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兔子碎了

慧根他們争論不休時,忽然傳來一聲碎響。

聲音之清脆,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包括江原。

視線所聚先是那只被擲碎的杯子。

然後才是那個人。

“我說過兩遍了——再吵滾。”

“要我無情宗的東西,可以。”

衆目睽睽中,白晚樓擡起眼:“誰與我一戰。”

在蘇沐建無情宗之前,羅煞門在中原橫行霸道已久。佛門不是沒有繳過,但說不上贏,只能說互有損傷。這是塊難啃的骨頭,誰啃誰崩牙。

成沅君受皇帝之命,密切關注羅煞門很久,但不出手。對于皇帝來說,修道中人若聯成同盟,并非好事。有個攪混水的能叫他們不得安寧互相牽制,方為上策。

可沒想到這盤棋叫個落子全數打亂。

白晚樓憑一己之力挑了羅煞門十四個堂。

那還是在十年前。

十年前白晚樓就有如此實力。

如今呢?

這話一時竟然沒人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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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忘憂丹的歸屬不由打架來定,白晚樓此言過于兒戲。但能在這裏的,都是有臉面的人,輸給白晚樓固然算不上丢臉,卻也一定不好看。于眉山和佛門而言,白晚樓再鋒銳,也是個小輩,小輩之約,他們這些長輩豈能輕易就應?

白晚樓已經站了起來,走下了臺階,手中寒氣逐漸凝聚成一柄長劍。這柄劍,通體晶瑩,在日頭下泛着光彩,像是冰棱,還是那種四面開刃的冰棱。

雲行贊嘆了一聲:“我從未見過萬仞劍。”

古有寶器名萬仞,擊之可聲傳數裏。白晚樓的劍露出鋒刃,天下敵手便都在他的劍光籠罩之下,觸之有如刀割,不可錯氣息半分。在寶冢時,白晚樓雖沒出劍,劍氣卻已露出端倪,所以江原沒有敢輕舉妄動。因為他稍稍一動,便覺周身牽制。

何止雲行,在場其他人估計也很少見。成沅君倒是見過,不過闊別十年,感受不同。江原心想,白晚樓名號如此大,又怎麽會有人輕易應戰呢,他就算在那裏站到天黑,也不會有人理他的。到時候連照情要怎麽收場。

偏偏這時候有一道聲音說:“我想領教。”

江原一看,竟然是成沅君。但他很快皺起了眉頭。這個成沅君,動作稍嫌窒澀。未等江原細想,成沅君已經說:“不過,我只是想與白長老切磋一番,小試即可。至于結果,誰輸誰贏都不論。并不作為忘憂丹歸屬的見證。”

其實成沅君應戰,是最合适不過。他雖是修道者,卻也是朝堂的人,不參與紛争。他若贏了,忘憂丹歸不到朝堂,佛門必然反對。他若輸了,也不丢臉,反正是切磋。這麽一來,反而像是給了白晚樓一個臺階。

“成王和白師伯打,恐怕沒有勝算吧。”雲行雖然向來以峰主宗主相稱,但他是晏齊的弟子,白晚樓又是晏齊師兄,那麽稱呼白晚樓為師伯,便再自然不過。

江原道:“成王不也榜上有名嗎?”

在江原看來,榜上有名的幾個人,實力總歸是相當的。

雲行看着江原,一臉看着‘不懂事的無知孩童’的模樣,橫豎成沅君傷不到白晚樓半根毫毛,他也不擔心。只道:“你知道排行榜是如何排的嗎?”

江原說:“除了無情宗四位當家,不就是金非池,成沅君,孫玺。”

蝴蝶谷金非池奇術翻雲覆雨。

淮南王成沅君闊手一擲千金。

藥谷孫玺生死黃泉巧手留人。

“不錯。還有三人。”雲行道,“倘若蘇宗主活着,他理當排第一位。”因為天下第一的白晚樓,是蘇沐教出來的。可是蘇沐死了。還有一位,是顧青衡,但因他叛宗而出,故而名號被劃去。剩下一個在西域,目前西域只有一個人可擔此名,栖鳳鬼手薛燦。

“蘇沐和成王之間可是差了三個金非池。”雲行道,“白師伯是蘇宗主親手教導,你覺得成沅君能打得過白師伯嗎?”

“那也不一定。”這樁事上江原卻搖頭,“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就算蘇沐現在活過來,他也不見得能打得贏白晚樓。”沒有人能永遠不敗,人總是在不斷躍過前日的自己。

但這沒有結論。

因為白晚樓會不會和蘇沐動手,有沒有和蘇沐動過手,還是兩說。正如薛燦也沒有踏足中原,他若來中原,這排名榜上的順序說不準有什麽變化。

成沅君用的是扇子,他那柄金扇江原在外面見過,扇面開後便如利刃。它也有名字,叫美人金。成沅君說這麽貴的扇子,也只有美人方與之相配。

不過美人金再美,再貴,畢竟算短兵,白晚樓持的萬仞劍卻是長兵。長兵對短兵,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白晚樓顯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在成沅君站出來後,他手一松,那柄大約是冰凝出來的劍便消解了。

成沅君眼神一動:“你看不起我?”

“沒有誰能看不起誰,除了你自己。”白晚樓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如離弦的箭朝成沅君射了過去。他哪裏需要劍,他自己就如同一柄利劍。身形破空時,都能響起銳聲。

修道必修心,一個人的價值,也不是靠別人評定的。白晚樓這句話說得很好,江原覺得很對。這麽一個人,豈會殺人如麻呢,他越看白晚樓越順眼。

無人注意的時候,顧青衡臉一撇,面上一道細細的血痕。那是白晚樓周身凝結的氣刃所致。他拿指腹抹去這絲血痕,面色陰郁。

想不到白晚樓瘋了十年,功力絲毫不退。

難道連照情只把人關起來,卻未廢了他的根骨嗎?

白晚樓果然厲害,成沅君少說也是個高手,還拿着金扇,卻被赤手空拳的白晚樓逼得退了三丈才停。江原也算明白,三最的其中一最。最能打。但其餘兩最,卻尚不知。最無情,好像也沒體會過。最好看,反正他也看不清。

勝負是不用懷疑的,就在江原忪懈時,他忽然嗅到一絲不一樣的氣息。江原眼神一定,場中交戰正酣的兩人身形變幻,根本無從分辨招式。但是成沅君背後一點瑩弱的紫色占據了江原的注意力。他看不清的是人的樣貌,但不代表看不清別的。

這是一只蝴蝶。

幽冥蝶。

這只蝴蝶與普通的蝴蝶不同,它很小,不過指甲蓋那麽大,但足以叫死人站起來,叫活人聽從它的指揮。成沅君身上什麽時候有的幽冥蝶,誰下的手?

江原來不及多想,只覺得白晚樓不妙。

便在下一秒,成沅君扇面一開,翻手一挑,堪堪在白晚樓腰際邊緣滑過。人無事,白晚樓身上一個絲墜卻被扇面所割,落了下來。成沅君手一抄,将那東西抄在手中。便道:“倘若你是個姑娘,如今我贏了你一樣東西,你豈非要嫁給我?”

說着成沅君展開手心一看:“哦,是只玉兔。”

白晚樓本不如何,視線觸及玉兔,卻是眼神頓時淩厲起來:“把它還給我!”

不過是寒玉所制,在成沅君眼裏并不值錢。他只是随意逗弄幾句,哪知這玉兔能叫白晚樓動怒。當下覺得不妙,想将玉兔抛還給他,誰知不知怎麽地身體一僵,自己動作都不受控制,竟然莫名其妙将這玉兔攥了個粉碎。

白晚樓已伸手來奪,卻眼睜睜看着那只兔子碎成了粉末。

他動作停在那裏,指尖離那兔子不過毫厘。

成沅君有些尴尬和恍惚,莫名其妙來了句:“我賠給你?”然而就在下一秒立馬肅容振袖。他憑畢生功力飛身疾退,面上一痛,卻還是被刮出兩道血痕。

淩骨寒風中,一柄通體晶瑩的劍泛着令人遍體生寒的華彩,劍尖直指成沅君咽喉——而在兩人之外,炸聲四起,是白晚樓暴動的氣勁所致。

命懸一線中,成沅君倒抽了口冷氣。

——白晚樓瘋病又犯了。

就在這當口。

連照情霍然起身!

他哪裏想得到,先前白晚樓還十分正常,竟然會因為一只兔子犯了病?當下措手不及中夾雜着發愁,混亂之中問晏齊:“這兔子怎麽回事?還有沒有?你不能多買幾個給他?”

晏齊怎麽知道這兔子怎麽回事,先前他還問過白晚樓,哪知道白晚樓護犢子一樣還以為他要搶,寶貝地緊。但是這昆侖寒玉雕的兔子只有一對,在庫房,是怎麽到白晚樓手裏的?他一眼瞥見雲行,喚道:“雲行!”

雲行飛身而至:“師父。”

這會兒便不叫峰主了。

晏齊催促道:“晗寶閣有一對昆侖寒玉雕的玉兔,你去找來。快。”

玉兔?為什麽要這個。雲行聽得莫名其妙,但也不知道不是詢問的好時機,當下應了是,立馬往清溪峰趕去,把江原抛在了腦後。

只有江原知道這兔子是怎麽回事,是他送給白晚樓的。而且也沒有一對了,碎了一只,便剩下另一只。早知道就全帶在身邊。

江原扶着柱子站穩身形。

他算是親眼見到了犯病的白晚樓是什麽樣的,與如今破壞力巨大的白晚樓相比,先前在寶冢所見,簡直溫柔如春風細雨。

怪不得先前那聲炸響能把他辛辛苦苦排好的架子給震塌。這動靜把岳仞峰拆了都不為過。

眉山老道和慧根聯手要制止白晚樓,卻是一道鏈印甩在前頭。金鎖一頭收在一人掌心,連照情負手而立,傲然道:“誰準你們對他動手!”

矛頭沒對準白晚樓,反而對準了眉山老道和慧根。竟然把他們攔了下來。

慧根倒吸了口冷氣:“連宗主,令師弟這樣難免傷及無辜,我們是在救他!”

連照情笑了一下,慢然說:“晚樓不過是使些小性子,自有分寸,不必大師操心。”

整個地都快拆了這叫小性子。

不是說連照情師兄弟阋牆嗎?這怎麽看也不像啊。但下一瞬,攔着他們的連照情就和白晚樓打了起來:“我宗內的事,教訓師弟,不必你們出手!”出手狠辣俱是殺招,一點也沒留情。

“……”

是阋牆不錯了。

對付發瘋的白晚樓,不用十成功力聚精會神應對是不成的。但眼下連照情心裏也沒底,白晚樓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就算先前有些小病小瘋,尚能應對。眼下卻像是兇性滲透到了骨子裏。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他百思不得其解,就為了只兔子?

那是只什麽兔子啊!

蠱惑人心的兔子精嗎!

作者有話要說:  瓜的歷程通常是這樣的。

聽說了嗎,白長老的兔子被人弄壞了,發瘋了。

聽說了嗎,無情宗的白晚樓因為一只兔子瘋了。

聽說了嗎,無情宗的白晚樓因為被一只兔子精蠱惑連師兄弟都不認了。

聽說了嗎,無情宗的白晚樓和連照情因為一只長得像兔子的妖精(呃)自相殘殺了。

江·兔子精·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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