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聲激烈的叫慘叫,場面上頓時安靜下來。

衆人順着盛玉淑的眼神往前看去,就見朱門旁立着兩個人,盛貴人一身素衣弱質纖纖,玉貴人面色淡然,雙手捂着腹部。

兩人一前一後,皆往這邊看。

壓着盛玉淑的嬷嬷心中驚了驚,随後默默将手放下,盛玉淑得了機會,立馬爬起:“瓊華。”她一雙眼睛含着淚,楚楚可憐端的正是弱不禁風。

盛瓊華餘光都沒往盛玉淑臉上瞧過一眼,自始至終她都是面帶笑意的看着馬常在。

後者膽子倒真是大,見狀只拍拍手,挑着一雙濃眉道:“盛貴人想多管閑事? ”傲氣的眼神中還帶輕蔑,顯然是沒有将盛瓊華放在眼中。

“謹言慎行這四個字,馬常在應當聽過。”盛瓊華面色淡然,下巴輕揚氣質不卑不亢,在加上她那張臉,任憑是誰都無法将她看輕了去。

更何況,盛貴人如今還有寵。

“小主。”眼見來者不善,馬常在身邊的嬷嬷悄悄兒的扯了扯她的衣裳,對方是盛貴人,又是頗為受寵,若是自家小主将人得罪了,只怕不得善了。

嬷嬷們知道的,馬常在如何不懂?她面色疑惑的往兩人之間看了看,随後扯開嘴角輕笑一聲:“盛貴人當真生的脾氣好,自己發達了還不忘舊主。”

馬常在便說便往前走,一雙眼睛盯着盛瓊華調侃道:“眼睛都要被這人毒瞎了,還能以德報怨,真真兒是菩薩心腸。”

她走到盛玉淑旁邊,嘴角挂着冷笑。

僵硬着一張臉随意的朝盛瓊華彎腰福了福身:“盛貴人,嫔妾先走一步了。”說罷,氣呼呼的帶着一群人往前方走去。

盛瓊華眼神一閃,朝一邊的玉貴人笑了笑:“姐姐,走吧。”從始至終,她都沒往身後之人看上一眼。

只出了門,卻聽見身後傳來的哽咽聲。

一邊的玉貴人往後看了一眼:“這位淑答應倒是生的一張好模樣,梨花帶雨惹人心疼。”盛瓊華側過頭目光放在她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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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輕聲道:“走吧。”見她這般毫無反應,玉貴人也懶得自找沒趣,輕笑了一聲一齊往外走去。

不得不說,這宜妃當真是奢華,光是這綠梅就派了十幾個小太監伺候着,走進內殿裏面一陣暖氣襲來,原是為了照顧這綠梅,內殿裏面四周都布擺上了炭盆。

屋子內四個角,東西南北四方前後都擺上了一盆。

“這綠梅喜陽原是春日才開的,倒是被宜妃這般一催,硬生生的在冬日就開了花。”玉貴人倒是懂得不少,見盛瓊華盯着那綠梅看連忙解釋。

盛瓊華點着頭:“确實漂亮。”這綠梅本就稀有,整個後宮中萬歲爺就獨賞宜妃娘娘一人,自然金貴。

她兩湊着頭正小聲說話,不知怎的卻被前方的宜妃瞧見了。

她冷笑一聲,越過衆人往盛瓊華的方向看去:“盛貴人與玉貴人不知再聊些什麽,也說來與本宮聽聽?”

玉貴人瞧着是怕急了宜妃,臉色瞬間白了下來。

支支吾吾的的,眼神四處游蕩,不敢說話。

盛瓊華瞧了她一眼,随即上前:“回宜妃娘娘的話,剛剛嫔妾們在說自這綠梅。”

“哦?”宜妃略帶冷笑的看下去:“說的什麽?繼續。”

“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古來就将梅花形容為冰清玉潔,仙人之姿,萬歲爺獨獨将這個賞賜給了娘娘。想來萬歲爺心中娘娘的姿容與美貌必定如這梅花一般。”

“嫔妾們心生羨慕罷了。”

宜妃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的笑,頭卻偏了偏往一邊的綠梅上瞧了一眼。她不喜歡梅花,綠色更是覺得小家子氣,她喜歡的從來都是那種大片大片的牡丹。

嫣紅似火,明媚嬌豔。

正如她這個人,美的張揚。可如今聽聞盛瓊華這般言語,本不喜歡卻也體泰通暢起來:“下次說話便好好說,別兩人縮在一起,藏頭藏尾跟做賊一樣。”

一雙風眸白目一翻,宜妃不冷不熱的道了一句,轉眼就瞧別的去了。

盛瓊華自知此關過了,正準備回首往下走,卻見一邊的德妃擡起了臉:“這位盛貴人倒真是會說話,詩詞句子信手拈來,人生的也漂亮。”

她側過身,将手中的茶盞放在身側的紅木雕雲小矮櫃上,桌面上穿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同時傳來她溫溫柔柔的笑:“怪不得如今萬歲爺獨寵于你。”

這話一出,場面上頓時安靜下來。

盛瓊華也擡起頭往德妃那看去,對于這明面上的婆婆。她上輩子統共就見過兩次面。

第一次,是剛入四阿哥府中沒多久,德妃過生辰。

十二月底,那日的雪下的比今日還要大,她身份太低,按理說不能進宮為德妃祝壽,可生辰前一日,四阿哥卻親自帶着她入了一次宮。

紫禁城的長廊下,金色的琉璃瓦被雪掩蓋的嚴嚴實實,甬道中白的一眼看不到頭。牆角的雪深的足有一指長。

前方的小太監微弓着身子往前帶路,她跟在四阿哥身後,兩人腳步一前一後。

她怕冷,這樣大的雪裏更是冷的渾身發抖。突而,前方的人腳步頓了頓,随後從鬥篷中伸出一只手 來。

那掌心寬厚又炙熱,将她冰冷的手完完全全握在手中,她當時只覺得,手心從來沒這麽暖過。

可等第二次再見這人,便是她的死期了。

寧壽宮中富麗堂皇,德妃高高而立,坐在最上方。盛玉淑坐在她下首。從她睜眼進去,到後面閉眼出來,從始至終那人的眼神都沒往她身上看過一丁半點。

如今再次相見,盛瓊華一時感慨。德妃年輕不少,漂亮的臉上溫婉動人,卻愈發讓人琢磨不透。

她收斂好情緒,身子往下福了福:“德妃娘娘說笑了,獨寵嫔妾萬萬擔不得。再說了,前有宜妃娘娘貌若牡丹真國色,惠妃娘娘蕙質蘭心,德妃娘娘溫婉如水。”

“各位娘娘皆如此出色,嫔妾可萬萬不敢當各位娘娘的面上獻醜。”她這姿态可謂是放得很低了。既捧了三位妃位,又自謙了自己。

德妃聽聞依舊是那副柔柔弱弱的表情,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不說話。惠妃自一開始,便将眼神放在玉貴人身上。

“行了,就這樣吧。”倒是宜妃瞧見德妃吃癟,這等難得的事被她瞧見了,心情自是不錯,就連看着盛瓊華那張嬌媚動人的臉也沒了剛剛那股厭惡感。

剛要說些什麽,就見外邊的奴才沖沖趕了進來,湊到宜妃身邊小聲道:“娘娘,十一阿哥非要過來找你,奴才攔不住。”

宜妃一瞬間從軟塌上站起,緊接着往屋內瞧了一眼,不悅道:“這麽冷的天你讓阿哥出來做什麽?還不快些抱回去?” 這兩日十一阿哥有些發熱,便沒跟着去上書房學習,宜妃心疼,便求了萬歲爺帶回來住兩日。

可今日這宴席是她開的,半路就走只怕到時候惠妃又要拿捏一個把柄,她想着,回頭往惠妃那看了一眼,後者舉起手喝茶,當做沒瞧見。

宜妃氣急,正要準備一走了之的時候,就見下首的定嫔站了起來:“娘娘,嫔妾去看看吧,天冷,嫔妾勸上一勸将阿哥帶回去。”

若是旁人宜妃自然不放心,但這麽多年身邊也就一個定嫔與袁貴人,兩人私下與十一阿哥也算是相熟,聞言毫不猶豫道:“還不跟着定嫔走?”

那嬷嬷聽聞,連忙退了出去。

之後的宴會上,宜妃應當是關心十一阿哥,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綠梅賞了,翊坤宮的糕點也用了,熱熱鬧鬧中一場宴會總算是散了。

只是走的時候,盛瓊華又被玉貴人攔了下來。

她猶豫了片刻,才道:“宮中安嫔,端嫔,還有赫嫔都沒孩子,你可知道?”盛瓊華對着她點了點頭,這消息還是她放出去的,她自然知道。

玉貴人又問:“若是你,你會如何選?”她知道,盛貴人聽得懂。

這話問的相對于生死存亡差不了多少,既打着日後從此住在哪位嫔位宮中,又打着日後孩子生下來若是沒封嫔位的話,養在哪位膝下的打算。

可以說是,玉貴人的後半輩子。

盛瓊華看着玉貴人那雙期待的雙眼:“這話姐姐雖是問我,可心中未必沒有答案。只看姐姐是選擇安安穩穩的過,還是抛出一切去博一博了。”

她說完,笑了笑,扶着紅裳越過了玉貴人。

***

當晚,萬歲爺去了宜妃宮中。

聽聞翊坤宮的奴才去請,說是十一阿哥身子不好,吹了風,已經發起了熱。

萬歲爺當場就過去了,歇了一晚次日早朝才離開。

之後的幾日,萬歲爺連着歇在那,一下四五個晚上,宜妃風頭漸盛,宮中無人匹敵,之前盛瓊華受寵惹得那些閑言碎語漸漸平息下來不少。

有了宜妃這個風頭在,她漸漸的也沒那般紮眼了。

這兩日雪越下越大,秀水苑又臨近蓮花池邊,風一刮的時候,嗚嗚的一叫響。小福子撩開厚厚的門簾走進來,忙湊到火爐邊烤手。

炙熱的火炭被燒的噼啪作響。他一邊往炭盆中添着紅羅炭一邊道:“小主呢。”綠羅正坐在椅子旁改衣裳,主子如今還在長身體,這繡衣局送上來的寝衣沒兩日便小了。

主子嫌重做麻煩,她與紅裳便拿着改一改。

“在屋子裏頭呢,你沒事不要打擾主子。”綠羅聽聞頭也不擡,“你沒事不要老再主子面前晃悠,說的不是萬歲爺去了哪個宮中,就是萬歲爺賞賜了宜妃娘娘什麽。”

綠羅将針收起,一臉氣嘟嘟的:“你不怕主子聽了傷心啊。”

盛瓊華還當真不傷心,她在內殿裏面練字呢,聽聞之後放下筆,輕聲道:“進來吧。”小福子得意的往綠羅那看了一眼,随後連忙走進去。

“小主。”他一就進屋子就跪了下來,盛瓊華站在書案前,頭也不擡:“什麽事,說罷。”小福子擡起臉輕聲道:“玉貴人求了萬歲爺搬出鐘粹宮了。”

“哦?”聽到這,盛瓊華低聲一笑:“惠妃琢磨了這麽多年,就一個玉貴人,一個李答應拿得出手,如今少了一個豈不是氣的發狂?”

小福子聲音裏也帶着笑:“聽聞玉貴人剛走,惠妃後腳就摔了一套茶盞,如今還在罵呢。”盛瓊華低聲一聲,滿是嘲諷。

惠妃自己不受寵,讓年輕的妃嫔為其固寵就算了,還不讓其懷有身孕。

這強權之下,自然會有反抗。如今只不過是走了一個玉貴人,若她依舊如此的話,只怕早有一天會出大亂。

她強權在手,又四面楚歌,還敢如此霸道。其餘的宜妃,德妃,榮妃哪一個不是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她依舊如此,簡直是将自己的把柄往人手上送。

盛瓊華輕笑了一聲,搖搖頭。

一邊的小福子見她這般淡然,疑惑道:“小主不好奇玉貴人去了哪位娘娘宮中?”盛瓊華總算是将手中的筆放下,垂眉往書案上看了一眼,頭也不擡:“坤寧宮。”

坤寧宮,仁孝皇後赫舍裏氏也就是太子生母住的地方。

皇後生下太子後病逝,赫舍裏氏為保恩寵,立馬又送了個女孩進宮,也就是如今的赫嫔。可大約是怕觸景生情,皇後病逝之後,萬歲爺便很少去坤寧宮。

赫嫔也一直無寵。

可再如何,如今前朝太子當道,萬歲爺寵愛太子,赫舍裏家族興旺,相比起安嫔與端嫔年老色衰還無家室恩寵,玉貴人自然想去拼上一拼。

“小主如何知道?”小福子一張嘴長的大大的,滿臉的驚訝。

盛瓊華卻搖着頭,沒回。

有的人要的太多,演技卻不好,欲.望與野心一直放在眼底,有心人一眼便能瞧見,自是不用去猜。

她轉過身,看着地上的小福子:“ 讓你辦的事你辦的如何了?”後者聽聞眼睛一亮,連忙站起來邀功:“主子讓奴才買通了藤院的奴才,讓其每日苛淑答應,又派人在她耳邊說小主如今盛寵當道,榮華富貴。”

“只兩日淑答應就忍不住了,藤院的奴才剛剛來禀報,說是淑答應動了心思,打算今晚偷偷跑過來求小主。”

“ 很好。”這麽長時間來,盛瓊華總算是露出了笑意,她将紙上的字吹幹,遞給小福子:“待會送去養心殿,旁的別說,就問萬歲爺像不像。”

“像不像?”小福子也是學過點字的,瞧着手中的字卻覺得不好看,沒風骨,也太過綿軟,一點都不像小主平日裏寫的。

他将紙疊進懷中時悄悄瞧了一眼,裏頭寫的什麽吞吐百川,往來萬國,也不知這是詩誰寫的。

還沒等他問呢,就見書案邊小主揉着手腕道:“按照我的吩咐,去吧。”小福子一驚,随後點了頭立馬出去了。

如今盛貴人受寵,養心殿的奴才一聽是秀水苑的,立馬将他帶了進去。

小福子跪在養心殿的金磚上,全程頭都不敢擡,只雙手将懷中的信舉起,顫聲道:“回萬歲爺,我們小主讓奴才來送東西。”

康熙一聞是盛貴人,将手中的筆停下,身旁的李德全瞧見了,下去接過呈上來。

康熙随手打開,卻愣住了。

迎面而來的是略帶熟悉的字體,燙金紙上寫着兩句詩:“吞吐百川歸領袖,往來萬國奉梯航。”他劍眉一挑,這兩句是盛貴人第一次見他之時瞧見的。

當時滿牆的字畫中,盛貴人說唯獨只喜歡這一句詩。

這詩是他十幾歲時興起所做,當時聽後雖是暢快。但如今已過好幾年,心性字體也與當時大不下相同。

之後盛貴人便沒再提過這句詩,他也只當忘了,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沒想到時隔好幾個月,她居然送到自己龍案前。雖是不像,但其風韻卻也學了個五六成。

康熙手指伸出去,輕輕摩挲着上面的字,想來那小姑娘私底下偷偷廢了不少心思。

小福子見萬歲爺不說話,跪在地上一頭的冷汗,大着膽子道:“萬歲爺,小主讓給奴才問您,像不像?”

康熙聞言,大笑了一聲,暢快道:“像!”

正巧,這個時辰敬事房的奴才送來綠頭牌,康熙低垂着眼簾,溫柔的看着桌面,頭也不擡:“就盛貴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好多人叫我展現我的獨門絕技——在線劈叉,看好了啊各位

左腿————————————————————————————————右腿(這麽高難度的一字馬也劈了,你們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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