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臨時翻譯
接着又做了會兒頭發, 雲菲菲和秋晶因為已提前約好皮鞋商公子?看電影,就先走了。
阮蓓和嚴怡去到十?二層董事長辦公室,門已開着, 裏面英國記者剛好坐下,見她?們來, 就正式進入了采訪。
阮蓓英文發音标準,語感也好, 但實戰少。于是她?負責把英國記者的話翻譯給徐爵興,嚴怡則難一點, 把徐爵興的中譯英給記者。
這樣她?就須面對着徐爵興說話了。
徐爵興四十?多歲年紀,保養得溫潤利落, 濃密的一字眉,底下桃花眼內斂閱歷。想來年輕時,應該也是個不錯貌相的男人。
他觊觎阮蓓多日了, 從那晚嚴家舞會上便一直惦念。他玩處]女有瘾,且甚挑剔,看見阮蓓便知遇到了絕品。奈何這陣時日楓幫為了籌謀公董局首董之位, 四處請客張羅,更?聽說托上楚勳預備撒出?二百萬。徐爵興這邊因為梁笙被送進去,關鍵時刻生生少了一枚得力?幫手。忙了一段,結果轉頭間,竟然就讓楚勳捷足先登, 還帶去看了什麽歌劇, 說是女朋友、太太。
呵,人道楚二爺克禁自持, 無懈可擊,終不過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沒棋逢對手而已。《申娛周刊》那張照片徐爵興也看了,阮蓓姣美臉上的情動撲閃,早該知道會出?事!
難說他楚二爺好巧不巧,剛好那天晚上與她?共舞。
但先不論?楚勳和阮蓓進展到哪種階段,倘若他徐爵興能得到就罷,得不到的楚勳也休想趁意?。
阮蓓對人一貫大方自如?,看向?徐爵興說話時,眸光直視,只把這次翻譯當?成個工作實踐。
徐爵興帶着鼓勵用心傾聽,不時對她?點頭贊肯一笑。被英國記者問到一些?敏感話題,他也總是維護國人的一面。阮蓓雖然因他背後的生意?,對他暗生忌憚,倒也還是生出?幾分敬意?。
徐爵興若對她?笑的話,她?便也禮貌地?抿一抿唇,商務禮儀周全。
一個小時的采訪結束,正好到了晚飯的時間。徐爵興便說請二位功臣用餐,原以為就是附近飯店,結果車停下來,才知開到了他住的洋房。
保姆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菜肴,進門便聞到香味。徐大老板竟然第一次家庭宴請,就連嚴怡本人都覺得受寵若驚。
三層的洋房,裝修得富麗又雍雅,漆得黝亮的木質樓梯,家具散發一縷淡淡木香。
餐廳的橢圓形桌上擺了林林總總十?道菜,徐爵興坐在中間主座,嚴怡和阮蓓同坐在一側。剁椒魚頭、麻仁香酥鴨、花菇無黃蛋、紅燒肉,有辣有不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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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怡看着一半的湘菜,一半的粵菜,只當?粵菜是為阮蓓準備。笑說:“早就聽傳徐叔叔家的廚子?一絕,今天真是沾光了!徐叔叔是湖南人?”
徐爵興饒有興致道:“嚴格說來,一半湖南人一半廣東惠州人。我母親是廣東的,也在廣東生活過一段年月,所以聽到說蓓蓓…哦,阮蓓會唱粵戲,就頓覺倍感親切。呵呵,多吃點,家裏請的是宮廷名廚的關門弟子?,外面吃不到的口味。比如?這道砂鍋番鴨湯,炖得骨頭都爛熟了,嘗嘗看。”
他親自起身,給嚴怡盛了一碗湯。嚴怡有心撮合兩人,便“識趣”地?讓給阮蓓,說自己來,徐爵興也就沒堅持。那碗湯就特地?盛給阮蓓了。
嚴怡乍然有所悟的模樣,說道:“難得聽徐叔叔講這些?,原來與阮蓓如?此親近,都是廣東人呢。我們阿蓓獨自一人在申城,徐叔叔正好也單身,真叫個有緣。請恕我身為好閨蜜的多嘴拜托,之後徐叔叔定要多加提攜關照。”
這銀行家裏出?來的果然人精,句句掐着他的要點說。徐爵興聽得落意?,樂呵道:“這是必然的,我對阮蓓一見如?故,惆悵不能早點兒遇到。阮蓓以後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有甚需要的,打個電話,我随時安排。任何事也不及我蓓蓓的事情重?要。”
他這話表露出?來的好感與探路就比較明顯了,說罷嘴角牽笑,眼睛亮亮地?看向?阮蓓,滿含着一種殷切期許。
十?八]九歲大學生,這些?情感上的敏銳必定有,若是想接,便順當?利落地?給予回應,畢竟他徐爵興多少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他只玩處的,而對阮蓓,他甚至想要更?多更?久,為此,徐爵興正準備把梁笙派去忙活別?的一段時間,省得提前撞見。
阮蓓睫毛微顫,聽得略不對味。但又不确定是否他原本就有的慈善家的和善,或者自己多慮了,她?便大方回答道:“徐先生大忙人,怎好麻煩您呢,就這一頓晚餐便已經盛情難卻了。”
徐爵興感覺出?距離的意?味,眼神暗沉,看來不能操之過急。
他調轉了話鋒,看向?嚴怡說:“嚴小姐和蔡副科長的親事應該也快了吧?這陣子?像是刮的桃花風,比如?你?和蔡致銮這對才子?佳人,秋家和皮鞋大王覃家一對,重?點還有楚勳與楓幫二小姐的親事,估摸這兩個月得操辦起來,報紙該有一波熱鬧了!”
阮蓓聽得拿勺子?的手一抖。
嚴怡羞赧蹙眉,答道:“早呢,最近報紙上的消息徐叔叔沒看?致銮忙得夜以繼日還不讨好,怕是得到下半年了。還是楚勳哥和妍小姐的更?為令人矚目,一個玉樹臨風,一個嬌麗千金,鳳協鸾和好生登對,嚴怡哪裏敢與之媲美!”
話中對楚勳和那位妍小姐的贊許溢美之詞,好像楚勳與她?是衆望所歸,備受矚目的事。
聽得阮蓓心間如?刀剜了一剜,敏銳地?記起,昨晚車上問楚勳這事時,他沒有直接解釋,只用明星和官場夫人作反證。後來做的過程中,男人軒昂深抵着她?研磨,更?是狠冽寵得她?漣漣水潤,宮邸都似因他打開了,使得阮蓓感覺仿佛冤枉了他似的。
一時想起劉鼎祥的那句“小情]人”,如?坐針氈。她?不是不信任楚勳,只覺一下淩亂,便下意?識道:“楚勳和楓幫二小姐的親事,在兩個月內就要成了?”
徐爵興随性地?說:“哦,阮蓓來這麽久沒聽說過?楓幫和楚二爺的既定關系,申城圈子?裏差不多都傳開了。若不然江灘這麽多名花俏柳,怎一個也不去招惹他?楚二爺更?為了妍小姐,愣是風月不沾。眼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不得花重?錦官城,惹得多少人豔羨。對了,三樁喜事相逢,嚴家不如?考慮和另兩家一起舉辦了?”
楓幫和徐爵興人所共知的不合,不理解徐爵興怎的突然這麽說。嚴怡聽得吃驚,趕忙謙虛道:“可攀比不上,楚勳哥倜傥隽貴,楓幫威名顯赫,一定是獨耀風光的。我們應該會更?晚些?。”
阮蓓恍了恍心神,表面若無其事,低頭間,發現正在剝的蝦掉出?了碟子?。
不知不覺快一個小時,傭人進來禀報道:“徐先生,有個嚴小姐的電話。”
嚴怡擡頭莫名其妙:“怎麽找我的電話,卻會打到這裏來?”
傭人哈着腰,恭敬答話:“是嚴公子?打來的,說有急事。先打去的美容會所,會所說徐先生請到家裏來用餐了,這就又打了過來,喊小姐您務必接聽。”
嚴怡只得起身去接聽。
一會兒回來,蹙着眉頭捉急道:“看來我得先告辭一步,三姨太把我姆媽氣?得厥過去了,得回去看看。阮蓓呢,你?待會兒怎麽回去?”
外面下起大雨,阮蓓本想同嚴怡一道走,馬路邊自己打個車。拉開門,只見一股風卷着豆大雨水撲面而來,出?去都吃力?。
徐爵興建議道:“要麽再坐着等等,這雨下得猛,應該很快就能停下。”
阮蓓忘了帶傘,遂便只能如?此。
餐廳一時只剩下兩個人,徐爵興雍榮和氣?地?給她?夾菜,似十?分享受兩人在一處居家的飯桌上用餐。
說道:“阮小姐瘦得讓人心疼,是一人來的申城,沒個親戚麽?”
阮蓓點頭應是,若沒聽剛才那兩句,她?大抵會坦然說有男朋友了。可她?現在只想再回去問楚勳個清楚。
随便找了個話題,岔開道:“徐先生這樣大的房子?,一個人住?太太和公子?們都在老家嗎?”
徐爵興展眉笑,淡漠又嘆息地?說:“哪來什麽太太公子?,從十?幾歲就出?來這江灘謀生路,中間吃了不少跌宕起伏的苦頭。一條腿就是那時候打傷的,如?今想和你?們年輕人一樣跳個舞,都不好自行獻醜。這座房子?就我一個人住,一直孑然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遇到個常伴的人,于我之心盛哉。”
他臉上噙了幾絲拼搏的滄桑,卻又包含豁達閱歷。
阮蓓未料到他竟有頗多遭遇,還以為嚴怡說的“單身”,是指他一人獨自在申城。連忙安慰道:“徐先生不用悵然,您在短短這些?年,就成為申城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是多少人也未能夠的成就。別?人崇慕都來不及,一定會有人陪伴的。”
徐爵興定睛凝住她?,桃花眼微彎:“哦,阮蓓真是這麽想的?那我收下吉言。今後阮小姐在申城,就把我當?作家人好了。有什麽只管找我,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阮蓓仍舊保持距離地?道了謝,心下卻想,應當?少與徐爵興交道。畢竟他生意?成分複雜且聲?望顯赫,君子?之交淡如?水較為合适。
一會兒的功夫,見着時鐘打在八點,她?就起身說告辭了。
徐爵興并不作挽留,便對她?溫和道:“你?随我到二樓來一趟,我有東西要給阮小姐。”
說罷,拄着拐杖在前面走。他家的樓梯是名貴木材制,漆刷得發亮,會反光。
到達樓上的花廳,取來兩只精致長盒和一臺錄音機:“這是粵式桂花糕,在廣州百年老店訂做,托人寄到的申城。正好阮蓓你?來,拿回去兩盒當?點心。東西雖薄,送給合适的人才得其用,若送給旁人,怕也嘗不出?其中的韻味。”
“還有這臺收音機,是洋百貨那邊送的,央我聽聽效果,好與他們合作,在詠樂門挂副招牌廣告。我拿了也沒用,收音機嘛還不就那樣。你?拿去聽聽外國臺,正好學英語!”
阮蓓見過這新款收音機,要三百來塊錢,體型小,便攜,音效也真。她?們班上有個市政廳的廳長千金有一臺。
太貴重?了,阮蓓堅決不收,只盛情難卻地?收下兩盒桂花糕。
徐爵興見勸不動,末了也就不勉為其難。
五月的天氣?漸熱,她?穿着件淡黃的花瓣V領連衣裙,那桃花姿顏便愈發顯得嬌嫩。白皙的手腕上細銀镯子?叮鈴輕響,仿佛散發着醉人的幽香。
徐爵興克制地?捏了捏手杖柄,送阮蓓下樓。
下臺階時阮蓓走在前面,他在後面随着。默默盯着女人如?玉的脖頸,還有那雪頸往下若隐若現的細胸帶,他眸色被吸引得沉斂。
忽然阮蓓腳底不知怎的,在最後幾個臺階時打滑,碰到了臺階下的一個紅綠彩浮雕花瓶。
只聽“咯噔”一響,花瓶碎成了三瓣。
保姆氣?急敗壞地?沖出?來,訓斥道:“喵,是不是喵做的?我這才剛進去一秒功夫,它就給碰倒了!”
她?如?此緊張,生怕別?人聽不到的語氣?,可見多麽地?害怕承擔責任,非要讓所有人都聽見過程。
阮蓓連忙道歉說是自己碰倒的。
保姆唏噓:“小姐賠?這怎麽賠得起哦!這是明朝的古董花瓶,多麽難得的手藝!工人才搬進來,我正準備往樓上抱。這該怎麽辦呢,還問徐先生安排!”
徐爵興颔首,向?保姆怒瞪過去。兩步踉跄上前,擱下拐杖把阮蓓扶了起來。他溫柔體恤地?扶住,捧起她?纖盈的手指,用幹淨手帕擦拭。
冷聲?訓斥道:“阮小姐是自己人,她?算我半個老鄉,你?這什麽說話的态度?就算是打破了,也由我來處理。”
保姆看了眼妍姿豔質的姑娘,還有那如?花一樣的裙子?和身段,了然又忐忑地?哈腰:“是,是,是老婦我說錯嘴了。”
阮蓓無底,大概是心不在焉,怎就莫名腳滑了。主動提出?賠償道:“不怪阿姨,是我不小心。這個花瓶我賠徐先生錢。”
徐爵興心疼地?看着地?上幾塊,緩和道:“明代制的,浮雕彩鳳,好容易才弄來,托道上的熟人花了三萬塊。阮蓓一個女學生拿什麽作賠?粘起來倒是也能看,可終究是殘破了的,再值不了多少。”
見阮蓓蹙着黛眉為難,又說:“千金散盡還複來,何況一個花瓶?我這麽大家業,若孤身孑然一人,将來也帶不走。阮蓓有心要賠,這樣吧,北平來的名角金鳳田先生,要來申城唱一個月的場子?。我平生愛聽戲,就請你?同我聽一個月的戲,當?做這事兒略過。已經對我來說,遠遠超過了瓶子?的分量。”
一席話聽得阮蓓震驚,三萬塊,以畢業後一個月30塊的工資,一年360,也要還幾十?年。
但這筆錢她?一定要還上的,看戲聽着簡單,實則并不簡單。
阮蓓便說:“這怎麽可以,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這錢還上。”
徐爵興沉聲?,分外受傷道:“阮蓓這是輕看我一瘸腿,連同看場戲的機會都不肯賞給?要麽就看前面開場的三五場吧,錢随便何時還,你?看可方便?”
徐爵興面上如?此溫儒,可背後的生意?涉獵混沌。阮蓓并不想得罪他,可她?現下暫時也弄不到錢,遂想了想,只得先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