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秋梅尚早,魏貞貞知原身有此一嘆。待見着寒梅是豔如雪,滿目繁華,鼻間萦繞香氣時,已經是凜冬至了。
冬月,京都下了第一場雪。雪後的美景,讓宮裏的嫔妃們又是有了談資與話題。這不,坤寧宮的皇後胡氏就是差小宮人,去給各宮的主位娘娘們下了貼子,邀請後宮的嫔妃們一起賞賞“歲寒三友”之一的梅花。
梅花,開于百花之後,此花之後,一年就是到了盡頭。
迎了年末的忙碌前,有這麽一個消遣,自然是讓後宮的地兒瞬時熱鬧了起來。
承乾宮的慧貴妃高氏一接到貼子,便是應承了話。
按說,坤寧宮的女主人辦了賞梅宴,是不幹系了魏貞貞什麽事情的。不過,巧就巧合在了,皇後胡氏的耳裏對魏貞貞這麽一個人,是聽了那麽一耳朵。于是呢,就是與慧貴妃高氏多了一句嘴,差遣人來時,道是把魏氏領上吧。
皇後胡氏一句話,慧貴妃高氏笑得挺随意,約莫不在意的樣子,随口就答應了。
冬至節後的第五天,賞梅宴便是在這一天。時辰尚早時,魏貞貞已是梳妝妥當,前往承乾宮的前殿外候着。
“魏姑娘,外面天冷,您是進殿裏坐坐吧。大冬天裏,可別給凍着了。”魏貞貞呆了沒小半刻鐘,郝姑姑走出來,笑着就是勸話道。郝姑姑是慧貴妃的親信和得力人,有她的一話,魏貞貞沒嬌情,就是順着話應承下來。
殿內,非常的暖和。
有了地龍燒着,哪怕外面冰天雪地,屋內仍是暖和如春。
在外許是凍着了,魏貞貞進前殿的正殿內時,還是經不住的打了一個哆嗦。郝姑姑眉頭一動,随即對旁邊的二等宮女吩咐了一句,不肖小會兒,一碗的姜茶送了上來。
“暖暖胃,魏姑娘在這等新年近了的時候,萬萬不能生病了。若不然……”後面的話,郝姑姑不消多講,魏貞貞也明白裏面的道理來着。她的身份是個尴尬人,真是病了,怕是請個太醫看疹問治,實是難題啊。
原由嘛,就是臨近着年節裏,請太醫吃藥實在不是什麽好兆頭。這年代的人,逢年過節裏就信了那等忌諱求醫的事兒。說是怕壞了來年的好運道。
接過二等宮女遞上來的姜茶,魏貞貞雙手抱着小瓷碗,感覺着不是太燙的模樣。開口謝過後,一飲而下。
差不離又是在承乾宮的正殿待了小半個時辰,慧貴妃高氏才是梳妝打扮妥當了,從小宮人掀開的珠簾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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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冬時節,慧貴妃高氏梳着流雲髻,簪上了一朵金絲絞制編織成的牡丹花。除此外,更是點綴了明珠與彩翠,遠遠瞧着便是氣派無比,又顯着美豔絕倫,動人心魄。
當然了,除卻姿容精心打扮的美貌外。慧貴妃還是穿着一身貢緞的宮裙,裙擺之間更是挑了銀絲繡線。那暗紋一針一針制成了青鸾翔鳴,步步搖曳間,銀色的光華隐隐若現。
“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不用多禮了,起來吧。”
慧貴妃高氏回了一句話,又道:“本宮也不想耽擱太久,倒是叫人笑話本宮是個愛顯擺了身份,拿了架子的人。罷了,魏氏你且随本宮一道去坤寧宮。皇後娘娘的耳裏,還是聽了你這麽個人物,指不一定這一回,給予你一個大前程。”
話落,慧貴妃高氏好似笑得開心的樣子。
魏貞貞卻是想解釋什麽,慧貴妃擺明不想聽的樣子,她道:“爾靜,你安排人,喚了攆轎吧。”
爾靜應一聲“諾”,讓張嘴想開口的魏貞貞再是說不出了什麽話來。因為,此時的慧貴妃高氏已經是收了笑臉,擡步走人。
離着前殿的大門近時,郝姑姑接過二等宮女手中的大鬥蓬,給慧貴妃高氏披了身上。紫貂制成的大鬥蓬,不光是暖和,還是樣式華貴。這不,郝姑姑就是贊了話,道:“娘娘今天特別的光彩照人,賞梅宴上,聖上必定是第一眼就會瞧見了您。”
“承姑姑的吉言,本宮也盼着聖上禦臨賞梅宴時,一眼就相中了本宮。當然了,本宮也不是小氣的主,更盼着賞梅宴上,聖上開心,後宮的姐姐妹妹們開心,大家夥都是同歡同樂一場子。”慧貴妃高氏笑得潇灑,好似渾不介意了賞梅宴上與她争寵的其它嫔妃們一樣。
第一場冬雪,下了三天三夜。宮裏的宮人們,掃幹淨了各宮的道路,其它的積雪則是宮裏的主子們要賞雪景處,自然是細細維護好。其餘的地方,則是花了功夫,不懼了冷風凍骨的清掃個利落幹淨。
于是,魏貞貞随着慧貴妃的宮攆步行時,一路見着從承乾宮到坤寧宮的路上,雪景并不算多,當然,亦不算少。端看賞雪的人,是不是喜歡了這些銀白色的場景。
坤寧宮,處于皇宮的中軸線上。
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坤寧宮這麽一座宮殿,在整個皇宮內,自然有着它的特殊意義。它意味着,住進去的女主人是至高至貴的國母,注定了要母儀天下。
“瞻彼其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遠遠的,從坤寧宮的庭院花園中,有歌聲傳來。
魏貞貞聽了幾耳朵,也是聽了出來,這聲音唱得美,婉轉如黃鹂鳥兒一樣唱得動聽極了。
“《詩經*衛風*淇澳》,哦,衆位姐妹倒是好雅性。”待着聽完一曲後,慧貴妃高氏下了宮攆,就是在宮人報了名兒後,笑着走進庭院內,贊了此話道。
跟随了慧貴妃身後的魏貞貞在此時,見到了唱歌的主人。
那是一位清秀佳人,約莫二八年華,一雙水眸子像極了一汪的清泉般動人。
“妾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衆多的嫔妃一起福禮,口中同聲賀道。
慧貴妃高氏領着爾靜和魏貞貞直接走向了庭院中,那一行女眷聚會的亭閣中。然後,在亭閣內的主位左手邊第一席椅子上坐下後,才是笑道:“妹妹們多禮了,起來吧。”
“謝娘娘。”
有慧貴妃的話,亭閣內,氣氛再度是暖和了起來。
“剛才的聲音有些陌生,不知道是誰在唱了小曲?”琴棋書畫,算得女子才藝。歌與舞嘛,雖是動人幾分,在世間的貴族門閥眼中,卻是低賤的。像這等高門大豪,哪門哪戶的家中不是養了舞姬伶人,當是逢年過節時的消遣與平時的逗趣。
于是,戲子歌姬在衆人眼中,就成了下九流的存在。這等事情,魏貞貞從原身那裏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有慧貴妃高氏貌似看低一眼的一問,唱曲的清秀佳人走出來,給慧貴妃福禮。
“妾采女寧氏鴛兒,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倒是一位标致的新妹妹,聖上見着時,一定覺得可心極了。”慧貴妃沒叫起,只是嘴裏說着似乎是誇贊的話。
旁邊的嫔妃們,沒得逆了慧貴妃的意思,也是紛紛附合了話。
“寧采女小調小曲唱得好,誰人不誇?”
“寧采女是有福氣,得了貴妃娘娘青睐。”
“小曲唱得婉轉動人,哪能不引得聖上垂憐。貴妃娘娘稱贊的實在。”
“……”
耳邊聽着諸人七嘴八舌的話,慧貴妃瞄了衆嫔妃一眼後,突然問道:“其它妹妹們都說了心頭話,不知道婉貴人以為如何?”
婉貴人陳氏,乾元帝的潛邸老人。後宮沉寂十六年,侍候乾元帝超過了二十年,可惜,就是不得寵,也沒有生養過子嗣,更沒能混上個一宮之主的位置。所以,在後宮之中一直是一個透明人。
“妾愚笨,不懂曲子小調究竟算差還是算好,請貴妃娘娘恕罪。”婉貴人陳氏忙走了出來,給慧貴妃福了禮,臉上表情木讷的說道。
“倒叫婉貴人多心了,本宮哪會怪了你。人有所長,寸有所短,十根指頭都是有粗有細,不能這般胡亂比較,倒是顯得不公平了。”慧貴妃高氏笑着回話後,就擺手又道:“婉貴人,寧采女,且起來吧,勿用多禮了。”
“謝娘娘。”
在慧貴妃的身側,魏貞貞能看清楚,寧采女蹲了這般久,起身時那身子都是顫了好幾下。想是那腿應該蹲麻了吧?
“本宮入冬後,身子乏,更是吃了好幾劑的藥。最近緩和些,瞧着宮裏又多了新妹妹。心頭陂為歡喜,寧采女,你是個好俊俏的美人兒,也真是入了本宮的眼啊。”慧貴妃和言悅色的說完話後,又褪下了手腕上的玉镯子。
她招了招爾靜的手,道:“送給寧采女,這玉镯子還是潛邸時,聖上賜下來的。本宮就添個彩頭,盼着寧采女肚皮争氣,早日給聖上誔下龍裔。償一回,本宮多年來的心願啊。”
爾靜恭敬的接過玉镯子,然後,遞到了采女寧鴛兒的跟前。
寧鴛兒謝了恩,收下了這份禮。
有此一事,場中的衆多嫔妃們,自然又是一堆的捧場話,更是不住的誇來誇去。場面一時之間,卻是份外的喧嚣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