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冷靜的鷹
【姚星辰看着那瓶飲料,也沒喝,撂下筷子,意味深長的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條縫,慢悠悠的說:“陸立風,我怎麽就那麽煩你呢?”】從醫院裏出來,正午的太陽高高的挂在頭頂,那光暈忽大忽小,晃得人眼睛疼。
姚星辰把墨鏡戴上,扭着翹臀出了醫院門口,往樓梯臺階下走,忽然有個和小丸子穿一樣病號服的小男孩,正迎面跑上臺階,這小孩兒長得,漂亮極了,姚星辰忍不住扭頭多看了小男孩一眼,就這麽一回頭,猛地就看見一個身影在自己身後五米處,正在拿車鑰匙。
陸立風。
陸立風這個名字,此刻對于姚星辰來講,真的就成了一股狂風,每次見到他,或者想到他,都能讓姚星辰的心裏刮起一陣大風,頓時變得烏雲密布,狂風怒號。
姚星辰逃也似的往樓下走,高跟鞋成了兩個小錘子,飛快地敲打在樓梯上。
“哎呦!”倒黴,腳扭了。
姚星辰瘸着腳,吃痛的半蹲下來,揉了揉腳踝呲牙咧嘴。
倒黴!倒黴!
姚星辰扭頭向後看去,陸立風正從門口出來,恰好看見了她,眉眼一定,便朝她走來。
姚星辰當即把高跟鞋脫下來,絲襪踩在地上,吃痛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像是後面跟着索命的無常一樣,狼狽極了。
陸立風在後面三步兩步的追了上來,站到她的身側皺着眉看她:“怎麽?腳扭了?”
姚星辰翻了個白眼,拼命的往前走,不理他。
陸立風道:“你一個孕婦,穿成這樣怎麽想的?”
“跟你有關系麽?”
“你覺得呢?”
姚星辰深吸一口氣,停下來,轉身,一臉不耐煩的看着他:“我倒是想跟你沒關系!”
陸立風低頭看着她,努力讓自己顯得真誠又無害一些,說:“我們倆現在這種情況,需要坐下來好好談談,真的。”
“一邊兒玩兒去!陸立風!你當我傻呀?啊?我跟你談?我跟你談就談到結婚上去了!我他媽一想到要和你結婚!和你陸立風結婚!就跟要上刑似的!你知不知道,你的私生活混亂直接連累了老娘要葬送我的婚姻!”
陸立風感覺到有點委屈,笑了笑:“我私生活不混亂啊…”
“我呸!”姚星辰看見他那張幹淨又正派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當我是不經世事的小姑娘啊?我告訴你!就憑我那閱人無數的經驗!你那種吃了狗屎一樣的床技沒有個幾吊爐的烤雞是練不出來的!”
陸立風含笑望着她,盯着她憤怒的樣子,挑了挑眉:“謝謝。”
姚星辰一口老血憋在胸腔裏,鼻孔都氣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憤怒,轉身就走毫不廢話。
陸立風站在她身後也沒有追,手裏轉着鑰匙,沖她背後幽幽的說:“姚星辰,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姚星辰再次轉過身來,陸立風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姚星辰心裏一亂,剛才的怒氣已經發洩的差不多了,便急急的叫住他:“哎…陸立風…”
陸立風轉過身來,好看的眉眼微微彎着,一副得逞了的樣子,轉着鑰匙走過來,問:“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去。”
姚星辰搖了搖牙,忍辱負重的回答:“我跟你談談…”
暑熱難耐,姚星辰一瘸一拐的上了陸立風的車,一股清涼頓時布滿周身,讓她覺得舒服多了。
姚星辰的肚子咕咕的叫,在酒店裏過了一夜,沒敢回家見廖英紅,于是從早上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偏偏她現在又特別能吃,此刻已經快餓虛脫了。
車廂裏“嘀嘀嘀”的叫着。
“安全帶。”陸立風提醒她。
姚星辰滿腦子都想的是吃,沒聽見他說什麽。
陸立風把車停下來,身子忽然就湊近,去拽她的安全帶。
姚星辰聞到一股淡淡的木質香水味。
也不知是中了邪還是怎麽,她只要一聞到這個味道,腦子裏就自動重播那天晚上的感覺,黑暗中,那些細致而纏綿的吻,一開始的克制,冷靜,到最後的失控的沖撞…
該死,姚星辰無論如何也無法将眼前這個古董和那晚的人聯系在一起。
“我自己來…”
“咔噠!”安全帶已經被他扣上了。
陸立風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坐直了身子發動引擎。
“換一個行不行?”他問。
“不行,我就要吃麻辣燙!嶺東路那家,正宗老四川。”
“比如說港式茶餐廳?”
“就、要、麻、辣、燙!要不我就自己去!”
陸立風擡手按下導航,妥協了。
正宗四川麻辣燙的店鋪非常小,簡易的桌板上坐滿了人,且一進門,一股熱騰騰的蒸汽撲面而來,麻椒,麻醬,辣椒油的味道貫穿在整個店鋪,只要待上一分鐘,渾身上下都是這個味道。
陸立風自打進了門,就跟進了化工廠似的,一直用手在面前扇着,兩道俊眉不适應的褶皺着,皮鞋偶爾踩到地上的一張餐巾紙,讓他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
姚星辰好久沒吃麻辣燙了,雖然她是模特,可她從來不控制飲食,因為吸收不好,她吃多少都不愛胖,所以對快餐小吃簡直迷戀,尤其重口重辣,想想流口水直流。
人說能吃辣的脾氣都火爆,可能和這個有關,沒有辣,姚星辰一頓飯都吃不下。
一大碗加了切面的麻辣燙上桌,姚星辰食指大動,肚子叫的更厲害了,好像有十幾只嗷嗷待哺的小鳥張着嘴催促。
她把麻辣燙拌了拌,擡頭看看陸立風,他的背景都是學生或打工仔,端坐在小凳子上顯得格格不入,長腿憋屈的彎曲着,手撐在腿上看着她碗裏的紅湯,臉在潮熱裏顯得更白了。
姚星辰掰開一根筷子給他:“饞了你就吃呗,看什麽看啊…”
陸立風擺了擺手:“我不吃。”
姚星辰瞪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服務員!兩瓶花生露!冰鎮的!”
“好嘞!”服務員掐着兩瓶花生露過來,放在兩人面前,“啪啪”兩聲,開瓶器就蹦開了瓶蓋,冒着冰凍的白汽!
姚星辰推過去一瓶給陸立風,陸立風拿過這玻璃瓶一看,瓶蓋處有一些發黃的鏽跡,他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紙巾來,從她嘴裏奪下瓶子,拿在手裏擦了擦瓶口。
擦完以後,他把瓶子遞還給她。
姚星辰看着那瓶飲料,也沒喝,撂下筷子,意味深長的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條縫,慢悠悠的說:“陸立風,我怎麽就那麽煩你呢?”
陸立風吸了一口氣,眉眼之間顯得十分淡然:“我也不知道。”
姚星辰握着飲料瓶,輕輕的往桌子上磕了磕,咬牙切齒的說:“我怎麽就那麽那麽那麽煩你呢!”
陸立風百無聊賴的用手撥了撥桌子上的瓶蓋,氣定神閑的看着她:“我知道。”
這句話,他已經聽過無數遍了。
第一次聽她這樣說,是她破壞了軍區的花草,而他正義的舉報了她之後。
第二次聽她這樣說,是在文藝演出結束後,所有孩子一起玩老鷹抓小雞。
那時候陸立風已經長了喉結,高高瘦瘦的,很排斥和一幫瘋丫頭玩這種游戲,可父親說他最大,應該多照顧弟弟妹妹們,他索性就陪着他們鬧了一次。
所有人都排成了一個長隊,你抓着我的衣服,我抓着你的衣服,變成了一條人形的蜈蚣,而他個子最高,長得又漂亮,站在前面當一只很冷靜的老鷹。小女孩們全都嬉笑着,排好了隊看着他,等着他抓。
與這邊的熱鬧不同,一個孤單的身影蹲在牆根前,拿着樹枝逗螞蟻。
陸立風記得她,她叫姚星辰,經常在草坪上練武功秘籍,後來他舉報了她,她就經常蹲在牆邊逗螞蟻。
陸建林看見了小星辰,背着手笑着叫她:“星辰啊!去跟你立風哥哥一起玩老鷹抓小雞!”
姚星辰擡頭看了一眼陸立風:“我不!”
陸立風擡頭張望着她,因為是文藝晚會,她被母親逼迫着穿了一條鵝黃色的碎花裙子,黑色圓頭小皮鞋,白色的襪子邊上有一圈秀美的蕾絲。黑亮的兩條辮子垂在胸前,與以往的穿着大相徑庭,只是眼神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
陸建林笑了笑:“星辰啊,快去快去!別一個人玩!你們是一個集體!”
姚星辰想了想,不情願的放下小樹條,懶洋洋的走到了隊伍的最後面,抓住一個孩子的衣服。
那是小堂本的衣服,小堂本回過頭來惡狠狠的說:“不許使勁兒拽!我這可是新衣服!”
“哼!”姚星辰氣鼓鼓的別過頭去。
陸立風看見她一副受氣的樣子,心頭莫名的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那一場老鷹抓小雞的游戲,陸立風抓住姚星辰三次。
他每次都盯着她,眼疾手快,拎起她的衣領一拽,她就被擒住了,或是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摟住她的腰,死死的将她按在胸膛裏,無論她怎麽掙紮,柔軟的身子都掙脫不了他的掌控。
最後她玩得翻臉了,死死的瞪着他:“陸立風!我煩你!煩你!”
那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他一直在追姚星辰,抓住她一次又一次。她在他懷裏不停的掙紮着,擰起的細眉,和冒着汗的鼻尖,讓他沖動而開心,她柔軟的身子貼合在他的襯衫上,隔着薄薄的布料,傳來她的體溫。僅僅是一秒的瞬間,卻像是慢放了好幾回,好幾天…
她怎麽會那麽的柔軟…
夢裏,他一直在想。
結果,第二天,他可恥的發現自己的床單竟然濕了…
自己手洗床單的時候,爸爸恰好回家。
“立風啊,你怎麽自己洗床單呢?”
何琳推了陸建林一把,給他使了個眼色,心照不宣的責怪道:“你這個粗人…問題怎麽這麽多。”
陸立風低着頭,默默的搓着床單,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