抖。
雄獅往前嗅了嗅,蔣沅縮着脖子咽了咽口水, 這時, 風吹過荒草,那裏有一個人影站在那。
她興喜激動的像是看見曙光, 但是她的這些神情突然引起了眼前雄獅的憤怒, 雄獅壓低身猛地朝蔣沅撲過來。
她低着頭緊閉着眼随即脫口而出:“韓執!”
“砰!”
蔣沅倏地睜開眼, 大口喘氣, 手捂着脖子從椅背上坐直身,剛剛的那個夢讓她出了一身冷汗,現在她只覺得口幹舌燥, 于是她在車上四處尋水,此刻一雙手從她一側遞到她眼前。
蔣沅目光一頓, 順着那只手向上移。韓執正在開車, 他見蔣沅沒接水,就別過頭看了她一眼,欲開口詢問,蔣沅撲上去抱住他,韓執被她的舉動怔住了幾秒,一臉懵比,然後踩下剎車。
“你怎麽了?”
蔣沅一想到夢裏她險些喪命便将他抱的很緊很緊,想要和他緊貼着融為一體, 她将臉埋進他的頸肩感受着他滾燙的體溫。
她一語不發,這倒讓韓執有些無措,身上的女人在輕輕啜泣,有幾滴水落進他脖子裏癢癢的,他擡起的手在空中停了停還是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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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保護中心已經開始有小動靜了。
“路上小心。”李嘉闫拍着駕駛室裏的韓承譯說道,目光朝副駕駛上的何偉看了眼,然後覆在韓承譯耳邊又說,“我會替你留心的。”
二人都心知肚明。
“嗯,走了。”他啓動車開了出去。
李嘉闫拂了拂後腦勺轉身就看見對面棚下站着一個人影,那人環手抱胸随即直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路上韓承譯遞了瓶水給何偉,何偉戴着手铐,規規矩矩的放在腿上,他先是擡眸看着他眼裏猶豫加雜着疑慮。
韓承譯将水往他身前移了移,別過頭看着前方的路,“雖然你觸犯法律,但我還不至于下毒吧。”
何偉擡起手接過水,他只是不知道這人為樣,尤其像他卑劣的人,但一瓶水的施舍,倒推翻了他對自身的認知。
他喝下水的那一刻便停不下了,喉嚨的幹涸,他太需要水的滋潤了,眼見那瓶水到底,他終于停住了,放下水瓶擰緊瓶蓋。
“謝謝。”
韓承譯只是笑着,換了檔,四周的天還未露白,月明星繁,國道上只有這一輛越野車,還有一個小時才到肯亞城,在那裏可能會出現很多未知狀況,這一段短暫的路程注定不會太順利。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打破了車裏的平靜。
“你是肯亞人?”韓承譯問。
何偉看着窗外,對面山坡上漸漸露出一抹白光來,照亮了山坡的邊沿,猶如太陽照射金字塔頂尖反射出刺眼的光。
何偉下意識的眯起眼,“不是,我是被賣到這裏的。”
韓承譯一聽心裏咯噔一下,他垂眸走神時想起什麽,別過頭急迫的問,“你被拐賣到這有多久了?有多少人被拐在這?都是些什麽人?”
何偉搖頭靠着椅子,“你一個人查不了的。”
“我查不了還有我的同事們,”随後他又補充一句,“你不想回家嗎?”
他兀自一笑,“回家嗎?不,我們都不會回去。”
“為什麽?”
“你不會明白的。”
現在的他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回去也不會有人記得,死了也不敢認祖歸宗。
黃沙千斤,掩一身拙痕,朔風四起,白骨森森。
這就是帕寧,風一吹可見的屍骨未必就是動物的也有可能是人的。
當他們開進肯亞城時天已經大亮了,路邊已經開始擺攤了,有個男人粗暴的拎着個小孩從土房裏出來,小孩在反抗,男人直接給了小孩一巴掌,然後像扔垃圾一樣朝路中間一扔,韓承譯急忙将方向盤往旁一扳車輪只是從小孩身邊擦過。
韓承譯踩下剎車,打開車門繞到後備箱查看小孩有沒有受傷,小孩坐在地上沒有起來,韓承譯上前去拉他,而這時小孩露出陰沉沉的笑,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水果刀就要朝他刺去。
韓承譯一驚,迅速握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扳,孩子疼得咬牙松了手裏的刀。
他預感不好果然回頭便看見兩個男人從副駕駛裏拉出何偉,他立馬掏出槍對準其中一個人的小腿。
“砰!”
“砰!”
兩聲槍起,韓承譯急忙跳開,子彈擦邊而過,他打開車門躲在車門後,而另一邊被他擊中的男人慘叫一聲。
路邊的人尖叫着四蹿,紛紛逃命。
不遠處停着一輛白色越野車,一個男人半截身子在車窗外,車頂架着一個狙.擊.槍,車裏副駕駛上坐着一個德國佬,查爾斯嘴裏叼着根煙,啪嗒着嘴含糊着沖着耳機說道,“別讓他有下一步動作。”
車頂的男人的耳機閃動了一下,偏頭瞄準後擋風玻璃,食指已經彎曲。
韓承譯從後座這個位置看向副駕駛,還來得及,他一躍進後座,“砰!”有子彈打穿後擋風玻璃從他頭頂飛過。
他來不及心驚直接踹開對面的車門跳出去,正好撞上拖着何偉欲逃的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的小腿還是被他打傷了。
韓承譯幾下就撂倒了兩個男人,并且讓他們在地上疼得叫喚打滾。
查爾斯吐掉嘴裏的煙,氣的脖子都紅了,他手握拳捶打着車窗,現在他絕對不能讓何偉落入別人的手,都知道死人才不會說話。
“殺了何偉。”
車頂的男人一愣,遲遲不動手,何偉當了他們幾年的頭兒了,待他們也不薄,如今這樣一道命令讓他十分為難。
查爾斯沒察覺頭頂的動靜又眼看韓承譯帶着何偉要上車了,他起身推開天窗的男人自己通過倍鏡瞄準了正在移動的何偉,手指已經扣下扳機。
另一邊韓承譯拉着何偉的手臂正準備躲進車裏,“砰!”的一聲,韓承譯手一僵,他看着身旁的何偉被子彈從後背打穿,胸口的血噴濺後緊貼在衣服上染紅了一大片,他整個人跪在地上,就在快倒下去時韓承譯急忙扶住他。
韓承譯還來不及查看傷勢,那一頭的查爾斯殺紅了眼又将槍瞄準了他。
“都去死吧!”
查爾斯欲扣扳機,不知從來飛來的一顆子彈打爆了輪胎,車整體下陷,因此查爾斯的子彈打偏射中了街上逃命的一個孕婦,孕婦低頭看着肚子上的血洞,面容失色,想呼喊卻已啞然,她僵直着身跪在地側倒在地上,血不斷從子彈眼裏往外冒,女人的眼睛瞪的如同銅鈴,在斷氣前她一直看着那輛白色越野,死不瞑目。
韓承譯看着眼前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剛剛就是他打的那一槍。
李開回頭,看了二人一眼,緩緩的開口,“前面有個診所,他或許還有救。”
何偉眼皮沉重但還是看見了李開,他微微張口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就被韓承譯架起拐進了一個小巷裏。
而李開走過去,查爾斯才從車裏爬出來,他将槍抵在查爾斯的額頭上,查爾斯身體一怔,不敢動。
李開卻在這時收回了槍,他不是不忍心,是想等法律制裁他,就像他現在活着也是等着法律來制裁自己,但他還有一件事未完成。
他轉身就走,查爾斯站起身朝他吼,“你會後悔的,李開!”
韓承譯扶着何偉站在一間診所前,剛掀開簾子就被一股難聞的味道刺激的打了個噴嚏。
“醫生,誰是醫生?”韓承譯大喊。
這時從後面屋裏走出一個男人,他帶着口罩穿着當地的麻布短袖衣,見到韓承譯時鐘衡愣住了一下,目光轉向臉色唰白頭靠在一旁男人肩上的何偉更是驚了,随後進來的李開将槍插.進腰間。
“衡,先救人。”
鐘衡上前扶住何偉便往裏屋走留下韓承譯和李開在外面,韓承譯倚着身後的土牆低頭看着手裏的血跡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受傷了。”
韓承譯這才發現自己的肩頭的衣服早已磨破裏面可見血紅的皮肉,剛剛一直處于緊繃狀态,現在才感受到來自肩頭火燒般的疼痛。
李開将頭往裏偏了偏,“進去吧,我給你弄點碘伏消毒。”
韓承譯點頭跟着他去了後院,他坐在石頭上,李開找來了碘伏和繃帶。
韓承譯将牛仔外套脫了好方便他搽藥。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有槍?”
“如果你覺得我是心圖不軌,你還會安心坐在這讓我幫你上藥?”他為韓承譯上了藥後開始纏繃帶,才開始回答他的問題,“槍是我防身用的,這裏的醫生是我的兄弟,我和他從小長大。”
的确肯亞的亂,他也是見識過的。
李開纏繃帶的時候目光無意間看見了他腰間的一把匕首,他淡然的将目光移開,“你的這把匕首很特別。”
韓承譯下意識的摸住刀柄,別過頭看了他一眼,“你認識?”
“不認識,”他笑了笑,給繃帶打上了結,“但我見過。”
“在哪?”韓承譯略顯激動,但是也為此扯動了傷口他又只好安分的坐着。
李開坐在了他身邊,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我也不知道。”
這時門被突然打開,鐘衡滿手是血,他朝二人看去,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不言而喻,韓承譯也知道了裏面是什麽情況。
“何偉有話對你說。”鐘衡眼神平靜,卻是停留在韓承譯身上。
他起身疾步走進房間裏,何偉就躺在一張簡易的床上,一旁的鐵盤裏是一顆子彈,血已經止不住的流浸濕了大片棉布,被浸濕的棉布還在向下滴着血,地上已經有了一片血水,血腥味充斥在整個房間裏讓人發嘔。
何偉臉色慘白的如同一張接近透明的紙,他神志不是特別清醒,只是動着嘴巴想要說什麽。
韓承譯回頭看了眼鐘衡,他朝韓承譯點了點頭,韓承譯這才上前将耳朵湊近他嘴邊。
“車禍……車禍……”
他倏然皺眉,偏頭看了眼何偉,他此刻雙眼緊閉,韓承譯手抓住他的肩膀,盡量壓制住自己心裏的迫切低聲詢問,“何偉,你是不是知道誰制造了車禍?”
“車禍……車禍……”他再湊近,只聽,“林……”随後何偉頭倒向一邊,沒了生氣。
韓承譯有點失控,他抓住何偉的肩膀搖了搖,“你不能就這樣帶着真相死了!那個人是誰?你說啊!”
鐘衡上前拖住他,把二人拉開,就在剛剛離真相就差一步了,韓承譯氣的踹了一腳土牆,然後再用拳頭捶了一下最後将額頭抵在牆上陷入無盡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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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執将車駛到了荒草叢的盡頭,當眼前的荒草被車擠開,眼前頓時一片開闊,天似乎比往日還要藍些,這裏有了綠草地和灌木叢,遠處有幾只長頸鹿在吃嫩葉,有斑馬群在草地上歇息,沒了大型捕食者,在個角度看上去是無限美好的,有草原的曠野也有它的靜谧與生機。
蔣沅還在想着她做的那個夢,水瓶都被她捏變形了,她思忖許久側身看着韓執,“如果有只獅子要吃我,你會救我嗎?”
“你以為你活到現在靠的是誰?”
蔣沅抿了抿嘴,她不知道怎麽去表達,她突然覺得自己四年的頭條文章白寫了。
“我的意思是……”
她別過頭看着窗外,她明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還是忍不住想問,想要知道他會在二者中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在愛意未明前的一切的揣摩與提問都是在試探。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被獅子攻擊,為了救我,你會對它開槍嗎?”
“不會。”
蔣沅低頭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她與帕寧之間他明顯選擇了後者。
她對動物沒有惡意,但是在生的面前她會選擇打死獅子,但韓執或許甘願被吃,對他而言這可能是一種榮耀就像西藏的水葬,魚是神的使者它們會帶着靈魂遠去。
由夢引起的試探就這樣結束了,蔣沅深知,他心裏有片土地,無人踏進過。
在那裏,百草也曾枯榮,萬物也曾猶如死灰,後來,沒有後來。
作者有話要說: 聽過無數的安慰話,不想再聽了,你們随便說點吧,讓我看看有多少人還在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