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共入舞池
楚勳走進宴客廳,随意瞥了一圈。只見嚴怡的兩個女朋友雲菲菲、秋晶,正與賓客在說笑,不見阮蓓,便垂斂視線。
嚴怡拉着男朋友蔡致銮過來招呼,老遠就親昵道:“楚勳哥來了,有日子不見,真讓人喜出望外。”
嚴怡這次卻沒叫上阮蓓,畢竟都知道,楚二爺不近女色,頂着一副誰見了都動春心的顏貌,偏卻手段狠厲。聽說過有女人想撩撥,他能面無表情随意表演,直把對方窘得自己穿回衣物。
而那些試圖撩撥他的人,背後總要吃點兒虧。至于吃虧的來源,人們不好瞎猜,也或者瞎猜是施老爺子那頭,總之不敢妄議。
這是申城最碰不得的男人。
嚴怡也不敢輕易試探。
有人說楚勳或者天性冷絕,更有人說他不擇手段,為了重利連自己都狠得起來!
畢竟楓幫老爺子雖未點名二女婿,可他卻是經常去孝敬的。
再譬如楓幫大姑爺,身邊連一個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傭人都沒有。大小姐的管事是個三十多歲還沒結婚的女人,大姑爺平時見了眼皮都不擡。
楚二爺若守不住這底線,他又怎能憑幾間賭坊和娛樂場子,就在租界肆意任行?
嚴怡說完,親昵地挽了挽蔡致銮的手臂。
嚴家兄妹最是擅長籠絡社交,這些話楚勳聽得見怪不怪。
楚勳笑笑,說:“讓怡小姐惦記了。”
兩個男人站在一塊,身高相差無幾,蔡致銮一身美式制服,可站在楚勳跟前,楚勳的隽挺卻顯然把他碾壓過去。
蔡致銮皮笑肉不笑道:“楚二公子這次和委局,真是周旋不少啊。”
楚勳被華督查署拘去後,仲局和委局都是第一時間趕來要人,卻被委局搶先了一步。這放出來的背後所打點的錢,搜查出的油水,都叫委局撈去了。蔡致銮是仲局第一處核派科的,語氣自然顯得酸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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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勳碰碰他手臂:“蔡副科這話說的,誰還願意周旋了難道?再說仲局抓了梁笙,恐怕也沒少需要‘周旋’的,此消彼長都不吃虧。”
說起這個蔡致銮就無語。
梁笙私下跟江西那邊倒騰買賣,仲局已經暗中派人在放長線釣魚,結果這當口,收到不知道誰遞來的兩張發]票,第三處得知消息迅速就把梁笙抓了。線索自此一下切斷,關鍵人全退了。而這梁笙,也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主,為了錢什麽都不顧及,抓來沒多大審問價值,頂多罰款。蔡致銮好好打算的一盤棋就這麽落空,更別說是立功。
要說這送信的,猜都知道是楚勳安排。楚二爺睚眦必報,最近外面都傳說,楚勳和梁笙互相鬥利,狠起來專門把人往局子裏送,當成新聞笑談來議論。
蔡致銮是內雙眼,特地審視了楚勳。楚勳倜傥冷鸷,世家清貴出身的傲慢讓他不适。但委局去查過,确實幹淨得沒話說,也就沒什麽好褒貶。
好好的酒會,被這兩個人搞得刀光劍影似的。
嚴怡在旁邊撒嬌道:“好了好了,楚勳哥和梁大少,你們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都便宜他們這局那局了。今天來就是參加酒會,快別談這些有的沒的!”
話畢就把人往裏面領。
楚勳沒叫他們作陪,自己去找地方坐,這是他的習慣。
附近的小桌和沙發上,不少人舉着酒杯殷勤招呼道:“楚爺來了。”“楚二爺好氣色。”
“勳哥好久不見!”
阮蓓隔着牆柱,聽見那聲聲奉承,今晚來的皆為“響當當的風雲人物”,而這些身家斐然的人物卻都得對他谄媚阿谀。想起江灘糖炒栗子店外面,楓幫幫頭對楚勳的卑躬屈膝,心道這男人果然來頭不小。
有些時候,不同軌跡的交集,倘若沖破陣線之後就岔不開了。
她得理一理麻亂的心緒。
楚勳知道阮蓓今天來了,視線往人群中一掃,這便看到了避在雲菲菲背後的,“若無其事”的女人。
她穿着白金玉蘭色的褶皺禮裙,緊身收腰款式,燙了波浪卷的長發,竟還露一塊嫩白的背!那臀被包得如似一顆緊俏的蜜桃,沿着小腿蜿蜒美人魚般的下擺,沒想到清純之外,還有這樣的豔麗旖旎。
楚勳現已了然她是嚴怡的同學,讓小董去查嚴睿,小董遞來邀請帖,另外附一句:梁笙那妹妹和嚴家小姐是同班。
呵。小子越來越懂圓滑。
他知她故意在避自己,滿客廳都在恭維“楚二爺”,不信她這般敏銳又警惕的女人沒注意,忍不住揶揄好笑。
阮蓓是纖薄溫婉的,但如今楚勳已把她能看的全都撫過,曉得所有豐腴之處皆妩媚。想起她後堆至腰的裙子,和那腰渦下的雪]嫩]軟糯,楚勳只覺某種原始又沖動。
他對她真是自控失效。
清早回去時,又清醒地想,幸好把持得住,未與她真如何。楚勳很清楚他有自己的利害謀算。
然而到深夜,卻頓然無可比拟地想。想擁她在懷裏的恬蜜。是,從最起初開始,每一觸及她便是熾焖與幽香索繞。直到他埋進她頸下的那叢牡丹,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那軟膩的出處。
再配上冷澈無波的眼眸,簡直沉迷了,他覺得他可願罔顧其他!
剩下的夜便又是漫長空泛的煎熬。他從來都睡不好。
今天劉氏集團會議一結束,楚勳就過來了。倒要看看她怎麽躲避他,分外有趣。
男人取過旁邊一杯白蘭地,抿了一口。
彈開香煙盒,悠然籲出淺淡薄煙,看向阮蓓的背影。
阮蓓本來是在避着楚勳,不自覺望那邊的進門處,他不在。正稍微松口氣,視線收回來,卻發現他就坐在自己正對面的沙發。
兩人目光膠着,楚勳卻如忘卻之前交纏。他生就一雙鳳眼,鼻梁高挺,眉宇濃凜,看似心無顧忌。就像彼此并無那些肢體上的攀纏,從他天不亮離開後,一切就沒發生過。
好嘛,那的确是一段略為尴尬的記憶。阮蓓想到自己的冷感,頓地也豁達,她便若無其事地看向他,而後自然錯開。
怎麽好巧不巧就坐在這。
她也真奇怪,當下旖旎時她出奇冷靜,事後回想卻面紅耳赤的悸動。但也許對這樣一個男人而言,只是一時沖動,逢場作戲。
正好有個金發碧眼的高個英國男人走過來,對阮蓓遞出名片道:“Miss阮,看到你今晚提過多次想找工作,我非常欣賞你所具有的東方式的美,我是一家英國廣告公司的經紀,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聊一聊,屆時若能合作将有豐厚的酬勞。”
阮蓓想,果然不負有心人,還是有機會争取到工作的。一時都忘記楚勳在場,接過名片看,是個叫Chevonne的廣告公司,眼前這位經紀人男士名叫漢德森。
她好奇問道:“廣告公司,貴公司是做哪方面業務的?”
漢德森滿目贊賞地回答:“以您的姿容和氣質,非常勝任我們即将推出的一系列服飾廣告。如果阮小姐簽約我們公司,報酬十足豐厚。若只單項目合作,一樣也有不菲的廣告拍攝收入,這需要我們約時間詳談。”
拍廣告啊。
阮蓓看了看名片,擡頭禮貌道:“好的,我先考慮考慮,若有意向則致電漢德森先生。”
漢德森碧綠雙瞳含笑,禮節地和她做了做貼面禮,而後吻手背離開。
楚勳盯着那金發瘦高個子貼近阮蓓耳側,還吻了她白皙纖嫩的玉手,眼睛都快射出火光來。
漢德森離開,阮蓓感覺到了他的注目。她也不确定這森然的醋勁是什麽,但她側過身,去和雲菲菲她們閑聊。
雲菲菲和秋晶豔羨地望着對面沙發,心裏有點不确定,楚二爺一襲西裝革履,是湊巧坐在她們正對面,還是特意的。
今晚雲菲菲白色吊帶禮裙翩翩,秋晶寶藍色花領長裙迤逦,的确收到了不少誇贊。
但那可是楚二公子。
她們轉頭找阮蓓,等阮蓓和一個太太聊完話,便側過身說:“阿蓓,你看見對面單獨坐的那男人,一等一的冷峻,可知道他是誰?”
無論任何時候,楚勳清逸五官都那般出挑。阮蓓第一眼便睇出來。
她正好也想多知道些他的事,便做懵然狀:“楚二爺?”
噓。雲菲菲不無忌憚道:“對,就是他。申城任何男人包括梁大少,都無妨,唯一這個楚二爺你一定千萬別惹。你是沒聽說過,他身家可了不得。祖父是文臣望門,母親是留洋的官貴。名下遺産豐厚,還是劉氏實業的二公子,豪車數量,車牌號四個‘1’。但要提醒你的是,千萬別招惹到他,他要麽不喜歡女人,要麽心有獨屬,而且手段出奇的厲害,無人不敬懼。”
她們也不敢說楓幫,還有祺老公爺。在她們看來,風逸倜傥如楚二爺,更多是狠,為了謀其利害能使出的手段。反正阮蓓若經常來,早晚自然也能聽說其餘八卦。
阮蓓原本猜測過楚勳身家,初見面先入為主地以為是軍]尉,後面又以為梁笙那種混兩道的幫派,沒想到竟然這般名門望貴。
人們說楚二爺如何禁欲克謹。
可阮蓓感受到的楚勳是很澀的,他在情-事上确如他說的炙烈。那天深夜他扯落上衣砸向她,捏揉着她深沉的索吻,肌膚熨帖時的硬悍,和平日筆挺着裝時的清貴全然不同。
她問:“莫非是有妻室,所以才對外克制?”
問得忐忑,又非問不可,因着楚勳摟着她腰肢在床上,對她的不生疏。若然已有別的情人甚至妻子,她難免羞憤又氣怒。
好在秋晶聲音極低地說道:“之後有不有不知道,目前沒有。悄悄說句不害臊的,我男朋友說他那個,也很了不得的,怎會不喜歡女人。總之遠着他,當做高山仰止就是了,千萬別試圖以為自己是例外。”
雲菲菲怕話多了惹事,眼神制止,秋晶也忙收住了聲線。
阮蓓聽說楚勳沒有,這才驀地松口氣。
一個西班牙小夥子過來請她跳舞,剛才阮蓓因為不會跳舞,已經拒絕過三個人了。這位小夥子含蓄道:“可否請今晚出現的美麗女士共跳一支舞?你放心,我也才學沒多久,一定不會讓你尴尬,我們可以一起琢磨。”
阮蓓就覆上他伸出的手,答應了。
楚勳睨了眼那洋人摁在她小腰上的手,也邀請了旁座某個服裝行的千金跳舞。
千金身材嬌小,不過一米五五,受寵若驚。因為楚二爺幾乎從未同她說過話,竟然邀請自己,欣然而局促地答應下來。
楚勳牽着共進舞池。他是那種可冷可倜傥的,女人搭着他的手臂,他面上淡淡回了笑。
注意力都在阮蓓那邊,但不想一開始就邀請她,省得過于惹人注目。這壓力就先讓無幹的人化解掉。
阮蓓在和洋青年起舞,她神态落落大方,雖第一次學舞步,還穿着九厘米的高跟鞋,但并不拘謹。反倒是那位憨厚實誠的青年,果然是初學不久的,一邊和阮蓓解釋怎麽走,阮蓓邁出步子後卻不停踩腳。
不知道怎麽着,踩着踩着,轉頭就撞到了楚勳。
服裝千金也覺得奇怪,這位嚴家今晚的社交新寵,怎麽總把楚公子繞過來。
下一輪楚勳又被踩到了幾次,他就松開千金的手,對洋人說道:“換一個吧,這般撞來撞去,影響了一舞池。我來帶。”
終于看向阮蓓,把她纖白的手腕接過來。這樣一說無可厚非,楚二爺最近被拘局子,出來又照顧大夫人,就偶爾放松放松很自然。
長臂環過阮蓓的後腰,那酥瑩柔軟的觸感又襲上。
阮蓓也已淡定下來,她櫻唇塗得嫣紅,便仰頭對他笑笑,假裝剛才并沒有特意躲避過他。
一天沒見,對他就如此淡漠。新的一段舞曲響起,是比較輕柔的交誼舞,楚勳俯在她額頭,不無醋怨地問:“分開昨天加今天各十九小時,轉頭就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