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對于大多數大學生來說,放寒假肯定是一件一如既往值得高興的事。
對我就不一定了……
我們學校離家挺遠的,寒假宿舍不讓住,每天再去找江睦荻可麻煩多了。
好在他每天早晚開車接送我,總算沒再浪費掉路上的時間。
假期閑着沒事,我每天在店裏陪他,除了玩玩本來就有的酒具食材之外,我也試着做做手工——繡幅構圖清新的十字繡啦,自己裹一組一周七天的晴天娃娃、在七種顏色的棉布上畫上七種表情啦,用好看得舍不得扔掉的礦泉水瓶加閑置的彩色大紐扣、描上彩繪的塑料片做一只風鈴啦,将喜歡的碎布片拼拼湊湊縫一個紙巾盒啦,在簡單別致的奶茶瓶裏插花啦……
寒假一個多月,我成果還真不少,江睦荻也很喜歡,說這些小玩意兒點綴得他的店都更溫暖而有文藝感了。
然後,在情人節那天,他給了我一個看似很小、卻讓我覺得很大的驚喜。
那天早上我随他進店,一眼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他故作玄虛地不肯回答,等我自己發現。
我仔細環顧,很快就發現……啊!
吧臺旁,靠着落地窗,我最愛的那個角落,原本的座位變了!
一只造型很有設計感的小幾,一側是一個灰粉色懶人沙發豆袋,另一側則是同色布藝情侶沙發,分明是我一個人時自己賴在豆袋裏、有他陪就倆人膩在情侶沙發裏的意思。牆上裝了木質工藝架和柔光的壁燈,看書時可以拉下來、随意調整角度那種,與之相應地,架子上擺着我喜歡的愛情小說、幾米漫畫集,我做的那些手工品也或擺或挂,琳琅滿目。
最亮的地方在于,小幾旁懸垂着塊木牌子,上面用俏皮的花體字刻着:老板娘的座位!
自我進門就在吧臺後探頭探腦的店員終于不用忍着了,都探出頭來哄笑:“老板娘,昨晚我們可是為這個加了班的啊!雖然是老板親自準備和設計,但他送你回去的那段時間裏可都是我們在幹體力活兒啊!”
剛才我還以為他們只是笑我們今天不知會怎麽過情人節,沒想到竟是這樣……
我又激動又快樂,鼻子酸酸的想哭,只好捂着眼睛吃吃地笑,然後把心一橫,當着衆目睽睽轉身勾住江睦荻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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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越發響亮的哄笑聲中,我在他耳邊脫口而出:“江睦荻,我……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意識到這句話是哪兒來的。
這是李暮崖說的……
我已經很久沒想起過這句話,那個晚上,以及導致他說出這句話的那件事了,可原來它一直壓在我心裏,噙在我嘴邊,我很認它,認到……
當有一天需要以最熱烈的方式來表達感情時,它就不用經過大腦、以最短的直線距離蹦出舌尖。
李暮崖知道的話,可能會吐血吧……
既然放寒假,李暮崖當然也回來了,不過我一直沒跟他見過面。
畢竟我每天都要早出晚歸地來Moody’s啊。
但過兩天就是除夕,情人節的結束意味着Moody’s要開始半個月的春節長假,而江睦荻也要回縣裏的爺爺奶奶家過年。
“你這每年春節是不是都過得特別別扭啊?”我心疼地問他。
他無奈地聳聳肩:“到底是我親爸,那邊的家人也都是親的,沒人虐待我啦,就算有些難受,一年一次的禮數也還是要盡的。”
“你後媽是個什麽樣的人?好相處嗎?”我還是擔憂。
“她是我爸以前的秘書,”他揉揉我的腦袋,“所以,你懂的,情商高,會處事有手段。她至少表面上是肯定不會委屈我的,平衡大場面和各方感受是她最擅長的。我爸本來喜歡的是美女,後來娶了這麽個其貌不揚的女人,還是有他的原因的。”
其實他這種狀态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應該早就習慣、或至少能處理那些可能出現的問題了,可我還是悶悶不樂。
除了擔心他之外,也有我自己這方面的原因。一個星期不能見面啊,對于習慣了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我來說,還能有比這更非人的折磨嗎……
與此同時,我們高中同學正在聚會。
特意選擇情人節這天聚會,發起人的用意很微妙:沒有情人的老同學聚會,搞不好當晚就有情人了啊!
當然,這麽說主要是開玩笑啦,聚會并不限定單身同學,事實上好些有男女朋友的也去了,他們的另一半要麽在外地,要麽在本地但沒什麽特別活動、或沒有需要占用一整天的活動,還有同學間內部消化的情侶,就更可以光明正大地相攜出席啦。
但我沒去。/公/衆/號/小/甜/寵/文/
因為前幾天鬧出來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那個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讓我重新安下心來的袁牧洲……
我發現自從認識他以來,他蹦跶得不多,但好像每次都能搞出點客觀上未必多大、可在我的內心感受來說就特別大、十分莫名地比別人竭盡全力整出的事都更糟心的動靜,因而令我格外印象深刻。
大家都是這麽傳的:袁牧洲是自己得不到所愛之人所以需要找平衡,網上撩了個在上海上學的本地女孩,讓人家陷得很深,一考完試就回來找他見面了,見面後也很喜歡他這個人,然而得到的反饋卻居然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人家男孩說了,只是交交朋友而已,一直也沒那個意思啊,是她自己想多了,不好意思,請不要自作多情。
考到上海名校的天之驕女哪經得起這樣近乎羞辱的打擊,或許也是沉沒成本心理使然吧,她不甘心不服氣,晚上自己去喝酒喝得大醉,打電話給袁牧洲哭,要他去接她,要挾只要他接,如果他不出現,她就醉死也好,倒在外面被壞人拆賣了也好,反正就是不要好好做人了,一切後果只為了要他欠她一輩子。
唉……這女孩如果是清醒的旁觀者,怕是也絕容不得自己做出這番無用的死纏爛打吧,可人在其中,腦子大約是懵的,就覺得不管用出什麽手段來,再下三濫都好,能讓這男人哪怕只是表面上暫時歸順就行。
那天晚上袁牧洲沒辦法,找了幾個要好的兄弟一起去接她,帶着避嫌的意思,讓她沒法如單獨相處那樣對他要求更多,最後只是好好送回了家。
袁牧洲到底只在我們學校讀了一年,找的兄弟并不是我們同學,所以這事本來大家是不知道的,可巧就巧在,那女孩是我們兩個女同學的大學同學……
她們仨平常關系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不過大學裏的老鄉多少都會走得近一些,再加上她知道那兩位女生認識袁牧洲,那當然找誰傾訴都不如找她們方便不是?
于是幾天之後,大家就都知道了。
本來這事跟我也沒什麽關系吧?我一無所知,而且還有男朋友啊。
奈何人言可畏,輿論一起來,就算大多數人是清醒友好的,也總還是免不了非議。為新閨蜜憤憤不平的兩個女生多少要對我有微詞,她們是高材生,自然說得頭頭是道,不管是真心同意還是作為朋友有義務無腦支持,她們身邊肯定能雲集起一批覺得根子還是在我身上的人。
那就……對吧,何必呢?我本來也沒跟他們要好到什麽地步,又是與男友小別在即的情人節,當然不會撇下男友去參加他們那陰陽怪氣的同學聚會啦。
心情不太美好再加上離情別緒,我這天格外多愁善感些,益發黏着江睦荻。
江睦荻也舍不得跟我分開,将我送到小區附近的路口時,我們的吻別進行得格外熱烈綿長。
嘴唇不得不分開時,他的手臂仍緊緊環着我的腰背,鼻尖不舍地貼着我的:“快十一點了,我們到底還是沒能過完情人節……可已經比平常晚了,你爸媽會不會問?”
我告訴他:“我說去參加同學聚會了,而且會跟李暮崖一起回家,所以他們很放心。”
我有男朋友的事一直還瞞着我爸媽呢。一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長,二來,我爸發表過他關于我婚戀年齡的觀點。
在他老人家看來,上大學固然不算早戀了,但是大一大二還是不宜戀愛,因為此時女生還太少不經事,特別容易被師兄啊學長啊甚至年齡更大的別有用心者欺騙。
我媽的想法是:“照你這麽說,還不能找大幾歲的了?我倒是覺得大幾歲好,會疼人,能照顧好咱們悠悠。”
我爸說:“會疼人是真,可也會騙人啊!大一大二的小姑娘看個大三大四的學長都崇拜得不得了,那是帶濾鏡的,并不真實,等她們自己到了大三大四,就發現學長們知道的那些自己也知道,根本不足為奇!我還是覺得同齡的男生更靠譜,倆人能在一個頻道上。男生晚熟,你們別看他們年輕時愣頭青,等大幾歲以後,那些大哥大叔有的他們也就都會有了。”
以我爸這個态度,再看看大七歲的江睦荻……
還是再說吧。
李暮崖其人,存在感太強,與其讓江睦荻自己發現引發誤會,還不如一開始就坦誠,所以我并沒有瞞着江睦荻。
其實年齡大幾歲就是有優勢啊,比如江睦荻雖然也會對李暮崖有點介意,但他還是能理性看待這個問題的,相信我不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來。
反觀那個同齡的袁牧洲,那天撞見我們倆親熱畫面時的那個怨毒表情……
真的,我沒喜歡錯人!
話又說回來,江睦荻相信我是一回事,要不要事無巨細都告訴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如這晚和他分別之後,轉過街角,李暮崖在那裏等着我的事,他就不需要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