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祢爾玉盯着秋果, 一步步走來，腳還不敢用力, 一瘸一拐的。
可他的雙眼卻緊緊巴巴地盯着她。
呃……
秋果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焦灼起來了。
明明她也沒做什麽，心、心虛什麽啊。
秋果笑了笑, “你腳怎麽樣了？”
祢爾玉：“沒大問題。”
他手裏還拎着一個盒子。
他擡起手, 将盒子壓在秋果的書桌上, 一點點将楚李白放上去的那盒牛奶擠到他自己的桌子上。
秋果：“……”
祢爾玉一臉若無其事道：“我回校的時候看到保安室裏有你的快遞, 就幫你拿了過來。”
秋果低頭看了一眼, 又是白阿姨給她郵寄來的快遞。
“謝謝你了，同桌。”
秋果用手指在盒子上蹭了蹭，嘆了口氣。
祢爾玉：“怎麽了？是什麽不好的東西嗎？”
秋果笑了笑, “不是，只是覺得……我真的沒法兒報答人家了。”
祢爾玉居高臨下看着她, “也許，她并沒有要你報答, 你也不必有心理負擔。”
秋果搖搖頭，“別人可以是舉手之勞，我卻不能收的心安理得。”
祢爾玉抿緊唇, 一言不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秋果打開快遞盒，裏面居然是一件白色的羽絨服。
她嘀咕：“阿姨又破費了, 怎麽又送我一件羽絨服？”
秋果之前那件羽絨服因為沾到泥水髒了，她又不舍得花錢幹洗，只能用布沾着水和肥皂小心翼翼蹭羽絨服的表面，因為最近一直在下雪, 她也沒法兒往外晾曬，宿舍樓裏又不讓随意晾曬衣物，她只好把衣服晾在櫃子裏。
可這樣羽絨服也不容易幹，她便一直單穿一件秋冬校服上課，雖然冷，但忍忍也就過去了，沒想到冬天都快要過去了，阿姨竟又送了一件羽絨服過來。
秋果雖然有阿姨的聯系方式，但除了過節問候一聲，她一般很少聯系阿姨，因為每次一聯系，阿姨就往她這裏送東西，她實在有些怕了。
秋果小心翼翼摸了摸那件白色羽絨服。
祢爾玉偷偷看她。
她将盒子收起來。
祢爾玉：“你怎麽不穿上？收起來做什麽？”
秋果搖搖頭，“白色的羽絨服太容易髒了，我還是可着一件穿就好了。”
祢爾玉愣住了。
秋果哈哈一笑，“你沒見過我這麽寒酸的人吧？”
祢爾玉：“不是，不是這樣。”
他看了一眼快遞，又望了望秋果。
千言萬語抵在嗓子裏，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哎？我牛奶呢？”秋果到處找，視線落在祢爾玉身上。
祢爾玉直視前方，淡淡道：“不知道，沒看到。”
他一身正氣，仿佛不屑于說謊。
秋果撓撓耳朵。
“奇怪了，那那盒牛奶落到哪裏去了？”
祢爾玉擡頭看天棚上的燈管，偷偷從羽絨服的兜裏掏出一個紙袋，輕輕放在了秋果的桌子上。
秋果看向他。
祢爾玉清清淡淡道：“我吃過晚飯了，這是看桌子上還有剩，順手帶的。”
秋果：“那謝謝你了。”
她接了過來，打開袋子，發現裏面裝着兩個三明治，還是溫熱的。
秋果垂下眼眸，張開嘴，輕輕咬了一口。
她臉頰一鼓一鼓，咀嚼着，三明治上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月牙缺口。
“噠噠噠噠——”
一連串敲擊聲響起。
秋果疑惑地看過去，只見祢爾玉的小指頭不停敲擊着他的桌面。
祢爾玉注意到秋果的視線，連忙握住他自己的小指。
秋果繼續低頭吃三明治。
他望着她，小拇指不受控制地抖動着，身體裏更像是被一道道絲線扯住，随着她的動作一點點拉緊，那些細線如同刀子一樣切割他的血肉。
疼，好疼，每靠近她一分便會讓他更疼一些。
可正是這些疼痛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還像個人。
他握緊桌肚裏的牛奶，又往裏面推了推。
……
晚上上自習的時候，秋果本來想要問問班長什麽時候出成績，誰知道她剛轉過頭去，楚李白就把頭埋得死死的，根本不看她。
楚李白的同桌戴眼鏡的同學笑道：“李白，你怎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楚李白猛地挺直腰，“胡說什麽，我坦蕩的很。”
他一邊說着一邊偷看祢爾玉。
見祢爾玉沒有反應，他才咳嗽一聲，看向秋果，此時秋果已經轉回頭了。
他俯下身，小聲道：“剛剛有紀檢老師在後面，我才不與你說話的，否則咱倆都會被扣分。”
“你要問我什麽？”
秋果動了動筆，然後将一紙條握在掌心，手臂偷偷伸到身後，張開手指。
楚李白趴在桌子上，手指輕輕一啄，将她掌心的紙條啄走。
指尖觸及她的掌心。
楚李白将半張臉埋進胳膊裏，打開紙條看了一眼。
秋果的字跡幹淨又清秀，鋒芒畢露，字骨淩厲。
楚李白輕聲道：“考試成績這周就能下來，高三老師批卷的速度格外快。”
他笑了笑，語氣輕快問她：“你擔心成績嗎？別擔心，如果你成績不好的話，我可以給你補習。”
楚李白的同桌捅了捅他。
楚李白繼續問：“還有別的問題嗎？”
楚李白的同桌又捅了捅他。
“嘶，你到底怎……”
楚李白掉頭一看，祢爾玉正冷冰冰盯着自己。
呃……
楚李白下意識道：“其實，你讓阿玉教你更好，阿玉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呢。”
秋果回頭對他笑了一下，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楚李白蹭了蹭臉頰，将那個紙條團進掌心裏。
他朝祢爾玉露出一個無害陽光的笑容。
祢爾玉這才收回視線，重新坐好。
楚李白呼出一口氣，喃喃：“我太難了……”
怎麽就變成如今這個地步了呢？
……
放學後，秋果準備回宿舍，到一樓上廁所，剛出來就被兩個女生堵住了。
這兩個女生都跟她有過一面之緣，一個是燙着小卷的祢爾玉迷妹顏曉，另一個則是一頭渣女大波浪、上次又被雞湯淋了一頭的尹薇。
尹薇抱着胳膊，揚着下巴斜睨秋果。
顏曉皺着眉道：“這個就是祢爾玉的同桌，上次騙了我叫什麽果子來着。”
秋果輕聲提醒她：“是秋果。”
顏曉不耐煩，“我知道你叫史秋果！”
秋果：“……”
尹薇冷笑一聲，“就是她，上回還讓祢神淋了我一頭雞湯，這不要臉的賤人是把祢神和陳星南都勾引上了是吧？”
秋果笑着搖頭，“你誤會了，我這麽厲害的話，還待在學校裏做什麽？”
顏曉嚷嚷着：“別被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上次她還哄着我給了她一管口紅，你個寒酸的賤人……”
秋果：“你那口紅我托人還回去了，你沒收到嗎？”
顏曉愣了一下，“即便你還回來了……也不過是惺惺作态而已！薇姐，給她點厲害瞧瞧，撕碎她這張賤臉，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勾引祢神。”
秋果依舊态度溫和道：“你們真的誤會了，我才剛轉學過來，學習都沒搞好，哪有時間搞對象？”
尹薇揚起一巴掌就要掴秋果的臉。
秋果眼疾手快，一把就按住了她的手腕。
秋果收起笑容，冷淡道：“是學生就要好好學習，不要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說是吧？”
尹薇掙了掙，卻沒有掙開自己的手。
她怒道：“放開你的髒手！”
秋果：“美女妹妹，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就要鬧得不可收場了，咱們有什麽不能好好說的呢？”
尹薇尖叫：“顏曉，你就這麽光看着！”
顏曉忙上手，準備去拽秋果的頭發。
秋果稍稍偏頭，又朝後踹了一腳，一腳蹬在顏曉的膝蓋上。
顏曉“啊”的一聲，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秋果皺眉問：“你沒事吧？抱歉，我沒想踢到你的。”
尹薇“草”了一聲，又用另一只手去掴秋果。
秋果稍稍退了一步，猛地将她一推，又拽着她的雙手繞過她的後背，攥着她的雙手，将她抵到了牆壁上。
尹薇怒罵道：“放開，你知道我是誰嗎？”
秋果慢條斯理道：“不管你是誰，你揍我，我都要反抗的。”
秋果：“你厲害，你高高在上，可我也不是任由你欺負的，光腳不怕穿鞋的，你再逼我，那我就豁出去了。”
尹薇瞳孔一縮。
“你個垃圾，不知道怎麽混到一高來的，還敢威脅我！”
她雖然叫的大聲，卻色厲內荏。
尹薇：“顏曉！”
顏曉還蹲在地上，揉着磕破的膝蓋，她小聲道：“薇姐，她說得對啊，咱們針對她做什麽？她一窮二白，受人資助才能上高中，還領着助學金，之前不是還停學了幾年去混社會了嘛，咱們幹嘛跟她這麽一個光腳的沒臉沒皮的對上啊？”
尹薇怒火中燒，“顏曉，你到底是幫誰的！”
顏曉瑟縮一下。
尹薇拼命掙紮，“賤人，我告訴你，我……”
她話還未說完，旁邊的男廁所突然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她們三人同時一愣，看向男廁所。
“草！”一聲怒罵爆出。
“是哪個傻逼用炮仗炸了下水管！老子要了你們的命！”
下一刻，一頭污穢的陳星南掄着拐着沖出男廁所，伴随而來的是下水道難聞的氣味。
他明顯就是被廁所突然爆了的下水管淋了一頭，身上都是屎尿味兒。
顏曉往後挪了挪，緊緊貼在牆壁上。
陳星南一副要殺人的模樣瞪向顏曉，“是你！”
他掄起拐杖指着顏曉。
顏曉吓得要死，連忙搖手，“不不不不，不是我，星哥，我不能做那事兒啊！”
陳星南又兇狠地瞪向尹薇，秋果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手，只留尹薇一人面對着陳星南的怒火。
“那就是你了？行啊，別人口中的薇姐，竟敢惹到老子頭上了，別人給你面子，老子可不給！”
陳星南一拐杖就朝尹薇砸了過去。
“啊！”尹薇一聲慘叫，抱着腦袋蹲了下來。
“陳星南——”她叫了破音。
然而，她身上卻沒有一點疼痛的地方。
尹薇一愣，慢慢擡起頭，陳星南的拐杖正架在她頭頂正上方。
陳星南朝着她惡狠狠道：“滾！”
拐杖上沾着的下水落到尹薇的頭發上，她惡心地都要吐了。
她捂着鼻子，紅着眼圈跑了出去。
陳星南側過頭，冷冰冰盯着顏曉。
顏曉露出了一個讨好的微笑，“我，我，這不關我的事兒，都是尹薇叫我來的。”
陳星南單手捏着拐杖，幾乎抵上她的鼻子，“再讓我見到你欺負我們班學生，我見一次打一次。”
顏曉一個哆嗦。
“我這就走，這就走！”她七手八腳起身，準備跑。
“還有……”陳星南叫住她。
顏曉顫巍巍停住了動作，“星哥，您還有什麽事兒？”
陳星南甩了甩頭，皺着眉不耐煩問：“是你故意炸的我嗎？”
顏曉要被他逼哭了，“我瘋了嗎？幹嘛要來惹你？”
陳星南：“反正不是你就是尹薇，我以後盯上你們了！”
顏曉：“真不是我們啊，秋、秋果都看着呢！”
秋果：“……”
哦，現在想起我的好了？
陳星南呲牙，“滾！”
顏曉忙跑了。
陳星南一臉嫌惡地抖了抖身上，轉回男廁所，直接用水龍頭裏的涼水沖頭發，一面沖一面罵罵咧咧。
他好不容易把臉上的髒污沖幹淨，擡起頭，卻從鏡子上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秋果。
他吓了一跳，忙回頭，“你杵在哪裏想要吓唬誰呢！”
他皺了皺眉，“這裏不是男廁所啊？你站在門口幹什麽？”
“……我總不至于又走錯了吧？”
秋果朝他笑了笑，“我是在等你。”
“等我？”
陳星南将沾了糞水的拐杖甩進水槽裏，疑惑地盯着她，抿了抿唇。
“行了，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了。”他臉有些紅。
“告白都追到廁所裏來了嗎？好大的膽子……”他看上去卻挺愉快的。
秋果一臉無語，“我想你誤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陳星南：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其實，我也……
秋果：你醒醒！你是誤會了啊！
——
高三的時候，我有個同學到一樓上廁所，樓上用炮仗炸下水管，還炸裂了，被糞水淋了一身。
真人真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