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天一大早,郁清歡就去了片場。今天沒有他的戲份,但自從那次去了大劇院之後,他就養成了喜歡在別人演戲時候觀摩的習慣。

劉家安開始還覺得驚奇,一個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沒戲拍的時候就應該打打游戲,或者在酒店一覺睡到太陽落山才是,怎麽可能會這樣自制。

但随着郁清歡風雨不誤的按時到片場報道,劉家安也就習慣了。

見到郁清歡,他拿掉嘴裏的煙,笑着打了聲招呼,“清歡來了啊。”

“劉導早,”郁清歡在劉家安旁邊坐下,跟他一起看監視器裏面的畫面。

劉家安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這生活作風跟其他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一樣。”

郁清歡抿唇笑,沒有說話。

“我發現,請你還挺值得的,”劉家安忽然說了一句,見郁清歡愕然的看着他,笑着解釋道:“本來以為就是個肯下功夫的新人,而且價格還便宜。沒想到你還真挺适合吃這碗飯的,不說演技,就這自帶熱度的體質,也能幫我省點宣傳費。”

劉家安有個習慣,國家臺出品的節目他是必看的。

雖然近幾年國家臺一直被唱衰,什麽主持人大批出走、節目越做越沒新意,但劉家安向來對這樣的言論嗤之以鼻。

國家臺大部分都是嚴肅的內容,很少出娛樂性質的節目。但每次一出,就必定是精品。

不說那些恢弘精致的紀錄片,就說今年剛出那一檔綜藝《年輕就要high》,不論是寓意還是內容都十分精彩,簡直将其他辣眼睛的綜藝比到了地底下。

實力诠釋了不論過了多少年,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昨天晚上,劉家安專門推了工作,守在電視機前等待《年輕就要high》第二期,沒想到竟然在裏面看到了郁清歡。

能在這種大熱的綜藝中露臉,哪怕是以路人身份,也不容易,更別說郁清歡和霍渠還提供了那麽多爆點。

“什麽自帶熱度體質?”郁清歡早就把那段街頭的采訪忘到了腦後,這會兒聽到劉家安的話,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哎?”劉家安掏出手機,“你不知道嗎?昨天你和霍渠在微博上可火了。”

什麽?郁清歡湊過去一看,頓時眼前一黑。

怎麽回事?他的好運不是在慢慢消散嗎?就算這個綜藝很火,但他們只是出鏡了幾秒的路人啊,怎麽會被這麽大面積的讨論!

等等?這個人說她在美國的機場遇到了霍渠?

郁清歡将微博上的那張照片放大,仔細看了一會兒,确認是霍渠沒錯。

但這不對勁,霍渠明明說他要在美國呆一周,難道是出了事?而且看照片,霍渠周圍孤零零的,就他一個人。

想到霍渠一個人去機場,郁清歡吓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不敢再耽擱,趕緊拜托劉家安幫他聯系霍嵘,問一問是什麽情況。

劉家安知道郁清歡的為人,又在綜藝中看到了他和霍渠,因此毫不懷疑他別有用心,爽快的幫他撥了霍嵘的電話。

此時的霍家,已經陷入了一片驚慌慘淡之中,霍嵘胡子拉碴的坐在沙發上,紅着眼睛,聲音沙啞,“我就是開個玩笑,哥,我真沒想到他會自己跑回來。”

霍嵘悔恨交加,恨不得給自己一刀。若是小弟這次出了什麽事,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霍峥的臉色冷冰冰的,刀子般的目光直直的釘在霍嵘身上,“這麽多年,我以為你已經長進了。”

“哥!”霍嵘一拳砸在茶幾上,聲音顫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多大了,怎麽可能再捉弄小弟……”

“最好是這樣。”霍峥從他身上收回目光,“調整好你的表情,在家一切照常,不要讓爸媽知道,現在立刻帶人去機場。”

小弟那邊雖然出了岔子,但事情還沒到最壞的那一步。起碼他正确的上了回國的飛機,他們不但不能怪小姑娘程雅,反而要感謝她。

不然以小弟那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還不知道會把自己折騰到哪裏去。

“我馬上去。”霍嵘應了一聲,正要出門,電話就響了。

聽到那邊是郁清歡,他也沒有保留,一邊開車,一邊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霍家的二樓,聽到跑車巨大的引擎聲越來越遠,霍夫人側躺床上,眼淚不斷的往下淌。

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們的不對勁她怎麽會察覺不到?可孩子們一片好心,不想她知道這事後擔心,她也就只能裝作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別哭了。”霍父走過去給妻子擦了擦眼淚,大手粗糙,聲音卻很溫柔,“都快要當奶奶的人了,遇到點什麽事就掉眼淚,那怎麽行。三兒不會有事的,不是說他已經登機了麽,你還怕你兒子在飛機上丢了不成。”

“呸呸呸!”霍夫人表情兇狠的呸了幾聲,“你才丢了!有你這麽當爸的嗎?”她越說越生氣,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個度,“要不是你說什麽同行的都是年紀大的人,能照顧好三兒,沒讓他帶保镖,會出這樣的事嗎?”

看着張牙舞爪的妻子,霍父無奈的嘆息了一聲,“淼淼,三兒已經快三十歲了,你不能總是把他當小孩子。他現在比以前已經好多了,有特別在意的人、也願意接觸外面的世界了,你總是拘着他怎麽行呢。你有想過嗎,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們老了、不在了,三兒該怎麽辦?”

霍夫人其實已經被丈夫說動了,但還是嘴硬,“那又怎麽樣?他還有兩個哥哥!”

“霍峥和霍嵘都會成家,會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們怎麽可能像我們一樣,把全幅注意力都放在三兒身上?”

霍夫人珉珉唇,沒有再反駁。

“行了。”霍父拍了拍霍夫人的背,絮絮叨叨,“我們就裝什麽都不知道,一切都交給孩子們解決。你前幾天不是說天太冷了嗎?我找了幾個暖和的國家,你看看想去哪裏,就我們倆……”

郁清歡趕到機場的時候,正好在門口遇到了霍嵘

“我查過航班降落時間,差不多快要到了。”來不及寒暄,郁清歡看了看霍嵘身後的人,直接開門見山,“他那一趟航班出口在A樓,我在前面,你們人多,分散一點,等在後面,應該不會錯過霍渠。”

“可以。”霍嵘對他的安排沒有異議,點了點頭,照着他的吩咐做了。

“還有,”郁清歡喘了幾口氣,繼續道:“先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如果你那邊有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同樣的,我也會立刻告訴你。”

“好。”

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霍渠出現。

郁清歡焦急的站在接機口,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瞄着人群,心裏複雜極了。

他從沒想過霍渠會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

一個連馬路都不會過的人,只因為聽說他被欺負了,就二話不說從國外跑了回來,甚至連學術交流大會都放棄了。

他那一瞬間都是怎麽想的?他自己茫然無措的站在機場時,有沒有害怕?

對自己這個只認識了不長時間的朋友,他是怎麽樣克服這種本能的恐懼的?

郁清歡統統猜不到。

他知道霍渠這種行為,不論對同行的科學家、或者是霍家人來說,都是一種添麻煩的行為,但他真的很開心。

那種被人重視、被人毫無原則關心的感覺,從父母去世後,他就再也沒有體會過了。

郁清歡的眼眶酸酸的,他想,他得為霍渠做點什麽。朋友之間的付出從來都不是單方面的,他不能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霍渠無私的付出。

往手心呵了一口氣,再次擡頭的時候,郁清歡的目光忽然定在了某處——

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挺拔如同小白楊一樣的霍渠看起來格外顯眼。他緊緊抿着唇,手裏拿着他的小本子,擡起胳膊似乎是想要看一眼本子上的內容,卻冷不防被後面的人重重一撞,本子立刻掉在了地上。

來不及去撿,就被随後趕上來的人踩在了腳下。

他茫然的盯着地面,手足無措的模樣,仿佛一只誤闖入了大城市的小鹿。

郁清歡的胸口一疼,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沖了出去,“霍渠!”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霍渠的眼睛驟然一亮,目光準确的定格在了郁清歡身上,“清歡!清歡!”喜悅的心情溢于言表。

“為什麽要忽然回來?”明明心疼他,但郁清歡嘴上說的話還是絲毫不留情,“你知道你給別人添了多少麻煩嗎?你的學術交流大會怎麽辦?那麽重要的會議怎麽能說不參加就不參加了?”

看着霍渠被他訓斥的越來越蔫,最後頭都要埋到胸口了,郁清歡只覺得心裏憋着的那股情緒總算是發了出來。

太好了,這個人平安回來了,沒有出事,也沒有丢。

“清歡,”霍渠怯怯的看着他,“你、你生氣了嗎?”

“我當然生氣!你做事都沒有考慮後果嗎?霍渠,你是個大人,不是小孩子,不能那麽任性,你要有責任感。”

“可是……”霍渠不安的揪着衣角,“我們國家的代表,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啊。”

郁清歡的呼吸一窒,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學術交流沒了霍渠,還可以讓其他人頂上,可他的身邊,除了他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郁清歡沉默着不說話,霍渠心裏就越來越忐忑,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最後,忽然伸出手,顫抖着抱住了他。

“清歡,我……我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頓了頓,将頭埋在他的頸窩,聲音悶悶卻堅定的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清歡,你不要害怕,我回來了,誰欺負你了我幫你。”

霍渠要比郁清歡高一點,此時他拼命想要把郁清歡整個人都塞到他懷裏的動作,讓他看起來像是只展開翅膀的老母雞一樣,十分可笑。

郁清歡卻笑不出來,他心裏又酸又脹,幾乎要忍不住自己洶湧的情緒。好容易鎮定了一點,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忽然感覺自己的頸窩濕濕的,有涼涼的液體順着肌膚滑下去。

“哭什麽?闖了禍現在才知道害怕?”

“不。”

“那你為什麽要哭?”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到你難過也會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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