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禪房。
浴桶。
翩翩兒郎花公子。
規規矩矩沐浴的花滿樓突然動作一頓,似有所感一般回過頭。
某人正撐在浴桶邊上,如花兒般微笑。
花滿樓臉上一紅,往水裏沉了沉,“無憂,你這是做什麽?”
無憂彎了彎眸子,撩了撩頭發,“我想過了。主人說的話非常有道理。我們認識都快一年了,換成別人孩子都蹦出來了。我們竟然連個初吻都沒有!”
花滿樓揉了揉額頭,“情感之事還是順其自然細水長流為上。”
無憂笑眯眯的探過頭去,“不用為上了。我給你上。”
花滿樓全身僵硬的停在那裏。
無憂以袖掩唇,大笑了起來,“哼哼,花公子再怎麽耍流氓都掩不去你君子之風。老子是真流氓!老子怕誰!來來,小相公,讓小女子伺候你沐浴。”
花滿樓連忙用手去擋,“不妥!你還是先出去……”
“呵,反正早晚都要坦誠相待的。你若是覺着自個兒光溜溜的,我卻穿着衣服,而感到不自在的話。我自然是願意脫光了和你洗鴛鴦浴。花公子……你,意下如何?”無憂湊近他耳邊,輕輕吐出一口熱氣。
“無憂!”花滿樓低喝一聲,當真是生氣了。
無憂攏過發絲,為難的看着他,“連伺候公子沐浴的機會都不給奴家麽?公子好生薄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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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真是被她鬧的氣也不是羞也不是,無奈至極。
無憂伸出手,指尖滑過花滿樓的臉頰,“真生氣了?”
花滿樓抿了抿唇,不說話。
無憂輕笑一聲,“那……下次我給你看回來?”
花滿樓臉上的熱度瞬間升溫。
無憂樂不可支的笑着,“我曉得了。不鬧你便是。以後有的是機會。到時候……我們自然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對方窺探的徹徹底底。”
花滿樓別過頭去,不禁舉起手臂擋住了自己的臉。
那紅透的程度,都快滴出血來了。
無憂勾了勾嘴角,起身前在花滿樓耳朵上親了一記,“我先出去了。”
花滿樓只覺自己燥熱的幾乎要昏厥,卻是什麽脾氣都生不起來了。
無憂出去當然是有件事要做。
去給偷吃的陸小鳳一個教訓。
但是,方走出花滿樓的房間,便見着兩個人在院子裏等候。
無憂随手戴上面具,優雅的踱步過去。
“木道人,古松居士。”
“這位想必就是前些日子風頭盛極一時的無憂姑娘?”木道人沖無憂點了點頭。
無憂懶懶移開視線,“木道人過譽了。想不到如同半隐士的二位也會專注于江湖傳聞。”
木道人笑了笑,“人生得意須盡歡。有酒相伴,再配上幾碟下酒小菜,和着一些有趣的風聞樂事,豈非快活!”
無憂眉眼微挑,也跟着笑了笑,“是極。果然是超然物外的風雅之士,無憂佩服。無憂是俗人,可不能學出家人這一套。世間最樂之事,不過是有心愛之人在身邊,再生個一兒半女。最好是女孩。女孩貼心。……木道人,你說呢?”
木道人頓了頓,搖搖頭,“我已出家多年,對男女情感之事知之甚少。不過,想來女兒确實會比兒子更貼心些。”
無憂攬過長發,意味深長的一笑,“倘若木道人有女兒,定是個知書達理傾國傾城的美人。可惜了啊……木道人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出家了呢。”
木道人不知為何,臉上隐隐浮現懷念與驕傲的神色,“無憂姑娘謬贊。依我看,世間女兒很少有能與無憂姑娘相提并論的。”
無憂掩唇輕笑,“道長實在太客氣了。”
木道人又笑了笑,“無憂姑娘過謙。”
一陣陣無法形容的香氣不遠處的禪房傳來。
“呀!”無憂長袖一甩,“先行失陪。”
一晃眼,無憂已飛身而出,消失在那竹簾之後。
木道人驀然沉了沉眼眸,“此女甚不簡單。”
古松居士贊同的點頭,“她的輕功世間恐怕無人能及。”
不,不只如此。
剛才的對話,木道人不能确定無憂是有意還是無意。
成親,生女。
木道人不認為無憂會知道當年的秘辛。
他覺得是自己太敏感了,無憂應當只是急于要嫁給花滿樓,為他生兒育女。
做賊者,定然心虛。
明知道沒必要去懷疑無憂什麽。
但還是覺得不安,詭異的巧合,當真不是有意為之?
幽靈山莊的事無憂不急着插手,她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頂多在陸小鳳耳邊敲響警鐘,到時候幫襯他一下罷了。
當務之急。
奪食。
“次奧!陸小雞!放下你手中的菜!”無憂一腳踹了過去。
陸小鳳理所當然被踹飛,到嘴的食物都能跑了。
無憂站在那裏,風情萬種的笑,“陸小鳳,給你一次機會,你最好在花滿樓來之前把自己搗騰幹淨了。不然……”
不用不然了。
花滿樓已經到了。
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也在。
三人莫名的看着角落裏一身泥的陸小鳳。
花滿樓失笑,“陸小鳳,你的動作倒是快。”
陸小鳳搖頭晃腦,“你家無憂的動作那才叫快。”
無憂撫過長發,招呼花滿樓過來坐下,“別管他。這人定是和司空摘星打賭輸了被罰。歸根結底一個字……該!”
花滿樓當真不再管那只落泥鳳凰,與無憂并排坐下,“苦瓜大師平時不輕易下廚,今日我們算是有口福了。”
無憂夾了一筷子菜放入花滿樓面前的碗裏,“口福?往後有機會,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口福。”
花滿樓想了想,知道她指的是自家那些親人,便頗是愉快的笑了笑,“我很期待。”
泥人陸小鳳嗖的撲過來,拿起筷子便去搶奪桌上的食物。
無憂眉頭一挑,眼明手快的截下陸小鳳的獵物。
每每陸小鳳看中一道菜,并夾住了那道菜,下一刻總有一雙筷子橫空出世,然後那筷子菜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花滿樓的碗裏。
木道人和古松居士站在門口,苦瓜大師端着新出爐的素齋站在另一邊。
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天王老子都沒法管的陸小鳳,竟會處處受制于這個小女子。
到目前為止,陸小鳳連一口素齋都沒有吃到。
花滿樓突然握住無憂的手,“這麽多我也吃不完,你別再添了。”
無憂眼眸一轉,莞爾一笑,“你吃不完,不是還有我呢?我的肚子裏……可是多少都塞得下。”
陸小鳳哭喪着臉看着無憂,“姑奶奶你饒了我吧!先前與那頑猴比試,我連連挖了六百八十條蚯蚓給他,十天都沒洗澡,吃飯睡覺也顧不得。你就行行好,讓我吃點吧!”
無憂點了點下唇,斜斜睨着他,“願賭服輸。你做的那些……本就是該做之事。你還想怪別人不成?咱們到了這兒,最好還是守主人的規矩。沐浴燻香,缺一不可。”
陸小鳳木着臉,“待我沐浴燻香之後,還會有剩菜?”
無憂歪了歪腦袋,“自然是沒了。”
陸小鳳控訴般看着她,“你今日定是不讓我嘗這素齋了?”
無憂一手支着下颚,似笑非笑望着他,“你這話好生可笑。苦瓜大師不是對你沒轍麽?你便央着他再做幾道又何妨?為何偏偏要執着于眼下這幾道菜?堂堂陸小鳳陸大俠,怎麽執拗的跟個孩子似的。羞是不羞?”
陸小鳳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好!我這就去沐浴燻香!”
苦瓜大師等人更是驚訝的看着陸小鳳當真起身走了出去。
臨到門口時,陸小鳳轉過身,“還請苦瓜大師再為我布上幾道美味了!”
無憂斂眸笑了笑,“阿七,張嘴。”
這裏到底和自己家不同,花滿樓微微有些赧意,“我自己來便可。”
無憂挑眉,“你這是……嫌棄我?”
花滿樓無奈的搖了搖頭,“依你便是。”
這廂無憂與花滿樓你來我往吃的高興,那廂其他三人也依次就坐。
像無憂這種武功高強又能耍的陸小鳳團團轉的女子,他們不禁好奇的頻頻側目。
“如姑娘這般人物,若是在江湖上走一遭,必将比陸小鳳更出風頭。”苦瓜大師笑着說道。
無憂瞅着他,“哦?比那會繡瞎子的大男人更出風頭麽?”
苦瓜大師一怔,“姑娘也聽說了?”
無憂攏了攏發,輕輕笑道,“自然不比大師那位擁有‘第一手消息’的師弟,無憂不過是一知半解罷了。”
說起苦瓜大師的師弟,花滿樓心中一動,驀然想起那位鼎鼎大名的金九齡金捕頭。
苦瓜大師嘆了口氣,“姑娘既然知道此人,也必定知道他繡了多少瞎子,其中又有多少人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角色。”
無憂眼眸微眯,“自然是知道的。特別是那位……金捕頭的‘多年好友’江重威江總管。”
苦瓜大師神色奇特的看向無憂,“姑娘所知實在不少。”
無憂眨了眨眼,“好像是不少。而且我還知道,苦瓜大師此番設宴,不過是誘陸小鳳入局,陪着金捕頭玩一出賊喊捉賊……哦不,無憂失言了。還請大師……與金捕頭莫怪。”
“無憂姑娘一時口誤,在下怎會見怪。”
門外走進一人,年紀已不輕,卻包養的很好,很是英俊不凡。
無憂挑眉一笑,“金捕頭?哦呀,早已洗手不幹的金捕頭還是如此富貴逼人呢。咦?金捕頭的積蓄可真不少,無論何時都能有此等排場。看起來……這公門飯,可是好吃的緊。”
金九齡面色一僵,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故作潇灑的笑了笑,“是公家賞臉給了一口飯吃。要說富貴,金某如何能和花家相比。”
無憂笑吟吟的看着他,“花家世代從商。金捕頭這樣走南闖北的江湖中人要和花家比?好大的口氣呢。”
金九齡面色更差,幾乎維持不住笑臉,“無憂姑娘太過斷章取義了。金某承蒙朝廷器重,這幾年還是有些積蓄的。當然,我是絕對不可能與花家相提并論的。”
無憂眼眸一擡,話鋒一轉,“金捕頭認穴打穴的功夫一流吧?”
金九齡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猶豫着開口,“尚可。”
無憂手指劃過發絲,若有似無的笑了笑,“金捕頭向來是個驕傲的人,怎在這會兒變得謙虛起來了?莫不是覺得這認穴打穴的功夫不是什麽好功夫?比如說,識得人的死穴脈門之後,連‘十三太保橫練’這樣的硬功都能克制。啊……這門功夫好像就是你那位‘好朋友’江重威江總管練的吧?”
金九齡一瞬間如同置身冰窖,“姑娘這話……是何意?”
無憂兩手支着下颚,笑容不改,“沒什麽意思啊。就是無憂久聞金捕頭大名,是以見着本人之後不由話多了些。怎麽?無憂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惹金捕頭……惱羞成怒了?”
金九齡的臉色已經黑沉如墨,“姑娘若再如此信口開河,金某便只能無禮送客了!”
無憂慢條斯理的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悠悠然下了肚之後,輕笑一聲,“這裏的主人是你麽?你何以開口叫我離開?”
金九齡一頓,看向自家師兄。
苦瓜大師現下當真面如苦瓜,不知如何是好,“無憂姑娘,你既然是花公子與陸小鳳的朋友,我自是不好趕你的。只不過,你對我師弟是否有所誤解?”
無憂緩緩搖了頭,“我哪裏敢有什麽誤解?只是想到什麽便說什麽而已。莫非這些話……會讓人有些什麽不好的聯想?那可就不是我的錯了。誰叫你們的想象力都那麽豐富呢。苦瓜大師,佛門中人四大皆空,你想太多了。”
苦瓜大師也被說的一愣,道了一句“阿彌陀佛”便不再開口。
無憂不再理會他們,轉向花滿樓,“可是吃飽了?”
花滿樓點了點頭,視此刻詭異氣氛為無物,“多謝苦瓜大師款待。”
無憂與花滿樓一同起身,“既然有人不歡迎我,我也不好自讨沒趣。苦瓜大師,無憂妄言,在此與你賠禮了。大師的素齋,果真天下獨一份。日後若是還有機會,望大師莫要拒人于千裏之外。我等告辭。”
苦瓜大師沉默片刻,“你們不等陸小鳳了?”
無憂冷冷一眼睨向金九齡,“我等的本就不是他。不然……又怎會特意支開他。無憂走了,這場戲……留給你們唱吧。”
金九齡突然心頭一緊,從骨子裏透出一絲絲寒意,竟是不敢再與無憂對視一眼。
無憂勾了勾嘴角,攬着花滿樓的胳膊走了出去,“無憂叨擾,以此賠罪。”
嗖——
叮!
衆人凝神望去,只見一根梁柱上釘了一枚細巧的繡花針,深深埋進柱身之中。
金九齡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他當然認得出,這根繡花針,便是他用來繡瞎子的那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