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要說這惠妃這邊。
這盛貴人會不會與萬歲爺說些什麽,惠妃還當真沒害怕過。
不過就是個貴人,有多大的膽子明目張膽的告狀不成?且說她這件事一沒下毒,二沒陷害的,做得可謂是滴水不漏。
就算是盛貴人有這麽個膽子說給萬歲爺聽,只怕依照萬歲爺那個脾氣,也只是随便聽聽,一笑而過。
倒是她身邊的那個宮女有些擔憂:“若是那盛貴人當真有那個膽子,不管不顧的去求萬歲爺,娘娘還是要早做打算的好。”惠妃正喝着茶,聞言毫不掩飾的諷刺一笑:“別說本宮還沒将她怎麽樣,就算是欺負了她,你看萬歲爺何時将這點小事放在心上過?”
宮女一想倒是也是,惠妃娘娘是妃位懲治一個貴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流利兒的拍着馬屁道:“萬歲爺心中有娘娘,自然不會将一個小小的貴人放在眼裏,是奴婢愚鈍了。”這話惠妃聽着受用,止不住的渾身都泛着得意。
“不過是相貌生的美了些,還當真以為自己勾走了萬歲爺的心?”她沒想到,自己剛得意洋洋的說完這句話,眨眼之間就被打了臉。
鐘粹宮的小太監來報,說是昨個兒晚上萬歲爺去了秀水苑。
“你說什麽?”剛剛還半躺着的惠妃身子一瞬間坐直,“萬歲爺近來忙得連吃飯都沒時間,如何去了秀水苑了?”
小太監擡起一雙眼睛,斷斷續續的:“說是秀水的宮女去養心殿請的,旁的奴才也就不知道了。”惠妃臉色一瞬間變得僵硬。
剛剛自己還信誓旦旦的,如今這萬歲爺再繁忙,可盛貴人那裏倒是照去不誤。
剛說的話轉頭就被打了臉,她臉色能好看嗎?磨了磨牙,不情願的問道:“可發現萬歲爺身上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小太監道:“那倒是沒有,只說萬歲爺一大早出來的時候神清氣爽。”
春風一度了一晚,萬歲爺心中定是暢快極了。
惠妃心中惴惴不安,繞是她不将盛貴人放在心上,可難保那位沒有禮數,不按照常理出牌,昨個晚上若是吹了枕頭風,倒也不是沒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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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想到這,面上就有不悅,試探的道:“待會去養心殿請萬歲爺過來用晚膳,就說我有要緊事兒。”前兩次也不是沒請過,只不過萬歲爺當時就回絕了。
如今再去請,萬歲爺還不來的話,只怕鐘粹宮當真沒有面子了。可如今不得不用這招,她總要确定确定萬歲爺究竟有沒有聽到些閑言碎語。
慶幸的是,萬歲爺總算是給了這個面子,養心殿的小太監剛走,惠妃的臉色瞬間就好看起來,身後的宮女一來羨慕:“萬歲爺待娘娘可真好呢。”
惠妃面上松了一口氣,想到剛剛養心殿的小太監讓她準備着,如今這大雪的太天,萬歲爺自己都沒時間,卻還願意來陪她用膳。
她便止不住的羞澀起來:“萬歲爺待我确實很好。”萬歲爺難得的過來用膳,還體貼的讓她在鐘粹宮等着,惠妃一想就渾身的熱勁兒,早早兒的就讓小廚房做準備了。
酉時(下午五點到七點)的時候飯菜就做好了,惠妃面帶笑意的坐在那等着,她早早兒就換了一件新衣裳,面上的妝容也重新換了一套。
高興又期待的坐在椅子上等着。
可坐等又等,直到戌時(下午七點到九點)的時候萬歲爺還沒過來,鐘粹宮的太監們都去瞧了兩三趟,倒是惠妃挺直了腰杆坐在那一點都不着急。
篤定道:“萬歲爺定然會來的。”她堅持的坐在外殿等,紫檀雕雲紋的三節椅上一片冰冷,外面的風雪又下了起來,桌面上的菜來來回回熱了好幾遍。
直到等到亥時,宮門早就下了鑰養心殿的燈也關了,萬歲爺還是沒來。
“娘娘……進去歇着吧 ”李答應不知何時過來勸了勸。
萬歲爺要來鐘粹宮用膳,惠妃一個下午都在準備,下命禦膳房的食材要緊着這邊來兒,一個下午過去整個後宮的都知道了。
如今這等了一晚上,只怕是要丢大面兒了。
惠妃不死心,抓住她的手顫巍巍問:“萬歲爺可有派小太監過來說一聲?”萬歲爺是何等自律的一個人,如何會有說好了卻沒過來,卻不通知一聲兒的時候。
何況哪怕是萬歲爺忘了,李德全也定會提醒,她如今等了三四時辰,養心殿的太監卻一句話沒有,不用多說,定是萬歲爺囑咐的。
李答應搖搖頭:“沒。”惠妃眼中的光瞬間就黯淡下來,下一刻卻忽而轉身雙手掀了一桌子的菜。
早就沒有溫度的才滾了一地,緊接着的還有惠妃咬牙切齒的聲音:“是那個賤人!”鐘粹宮的小太監慌裏慌張的的跑進來,膝蓋差點兒跪在那一地的碎瓷片上。
“娘娘,不好了,”小太監白着一張臉道:“內務府的小六子忽然被李公公帶走了,說他沖撞了主子,不知禮數,失了分寸。”
惠妃轉過頭,就見小太監道:“萬歲爺賞了八十大板,打的渾身是血,拖去了亂葬崗。”
‘啪’她跪坐在地上,徹底慌了起來,小李子對她而言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眼線,如今萬歲爺輕輕松松拔起。
惠妃低頭看着一地的飯菜,這哪是什麽陪她用膳?分明是場鴻門宴,那不知禮數,失了分寸,這八個字簡直是砸在她的臉上。
不過是萬歲爺在敲打她而已,就是因為她動了如今正受寵愛的盛貴人?一想到這,惠妃臉色完全冷了下來,她是個大長臉,一雙眼生的也不甚柔和,太過于窄小,眼尾還微微往上翹。
像宜妃,盛貴人那樣明豔嬌麗的五官,眼尾上翹的時候就十足十兒的妩媚,可唯獨放在她這張平臉上,就顯得有些兇悍了。
故而她平日裏都是學着德妃,眼神盡量的放的柔和,倒是得了個會萬歲爺口中的蕙質蘭心的誇獎,
可此時一撥接着一撥,兇悍的眼神一下沒剎住。吓得站在一邊的李答應原地往後退了兩步:“娘……娘娘。”
哪知惠妃遷怒,随手抄起手邊的碎碗筷就往她身上砸:“沒用的東西,都是你勾不住萬歲爺。”
李答應低頭,看着自己剛上身的衣裳就被潑了一身的污漬。一邊的惠妃冷言道:“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貨色,本宮從那下賤兒的地方撈你出來,也有本事将你送回去。”
李答應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玉貴人偷偷懷了身孕已惹的她一肚子的怒火,如今萬歲爺一個多月沒踏進鐘粹宮,她心中知道我這筆賬惠妃遲早要怪罪在自己頭上。
沒想到這麽快就應驗了,想到從前當宮女那暗無天日的日子,受盡冷落與侮辱,李答應立馬慌的渾身顫抖,連忙往地上一跪:“娘娘對奴婢的恩情如同再造之恩,還請娘娘指點饒嫔妾一條生路。”
見她這般,惠妃的暴怒的臉色才算是漸漸平緩,她冷笑着走上前,親自彎下腰将李答應扶起來,低着頭的時候徐徐的嗓音滿是誘惑:“你可喜歡萬歲爺?”
李答應一聽,臉色瞬間紅起,她擡頭對上惠妃的眼睛羞澀道:“喜……喜歡。”萬歲爺雄韬武略,相貌俊朗,她如何會不喜歡?
“既然喜歡,那就去争取。”惠妃面上漸漸露出瘋狂,摸着她的下巴道:“日後盛貴人有的,你也會有。”
聽到盛貴人,李答應眼中閃過一絲貪念,同樣都是下層的宮女,可如今她已經是頗為受寵的貴人,而自己還不過是個答應。
她目露羨慕,自己又何嘗不想?可還是猶豫道:“我……嫔妾沒有盛貴人受萬歲爺喜歡。”特別是盛貴人一張臉,整個後宮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她又如何比的過?
“你無需妄自菲薄。”惠妃咬着牙,語氣緩緩道:“你在暢春園可是與萬歲爺有過情誼的,當初為了找你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
“這點誰也比不上。”窗外的風雪狠厲,摔在美人窗上嗚嗚作響,李答應聽到暢春園三個字,眼神不自然的游動。
只片刻之後,卻又堅定起來。
***
那晚的事,到底還是被傳遍了紫禁城。
人人都知,這是明面兒上敲打了,萬歲爺為的什麽無從可知,但至少無人敢瞧盛貴人了。
內務府的是第一個怕死的,一聽了消息管事的的公公就連忙将紅羅炭親自送到了秀水苑,除去之前那扣押了八個月的,足足添了兩倍之多。
隔着門窗,還能聽見他拉扯着小福子巴結的笑。
“馬屁精。”綠羅不屑的往外啐了一口,“之前那橫鼻子豎眼睛的樣子也不知道惡心誰。”她快人快語,氣憤起來巴巴兒的。
盛瓊華正在一邊練字,被吓得手中的毛筆差點兒糊成一團。她無奈的笑了笑,擡手讓紅裳給她從新換了一張紙:“他這般巴結,還不好嗎?”
“有什麽好的。”綠羅嘟囔着,嘴上可以挂油壺:“還不是看小主如今受寵,之前那糟踐我們的那副嘴臉我如今還記得。”
“呵——”盛瓊華轉過頭,“你倒還是個記仇的。”
綠羅跺着腳,又不敢說話,氣的差點兒眼睛都紅了:“奴婢,奴婢就是看不慣那些奴才們欺負主子。”
“欺負?”盛瓊華撩起眼睛轉過頭:“宮中趨炎附勢,踩高捧低的人多了去了,若這點委屈都受不得,在後宮如何生存的下去?”
她聲音清冷,眼神也滿是平淡。
分明面上沒有生氣,卻無形中生出一股距離感出來,吓得一邊的綠羅張了張嘴直接僵硬在原地,絲毫都不敢動作。
“主……主子。”綠羅道。
盛瓊華卻低着頭沒再看她一眼,淡淡道:“下去吧。”綠羅眼中閃過一絲委屈,卻還是默默的退了下去。
內殿裏面安靜之後,紅裳才走上前來。
她将打濕的綿帕伸出去,“主子又何必吓綠羅。”盛瓊華單手拿起,一根一根的将手指擦拭幹淨,綿帕是用溫水打濕的,入手一片溫暖。
“我又何必吓她?”她搖搖頭:“宮中耳鼻這麽多,喜怒哀樂不必非的擺在明面上,低調才能長久。”
紅裳了然的點點頭:“是,奴婢記住了。”
盛瓊華轉過身,重新拿起筆練起字來:“鐘粹宮那是不是動作了?”紅裳聽到這,語氣止不住笑起來:“小主猜的果然沒錯,李答應一大早就去養心殿候着了,等了兩個時辰萬歲爺都沒讓她進去,大冷的天只怕是凍得不輕。”
“啧——”盛瓊華聊下眼神語氣淡淡的:“她也就一個李答應拿得出的手了。”
“李答應生的嬌弱動人,又傳聞之前與萬歲爺有情分在,只怕日日去候着難免萬歲爺不心動。”紅裳說到這,平淡的臉上倒是帶着幾分擔憂。
到底誰也不知道,這點情分在萬歲爺那占了多少。
可正前方,卻見小主像是聽見什麽好笑的事,嫣紅的唇瓣勾起,眼簾往下。
搖了搖頭,輕笑一聲:“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