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進大觀園
幾個有排面的領頭在前,剩下的人就三三兩兩落到無情宗大門口。不茍言笑的弟子一路引着他們去了內宗。
還挺年輕的。雲行随意往邊上看了兩眼,一個眉目彎彎的年輕人打着扇子,留心到雲行的視線,就回望過來,拿扇子遮了半幅臉,只眼中透出笑意,算是打了招呼。
“……”
這是個誰,沒有見過。
雲行漫不經心收回眼,只站在鎏金門柱前心想,再多等一柱香。只一柱香後,若江原不來,便不是往伏龍嶺一送這麽輕易了。
沒有一柱香,就在雲行這麽想着的下一秒,江原就來了。他借着此時人間往來繁多,又身着無情宗弟子服飾,正大光明地混進了岳仞峰。
但沒能進大門。
江原沒有通行令牌。
雲行也忘了和江原提這一茬。
說來是巧,晏齊正好過來。江原是他親自領進清溪峰的,雖然後來沒見過,但因為江原總是蒙着眼紗,故而十分好認。江原正在發愁怎麽和雲行通到信,便聽人喊。
“小江麽?”
江原一扭頭,離晏齊三尺遠:“峰主好。”
站得規規矩矩。
晏齊道:“你還是這樣避尤不及。”
江原苦笑:“看不清人,索性站遠些,免得跌跌撞撞。”
他對外一直是這個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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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瞧人分不清遠近,以免靠了過近失了分寸,反而要撞到人,幹脆就離人三尺遠,這樣無論如何,也是不會磕着碰着了。
晏齊不以為意,他不像雲行要追根究底,也不關心江原這個半瞎是怎麽一個人摸上岳仞峰的。江原會不會飛,能飛多高,和他有什麽關系呢。對晏齊來說,不過是個擡頭不見低頭也不見的弟子罷了。故而他只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江原道:“我先前和人打賭。”
“哦?”
“賭清溪峰是無情宗最富有的地方。”
“哦?”晏齊笑開來。
江原道:“賭了十兩銀子。”他伸出手認真比了比,“我全部家當了。”
晏齊道:“那你贏了?”
“我輸了。”
晏齊不置可否。
“他們說岳仞峰才最富有。”
“岳仞無情,清溪和伏龍都屬岳仞,它們的寶貝,自然也都是岳仞峰的。”晏齊說,“一家人的東西不需要分太明白。這個道理都不懂,你輸得不冤。”
“我現在想明白了。”
“所以呢?”
“所以我一定要親自來看一看,這值十兩銀子的岳仞峰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晏齊看着他:“你現在看到了?”
江原有些不好意思:“才見了大門,就遇到了晏峰主。”
晏齊笑了笑:“十兩銀子,确實只值一個大門。”說罷轉身欲走,“你在這裏慢慢看。一定要看個夠本。”
江原張了張口,剛想厚着臉皮叫晏齊帶他進去。卻忽然聽那邊有嘈雜的聲音傳來。
“白晚樓?”
“那是白晚樓嗎?”
“你不會是看錯了吧?”
“你懂個屁,那張臉我忘了誰也不忘他。”
“啊?”
大約是那邊出來一個什麽人,瞬間叫人三三兩兩讨論個不停。晏齊臉色一沉,擡腳往那裏去了。就連這裏守門的弟子,聽到白晚樓的名字,一時也懈了會神,轉頭往那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的功夫,江原一個側身,神不知鬼不覺從一側繞了進去。
江原三兩步繞過門柱,閃身到了碑石之後,這才略停。雲行說過會在一處寫有‘三清’字樣的石柱邊等他。江原找了找,果然在那看到了雲行的身影。其他人才在看熱鬧,只有雲行無心熱鬧,焦急地走來走去。
他走過去,沖雲行喊了一聲。
雲行一喜:“你看到我的留信了。”
見江原手裏拿紅布罩着的東西,更高興。
“東西也帶來了。”
江原道:“當然。”
他出口絕不反悔。
雲行道:“太好了。”
就将紅布一掀。
——沉寂過後,雲行吸了口氣。
他看着那只長得很像雞的‘玉鳳’,伸手一指:“你要把這個放在三花大會上?”
江原點頭。
“連照情面前?”
江原又點頭。
“你不是說雕功尚可嗎!”
“你上哪找一個五日給你雕出完整容器的人?”江原道,“它又能藏酒又能倒酒,翅羽齊全,兩爪皆在,眼珠活靈活現,還不好嗎?”
“……”雲行感慨道,“我看你不如現在就被雷劈劈醒吧。”
起碼還能賺到一個負荊請罪。
把這東西擺到那兒鎮場面,連照情怕是會劈死他。雲行轉手就想把這玩意兒扔了,卻被江原攔住。“你看。”說罷伸手一指,但見先前還十分像雞的玉鳳樣貌逐漸有了變化,不多時,竟然同先前那一尊差不了幾分。
雲行大為訝異。
江原道:“都說了我雕功出神入化。”
雲行欲拍江原肩膀表示贊賞,忽然想到先前差點被雷劈,自己先收回了手。“算你說的有理。”時間不多,最多還有半刻,連照情他們便要到齊了。他得趁所有人都不在的時候,把東西備齊,把這僞冒的玉鳳給擺上。
江原只跟着他走了兩步,想到先前聽到的八卦,不禁往人聲鼎沸處看了兩眼。可是那裏遠,站着的人也多。他沒有瞧到是不是真的白晚樓來了,還是只是胡說。在江原張望的時候,卻是雲行在喊他:“江原,你還站着幹什麽?”
江原道:“來了。”
欲追上去時,總覺得有道視線落在他身上。江原往後一看,卻沒有見到人。他站在原地張望了一下,這才往前去追雲行。
雲行擺好玉鳳,心下大定。見江原四處張望的模樣,不禁笑道:“收斂一些,別人一看你這個模樣,就像是沒見過世面的。”
江原來了會場,正在打量此地布置。這裏依八卦所建,共八個方位,各坐賓客。中間有個擂臺,講道或鬥法所用。而昆侖玉鳳彩雕便放置在正中央。三花大會初始時,玉鳳要承天露,再有弟子持器皿依次為宗主和賓客倒酒。三巡酒畢才算完。
忽聞三聲鐘響,江原看向會場門口。無情宗一宗主二峰主已飛身就坐,卻還空着一個位置。江原不禁想到了白晚樓。方才他在門口時,聽說白晚樓也來,白晚樓真的會來嗎?
佛門自然要坐在第一位,眉山老道便在第二位。按理說,連照情已經可以喊開始了。但他就是不開口。底下衆人你望我我望你,耐着性子不發一辭。直到過了小半柱香,再不開始,怕就是有些故意怠慢人了。連江原都有些站不住,和雲行說:“我出去一下。”
雲行道:“去哪?”
“方便。”江原說,“你一起來?”
“……”雲行一臉暴躁。
江原挑了挑眉:“不來就不來。”
面露得色,這也就是沒尾巴,不然能翹起來。
在江原走後沒多久,便站起來一個人。
是禪陵宗的顧青衡。
“照情,如果是有什麽事,你可以先說清楚。讓大家在這不明不白地等,一句話也沒有,恐怕叫人看來,是無情宗臉面太大啊。”
他皮膚白淨,聽着一付長輩口吻,其實年不過四十,只大連照情十來歲,口吻卻十分熟稔,不禁叫人好奇他和連照情的關系。究竟要多親密,才能直喚其名。
連照情微微笑了笑:“其餘前輩都沒說什麽,顧長老先替他們抱不平。難道顧長老可以代表仙道同盟?”說着他視線在四下賓客身上都落了一落,方道,“若各位都能由顧長老作一家之言,那我無情宗人少言輕,論臉面是及不上的。”
晏齊勾勾嘴角:“連宗主,人家現在不是我無情宗的長老了。你這樣稱呼怕是失禮。”
連照情恍然大悟:“啊,對。”
“我忘記了,顧長老多年前就離開無情宗自立宗門了。那本宗要收回先前的話。”連照情撐着頭,皮笑肉不笑,“倘若今天教訓本宗的是顧長老,本宗自然照單全收。倘若是禪陵宗的宗主——晏齊,告訴他們,如今中原誰稱第一?”
晏齊道:“回宗主,是無情宗。”
“禪陵宗夠資格和本宗說話嗎?”
晏齊伸出手指一數,蝴蝶谷金非池沒來,藥王孫玺不在,西域魔城不在中原範圍內,羅煞門早就支離破碎。禪陵宗是什麽名堂?
他這麽說:“恐怕不夠。”
“連照情!”顧青衡原本就是仗着曾經是連照情的長輩,如今回到原來的地方,總覺得應當有些東道主的意味在,這才替別人說了話,此刻被連照情不顧臉面說個正着,霍然起身,臉色難看,“忤逆之徒,莫以下犯上!”
“忤逆之徒說誰?”
這話連照情就不愛聽了。
“我連照情一生殺人無數,卻從未動過師父一根寒毛,他歸天時,是我們四個師兄弟以禮相送。顧宗主身為無情宗護山大長老,師父至交好友,又在哪裏呢?”他略略坐直了一些,微笑道,“忤逆一詞,只有師父配教訓本宗。”
“夠了。”
眉山老道拂塵一甩,輕易化去了往連照情而去的內勁。他念了句‘無量天尊’,說道:“你們宗門的內務事,恐怕私下講最為合适。不論顧宗主是長老,亦或如今是禪陵宗宗主,都足以當在座諸位年輕人的長輩。連宗主就算心有舊怨,當衆發洩,似乎也不是大宗作派。”
眉山老道幾句話,既照拂了顧青衡臉面,也暗中規勸了連照情,偏還拿舊情說事,給了兩個人臺階下。此話當是滴水不露的。只要連照情肯接話。
連照情肯嗎?
他當然肯。
又不是什麽小氣的人。
“道長說的是。”連照情往後一靠,“是照情年輕氣盛,不尊老愛幼了。”但哪怕是要退一步,他也不忘捅顧青衡一刀,一句‘尊老’說的顧青衡臉都綠了。
另一側的門柱外,江原看得津津有味。
原來他不是去方便。
——八卦這種東西,當然是躲起來吃才最到位。
看來說禪陵宗和無情宗面不合心也不合,是真的。而傳聞說顧青衡從前是無情宗的長老,後來叛宗而出,也是真的,只是中間不知什麽怨恨,能叫連照情不顧失态,也要在會場上扇顧青衡的巴掌。
難道真的如他們所說,顧青衡愛慕蘇沐求而不得,因愛生恨?江原托着下巴想,他也配?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小白進大觀園。
看到大門:哇!
看到恢弘的建築:哇!
看到一排大佬:哇!
看到白晚樓:這個妹妹(誤)我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