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冬日裏暖融融的日光穿過玻璃窗, 在閱覽室的地上拖出長長的光。

兩個人蹲在這束光下,一起擺弄着那株小多肉。

擺弄着, 擺弄着,秋果停下了手。

祢爾玉修長蒼白的指尖沾滿了泥土, 卻依舊極精細地将小多肉放進自己之前拿來的一個小小的白陶花盆裏。

這個白陶花盆是個勺子模樣, 看上去十分可愛。

祢爾玉将小多肉放進勺子裏後, 又将旁邊的泥土花盤周遭的泥土蹭幹淨, 這才又在泥土上面壓了一些小石子。

秋果笑了笑, “你不是沒有養過花草嗎?動作怎麽會這麽熟練?”

祢爾玉:“因為我之前看過書。”

秋果;“你沒事看這些養花花草草的書?”

祢爾玉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指責的意味。

秋果:“我……說錯了什麽嗎?”

祢爾玉将種花工具收拾起來,冷冰冰道:“沒有。”

秋果小心翼翼捧起勺子模樣的花盆, “這花盆挺好看的,多少錢買的?”

祢爾玉:“沒花錢買。”

“嗯?”

秋果将花盆放在陽光明媚的窗臺上, 低頭看他。

他只給她一個發旋兒,淡淡道:“那是我自己做的。”

秋果看看花盆, 又看看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模樣的祢爾玉,“你,自己, 做的?陶藝?”

祢爾玉将所有東西收拾好,拍拍手, 站起身。

他看着她的眼神非常直,就像是一根尖尖的針,非要把她的記憶戳出個洞來似的。

“對。”

秋果笑了,“陶藝是你的愛好嗎?”

“愛?我沒有。”

他頓了頓, 繼續說:“我沒有愛好。”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個花盆,“這是一個承諾。”

秋果:“然後你就将承諾的東西給我用了?是不是不大好?”

祢爾玉猛地擡起頭,瞪了她一眼。

他深吸一口氣,扭頭出門朝洗手間走去。

秋果看着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輕聲嘀咕:“我的同桌弟弟是越發的古怪了。”

秋果拍了拍手,也去女洗手間洗手了。

她出來後,發現祢爾玉正站在走廊盡頭的窗臺前,他雙手揣在兜裏,神情寂寥地望着窗外。

秋果放輕腳步,偷偷走到他身後。

她剛準備吓他一下,他卻突然轉過身,握住了她的手,倒是把秋果自己吓了一跳。

“什麽啊,你知道我來了啊。”

秋果探頭看他身後,“我是怎麽暴露的?難道是玻璃反光?”

祢爾玉輕聲道:“不是,你一靠近我,我就會知道。”

因為每次她出現在他周遭,他都會感覺到一陣疼痛。

秋果笑盈盈,“這麽神奇?怪不得是祢神呢!”

“你現在還在生我的氣嗎?同桌?”

祢爾玉蹙了一下眉,将她雙手合攏在自己的手掌裏。

“別,我的手還沒幹。”秋果抗拒。

祢爾玉卻合攏地更緊了。

他一本正經道:“我不會生氣,也沒有生氣的情緒。”

騙人。

秋果吸了吸鼻子。

祢爾玉:“感冒了嗎?”

秋果搖搖頭,“不是,不是,只是秋冬室內幹燥,鼻子有些不舒服。”

祢爾玉點了點頭,又問她,“你的護手霜呢?”

秋果:“啊,忘在課桌裏了。”

祢爾玉放下一只手,從兜裏掏出一個手帕,他握着她的指尖,慢條斯理地将她手上的水珠擦幹,那股專注勁兒就像是在擦拭古董似的。

将她手上水珠都擦幹後,祢爾玉又拿出一管護手霜,擠出一些,塗抹在她的手上。

濃郁的花香随着他的動作一點點散開。

秋果瞧了一眼,是個薔薇花味道的護手霜。

秋果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同桌,以咱們兩個的關系做出這種舉動是不是有點過界了啊?”

祢爾玉頭也未擡,平靜道:“你如果好好塗了護手霜,也不用我親自上手。”

喲嚯,偷換概念。

秋果:“我說的是……”

祢爾玉修長的手指滑入她的指縫,指腹扣在她的手背上。

他擡起頭,不知為何,他眼角微紅,小聲喘息,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麽。

可能是見他衣衫一絲不茍、高高在上的樣子多了,如今他這副樣子倒是顯得極為動人。

秋果下意識舔了一下唇。

這也是他的病吧?

秋果妥協了,她小聲道:“你以後有需要好好跟我說,不要搞突然襲擊。”

他“嗯”了一聲,尾音沙啞,餘韻悠長。

秋果耳根發癢。

這個弟弟若是再大一些那可真是了不得。

……

将閱覽室收拾好後,兩人若無其事地回到教室。

周六的時候班主任蘇博特地來學校,将運到的校服和書本交給秋果。

秋果終于可以将借來的校服和書本還回去了。

還書的時候,祢爾玉的手指在書脊上撫摸了好幾下,看得秋果頭皮發麻。

秋果無奈道:“我真沒搞壞,要不你仔細檢查檢查?”

祢爾玉搖搖頭,将書脊小心翼翼放進書桌裏。

秋果有些無奈。

難道這些書上還長了花嗎?要不然他為何這樣小心翼翼的?

中午的時候,秋果從外面回來,見祢爾玉将臉貼在書本上,似乎在輕輕磨蹭。

秋果走近一些,才發現原來他是在午睡。

他頭發上翹起了一角,高領毛衣貼着他的下颌,蒼白的臉頰在陽光下總算是有些紅潤,整個人毛茸茸的,或許只有此時的他才沒有那麽冷。

秋果小聲嘀咕:“我剛剛是看錯了嗎?”

她彎下腰仔細看他。

他睫毛動了動。

“嗯?”

窗簾被風揚起了一角。

秋果擡頭,原來窗戶被人開了一道小縫,是風吹得他睫毛亂動吧?

害的她還以為他醒來了呢。

秋果将窗戶輕悄悄關上。

她低聲對他柔聲道:“睡吧。”

等她出了教室,室內響起一聲細微的渴求嘆氣。

……

周末兩日,秋果幾乎都在抓緊時間學習。

到這個學校的第一次考試不知道會怎麽樣,她實在有些擔心。

周日晚自習的時候,學校考試的考場安排已經打了出來。

班長楚李白拿着安排表,一臉複雜地進了教室。

他第一眼就看向祢爾玉。

祢爾玉正低頭翻着教科書,根本沒理會他。

楚李白搖搖頭。

“班長,你搖頭做什麽,總不至于咱們整個班都被分到最差的考場了吧?”有同學在下面問。

楚李白欲言又止:“等你們看到就知道了。”

他将安排貼在黑板旁邊的白色展板上,提醒大家:“等晚自習下課你們再來看。”

他這麽一說就更讓人好奇了好嘛!

就連秋果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卻正對上楚李白看過來的視線。

秋果開口:“班長,我分在哪個考場?應該是最後一個吧?”

楚李白點頭,眼神很有內涵,“你和陳星南都在最後一個考場,因為你們上學期最後一門考試都沒成績。”

秋果:“哎?陳……”

陳星南:“怎麽了?我怎麽了?”

陳星南明明坐在最後一排,也不知道是怎麽眼尖耳尖注意到了秋果的話,他立刻嚷嚷道:“我就不喜歡考試,沒去考怎麽了?”

他一副大爺樣抱着手臂盯着秋果。

秋果笑了笑。

楚李白聳聳肩。

他坐下後,趴在桌子上,偷偷告訴秋果,“你別信他那裝逼的話,我告訴你他為什麽沒有成績。他那天早上貪嘴,進校門前在校門口的流動小攤子上買了個煎餅果子,然後,他就腹瀉到無法上考場了。”

秋果:“……”

最後一排的陳星南猛地拔高聲音,“楚李白,你說什麽呢?你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楚李白回眸一笑,豎起一根手指,“星哥,現在上自習呢,噓!”

陳星南重重哼了一聲。

楚李白扭過頭,朝秋果眨了眨眼睛,混血的面容格外可愛。

“秋小果,這是咱們兩個的秘密,千萬別說出去啊。”

秋果做了個發誓的動作,又在自己唇前作勢拉上拉鏈,也朝他眨了眨眼睛。

楚李白燦爛一笑。

“嘭!”

兩人同時看向将杯子扔到桌面上的祢爾玉。

祢爾玉面無表情道:“對不起,手滑。”

楚李白朝祢爾玉聳聳肩。

……

下課後,所有人都奔到考場安排表前,接着,響起了統一的倒吸涼氣聲。

“啊,這怎麽可能?”

“卧槽!卧槽!卧槽!學校是瘋了吧?這考場是怎麽排的啊?”

“究竟怎麽了啊?”牧小童擠不進去,便格外關心。

“祢神……祢神居然被分到了最差的考場!”

“最差考場……食堂?!”

所有人都看向了祢爾玉,祢爾玉依舊看着教科書,手指在邊緣細細摩挲。

“祢神,學校肯定是分錯了,你從來都沒掉過第一名,怎麽會被分到食堂去?”

“對對對,你趕快去找老師說說,把你還回來。”

同學七嘴八舌提建議。

祢爾玉慢悠悠擡起頭,掃視一圈,冷淡道:“不用,這是我自己要求的。”

“哈?”

“祢神,你在說什麽啊?”

祢爾玉一臉正色道:“考場空間太小我頭暈,所以我要求換到最大的考場。”

班級裏頓時一片安靜。

祢神,你哄鬼呢!當初說食堂味道讓你感覺像是被無數螞蟻爬過身上的那位不就是你自己嘛?

楚李白對他找的借口簡直嘆為觀止,他偷偷拉着祢爾玉說:“阿玉啊阿玉,居然連你也逃不過真香定律嗎?”

祢爾玉瞥了他一眼,“別胡說,我依舊很讨厭食堂的味道。”

“那你幹嘛非要去食堂……哦,懂了。”

他的目光掃過陳星南和秋果,笑嘻嘻問祢爾玉,“那麽我們的祢神究竟是因為秋果小姐姐在,才選擇去食堂考試;還是因為秋果小姐姐和陳星南都在,才選擇去食堂考試的呢?”

祢爾玉冷冷淡淡道:“這有區別嗎?”

“當然有喽。”

“如果你是因為小姐姐,那麽恭喜你,你沒救了。”

楚李白看着祢爾玉,“如果是因為陳星南和小姐姐,那麽……”

祢爾玉露出一絲認真的神色。

楚李白咧嘴一笑,“……你就更加沒救了,病症已達晚期,等小姐姐給你最後一刀吧。”

祢爾玉:“對你說的話認真是我的錯。”

楚李白笑嘻嘻哼着歌。

祢爾玉仔細聽,那歌詞是“都怪小姐姐的香水味兒,是我鼻子犯的罪,啊啊,小姐姐有毒……”

作者有話要說:  章下留言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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