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打完吊針後, 祢爾玉和秋果回到了屋子裏。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你……”
“你……”
兩人互相看着, 又同時閉上了嘴。
祢爾玉輕聲問她：“你要說什麽？”
秋果垂眸一笑，“沒什麽, 你好好睡覺, 我先回房了。”
她換好鞋, 快速進屋。
祢爾玉默默看着她背影消失, 低下頭, 臉藏在陰影中。
他擡起手，探出食指，沿着唇線緩緩勾勒。
他抿了一下唇, 忍不住露出淺淺的笑容。
……
第二天，秋果躺在床上玩手機, 看到楚李白發送來的微信。
——秋果，我昨晚不小心喝多了, 有沒有做了什麽傻事？
秋果回複他。
——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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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兒，楚李白的微信又傳來。
——我好像有一些記憶，我是不是對你……
他發送了一個小兔子捂臉害羞的表情。
秋果用力抿了一下唇, 發了一個問號。
楚李白又發了一個小兔子跪地，長耳朵慫慫垂下。
秋果問他。
——你到底要知道什麽？
她剛發出去, 楚李白的回複便來了。
——酒壯慫人膽，我是認真的。
秋果的手一滑，手機脫手。
手機正好砸在了她的臉上。
秋果“唔”的一聲，捂住了鼻子, 拿起了手機。
只見手機聊天頁面上，她發送了好幾個無意義的符號，就好像亂碼了。
——怎麽了？
——秋小果？
——你這是什麽答案？
——恢複我啊。
——秋果姐。
——果果姐。
——小姐姐啊~
他瘋狂地發送信息，秋果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
秋果捂着額頭，一臉頭疼的表情。
她想了想，還是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對不起。
楚李白那邊突然沉寂下去。
“這樣就可以了吧？”秋果盯着對話框自言自語。
就在秋果要把手機放下的時候，她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秋果捏緊手機，看去。
——我可不是會輕易放棄的。
他還發了一張兔子撒嬌的圖片。
秋果盯着那張圖片好久，最終無可奈何地放下了手。
……
很快就到了出高考成績的時候。
祢爾玉準備了兩臺電腦和秋果坐在沙發上，等待一過午夜十二點就開始查分。
祢爾玉泡好了茶，給秋果倒上一小杯。
秋果打了個哈欠，低聲道了聲謝。
祢爾玉看着她說：“你如果困了不如先去睡一覺，到時間了，我會叫醒你的。”
秋果搖頭，又打了個哈欠，“沒、沒事，我能頂得住。”
祢爾玉欲言又止，“那你在沙發上先休息一會兒吧。”
秋果點了點頭，靠在沙發上，慢慢阖上了眼。
她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正躺在沙發上，腦袋下面是軟綿綿的靠枕，身上還被披上了一條毯子。
她的面前則是盤腿坐在灰色地毯上的祢爾玉。
祢爾玉正出神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秋果支起身子，看了一眼時間，發現早就過十二點了。
“你怎麽不叫醒我查成績？”
祢爾玉這時才漸漸回神，他遲疑地眨了一下眼睛，唔，我沒注意到，原來都已經十二點了。
秋果無語地瞪着他。
“那你剛剛在做什麽？”
祢爾玉輕咳一聲，摸着後腦勺，低下頭，耳尖泛起一抹薄紅。
秋果：“……”
你該不會是一直盯着我看了這麽久了吧？
秋果轉過臉，去電腦那邊查成績。
結果，查詢成績的網站崩潰了，怎麽刷新也刷新不出來。
秋果捂着額頭說：“沒辦法了，等明天早上再試試吧。”
祢爾玉：“還可以電話查詢，打電話吧。”
秋果一想也是。
她連忙拿出手機，跟祢爾玉一道打電話。
沒想到用電腦查詢崩潰，用手機查詢倒是好用。
沒一會兒，秋果就聽到了成績聲。
她呼吸一滞，立刻找出紙筆，記錄下來。
她發現自己寫分數的手都是在發顫的。
待寫好總分，挂斷電話，秋果盯着面前的紙張，良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旁邊的祢爾玉往這裏挪了挪。
秋果第一反應是把成績捂住。
她看向祢爾玉。
祢爾玉神情冷淡而無辜。
秋果看了一眼茶幾，發現他根本沒有記錄自己的成績。
秋果：“你沒記下來？”
祢爾玉：“我都記在腦子裏。”
秋果咬着唇看他，好想知道他考了多少。
祢爾玉：“要知道我的分數嗎？”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
秋果無奈地松開手，“我考的沒你高吧？”
祢爾玉垂眸看了一眼，“嗯”了一聲。
秋果嘆了口氣，“結果，到最後都沒有考過你。”
祢爾玉擡起頭，“我也沒有什麽厲害的。”
秋果扯了扯嘴角，“這個時候就不要謙虛了，學神。”
祢爾玉：“我只跟你差了一分而已，你也是學神了。”
“啊？”秋果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祢爾玉拿過筆，在秋果的各科成績下面，寫上了自己的成績。
這次祢爾玉的語文發揮不好，但數學和英語都比秋果高一點，最巧的是兩人理綜的成績居然一樣，這樣算下來的總分……祢爾玉确實僅僅比秋果高了一分。
秋果驚了。
祢爾玉看着她說：“你看，你的努力沒有辜負你。”
秋果愣愣地看着他，心中一時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一張嘴，眼淚卻先流了下來。
祢爾玉吓了一跳，忙用手扶住她的臉，另一只手蹭她的眼淚。
“別哭了。”
她默默點頭，眼淚卻流的更兇了。
祢爾玉雙手捧着她的臉，憐惜地凝望着她挂在睫毛上的淚水。
看到她哭，他的心就像是被放進了絞肉機裏，被擰着絞着，難受的發顫。
祢爾玉吓唬她，“你再哭，我就要……就要……親你了。”
秋果當即瞪大眼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祢爾玉不滿，“你以為我做不出來嗎？”
秋果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的耳朵紅的都要滴血了，真的沒有問題嗎？”
在她觸及他的那一瞬，他下意識打了個激靈。
秋果愣了一下，随後收回手，笑道：“我知道你是要轉移我注意力，謝謝你，我好多了。”
才不是什麽轉移注意力！
他分明是想要……吻她。
祢爾玉盯着秋果的唇，忍不住口幹舌燥，全身發燙。
秋果轉過臉，說道：“早些休息吧。”
她剛起身，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茶杯。
杯子翻倒。
秋果慌張去接。
“別！”祢爾玉怕她被燙到，忙抓住她的手。
秋果眼睜睜看着杯子裏的茶水撲在祢爾玉的褲腿上，杯子也掉在了地上，好在因為鋪着地毯，杯子沒有摔碎。
秋果盯着他緊緊握着自己的手，剛要開口說什麽，還沒開口，祢爾玉反倒訓她：“你怎麽直接伸手？被燙到怎麽辦？”
秋果：“你的杯子很貴的吧？”
祢爾玉盯着她：“再貴的杯子碎了能到會比燙到你更嚴重嗎？”
祢爾玉：“我的茶具又不是只有這一套，可你只有一個。”
天底下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讓他暗戀多年，讓他這樣疼，讓他這樣甜，又讓他這樣牽腸挂肚的了。
秋果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将茶碗揀了起來。
“你有沒有事？被燙到了嗎？”
祢爾玉沒說話。
秋果半蹲在他身旁，挽起他的褲腿。
“你……”秋果被他雙腿上的痕跡吓到了。
他肌膚白皙，極易留下印記，眼下他的腿上就遍布細長的傷痕，就像是被荊棘一遍遍劃過，才能留下來的深深傷口。
她擡頭看他。
祢爾玉俯下身子，将褲腿重新放下來，“我沒事。”
“你的傷……”
祢爾玉搖頭，還是說：“沒事。”
兩個人畢竟沒有親密到可以說這些的份兒上吧。
秋果理解，不再詢問。
祢爾玉卻盯着褲腿發呆。
他神情寂寥，似乎是陷入了什麽回憶中。
秋果便不再打擾他，自行離開。
……
學校定了一個日子，讓住校的同學在這個截止日之前，把宿舍搬空。
秋果的東西很少，只有幾件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具，還有就是學校統一發的褥子、被子、枕頭一類。
從宿舍裏把這些東西搬出來，學校門口就有人等着回收。
雖然給的錢不是那麽多，但要另外找渠道還是很費事的。
秋果跟收購的阿姨扯皮了一陣，才算是賣了一個讓她比較滿意的價格。
她看了一眼學校門口鐘樓上貼的紅榜，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的位置。
“祢神牛逼啊，第一名又是他！”
“我跟你講，最牛逼的是排名第二的那個女生，看到名字沒？就是那個叫秋果的，她是高三下班學期才轉學過來的，那個時候她還是全年級倒數呢，結果硬生生爬到了年紀第二的位置，這他媽的就是我輩楷模啊。”
“牛啊！”
“不過，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年紀前三怎麽都考到中林大去了，怎麽不去那兩所TOP，反倒是去了這裏啊。”
“難道中林大有什麽特別牛逼的專業？”
“誰知道呢？”
秋果默默注視着那張紅榜，看着前三排成排的“中林大”，默默嘆了口氣。
一轉頭，她差點撞上了一個人。
秋果吃了一驚，才發現這是許久未見的陳星南。
陳星南最近不知道做什麽去了，有些滄桑的模樣，頭發也留長了，在腦後紮了個小揪，這麽一看，還真有學藝術的氣質。
秋果跟他打了個招呼。
陳星南沒看她，只是掏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裏。
看到這糖，秋果算是放心了，陳星南還是以前那個陳星南。
“我有事情要找你說。”他含糊道。
“你放心，你都已經拒絕我了，我不會那麽沒臉沒皮糾纏你的，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一個事情。”
秋果點了點頭。
兩人找了學校對面小區後的一個涼亭裏說事情。
陳星南沉默了片刻，便先給秋果爆了一個雷，“我看到你和祢爾玉坐着一輛車進了同一個小區。”
秋果一怔，正想該如何解釋。
陳星南緩緩道：“你是不是被祢爾玉騙了？”
陳星南捏着白色的棒棒，拿出棒棒糖，他盯着酸奶味兒的棒棒糖。
“我跟祢爾玉有親戚關系，也聽說過他不少的事情，你別以為他是什麽清白無辜的好人。”
許是對秋果還有情，又或者是本着我不好，也別讓祢爾玉好的心态，他忙跟秋果道：“他從好多年前就喜歡一個女生了，那個女生家境不好，他就一直給予她各種幫助。”
陳星南冷笑一聲，“他當養童養媳嗎？”
他盯着秋果，“我雖然不知道那個女生是誰，但想來也是他祢爾玉的白月光、朱砂痣，他對你如此好，恐怕也只是把你當作那個女孩子的替身。”
“秋果，你醒醒啊！”
秋果回過神來，朝他笑了笑，“謝謝，我終于知道他為什麽這樣了。”
陳星南松了一口氣，“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就直接跟我說，我能幫一定幫。”
秋果只是清清爽爽地笑了笑，“嗯，好的，謝謝你。”
兩人又随意聊了幾句。
秋果離開。
陳星南盯着她的後背，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應該是幫了她的吧？
……
秋果回到屋子裏的時候，正好祢爾玉不在家。
秋果看着裝飾內斂簡單卻一點不便宜的室內，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笑着說：“秋果啊秋果，你該清醒一些了。”
即便祢爾玉對她另眼相待，對她各種好，也不過是因為他的病情，因為另一個女生。
她不怨什麽，也不恨什麽，因為她一直就知道老天在塑造她這個人的時候，就沒有給她多少幸運。
不過，能夠讓她知曉祢爾玉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就已經很感激了。
“既然靠進了一個學校，那以後總有報答的機會。”
她還是不要在這裏住下去了。
總有被人看到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對他，對她，都不好。
秋果很快裝好了自己的東西，很多書本都被她從網上賣了出去，有些寫過的卷子，她也賣給收廢品的，現在這個家裏就幾乎沒有她多少東西。
秋果給祢爾玉寫了一張紙條，說明自己有事，要先搬走了，很抱歉沒有跟他當面告別。
然後，她把自己攢的錢數出來一部分，放在紙條的旁邊。
祢爾玉為她花的錢，她都記得，一筆筆還回去。
什麽合約……秋果後來也明白過來，那種合約是沒有法律效應的，他只不過是想要幫她而已。
秋果背着雙肩包，一步步走出小區。
她克制着自己沒有回頭。
那樣的生活不值得她想念，那裏也不是她的田。
秋果看着車水馬龍的街道，望着搖搖欲墜的夕陽，自言自語：“說來說去，你只是怕丢掉你那最後的一層尊嚴。”
雖然窮人是不該有太多尊嚴的，她也為了領錢領救濟抛掉了很多，可唯有這最後一層，她不想丢。
她想要活得堂堂正正，幹幹淨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