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酒樓午餐
點了酸蘿蔔老鴨湯底, 濃郁湯汁飄着花椒和老姜的香味,幾盤時蔬、海鮮,脆嫩的竹筍更是大愛。
琛麗邊吃邊問了許多拍攝細節, 吃過一?會兒,打開帶來的報紙, 只見晚報、晨報、雜文報、生活選刊,周三、周四、周五的都有。
琛麗擰着清秀眉毛, 置氣道:“看?看?,那些老氣橫秋的舊派社團, 仗着有點資歷就大肆鋪張聲勢,企圖吓到跟他們不同觀念的人。阮蓓你是剛好撞在槍眼上?了, 逮着你一?個剛出茅廬的抨擊,專挑軟柿子捏,想把和你這樣?的新?手?抨得不敢出來說話。你快寫一?篇壓過去, 看?得我老氣了!”
阮蓓好奇地翻了翻,竟然每份報紙都有點名或者指桑罵槐地批駁自己。
或是挑着刁鑽角度歪曲文意,譬如“說什麽宣揚男人和女人平等選擇婚姻、愛情, 那麽女人可好,都打扮洋氣,露背露肩的去舞廳電影院裏和人戀愛。戀愛中意了在一?起,不中意了分開,之後的男人接盤, 誰知道自己娶的女人之前交往過幾個?公平在哪裏?”
又或者“現在的女學生, 為了迎合某些新?興派,美其名曰‘與時俱進’, 随便起個名字就能算作筆名,寫幾行字嘩衆取寵, 以為可以登天了?還不是為着搏名利!點名的就是這位陳貝蒂小姐。也還好,還有點廉恥心,三天了不敢出來吱個聲,是沒膽子還是羞愧龜縮,這就不得而知。奉勸以後多點謙虛,想想明白再出來賣字,人還是要有點臉皮的。”
諸如此類雲雲。曉得她還是學生,是因阮蓓文裏提到“放學後”。
阮蓓無力吐槽,先不論那些人參攻擊,就單說所?謂的“戀愛接盤”和“公平”。伎院可是從古代?開到現在幾千年了,男人婚前婚後口袋有點錢就逛勾欄,有想過在娶妻前娶妻後光顧過幾趟?他們可以不負責任、任意婚姻,女人正常戀愛社交卻成了妨礙?
她看?得心頭火冒,但想起雜志主編已經事先提醒過,可能會有抨擊,便不感到意外。
而她投稿發表是因為喜愛,想把自己所?要表達的也分享給更多人看?到。寫作的初衷,可不是為了和這群人吵架!
她便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并不想搭理,随便他們如何?編排去吧。”
琛麗二姐比她們年長幾歲,考慮更多些。鼓動說:“這些人,随便挑揀刁鑽的角度扭曲,我倒覺得你還是回一?篇自己的态度。一?來表明立場并非龜縮,而是不屑,二來也能鼓勵以後的新?人繼續說話,不至于?以為你真被那幾篇抨擊給吓到了。”
阮蓓想想也是,她從來并非輕易屈服之人,不吵不代?表畏怯。回去後,她正好收到報社寄的樣?刊和稿費兩元,更覺得添了動力,心頭又湧起很多想表達的。
再又想起之前的拮據,一?篇兩元,若是一?個月寫四五篇,她都大可不必擔心房租和零工了。但若是不打零工,楚勳便不會介紹她認識趙太?太?,誰知能不能想到去投稿呢。
當然,現在她不再擔憂生計。但寫作賦予她的稿費,意義卻格外貴重。
阮蓓正好看?那幾篇哪哪都是漏洞,便連夜洋洋灑灑寫了一?千多字“和氣”還擊的回應,同時表明無意争吵,表達本?身?是件個人的事,她之後該怎麽寫仍然繼續。
Advertisement
次日出門就去投給了晚報。因為《幸福周刊》是一?周一?刊,晚報則更快刊登。
周六上?午便把外景拍完了,周天中午提前結束內景拍攝。
漢德森碧綠眼睛裏帶着訝喜,熱情而紳士地邀請阮蓓共進午餐,慶祝工作高效完成。漢德森說既然她來自廣東,那麽就嘗嘗粵菜吧。
阮蓓下周就可以把徐爵興的錢還掉,不禁松口氣。自從知道她和楚勳在一?起,徐爵興沒給她打電話邀請看?戲。但一?件事始終這麽耽着,還掉便自在了。
她欣然收下邀請,于?是帶着漢德森一?起,來到上?次和楚勳吃過的廣德酒樓。
點了粵式腸粉、滑蛋蝦仁、鵝肝炖土豆,還有經典的白切貴妃雞,再一?道阮蓓喜歡吃的麻辣炸鮮鱿。
本?以為漢德森外國人吃不慣辣,結果漢德森掂着筷子,眉不皺臉不紅竟用得自然而然。當兩雙筷子在同一?個盤子相遇時,不禁相視一?笑。
阮蓓問道:“漢德森先生能吃辣?”
漢德森答說:“我二十一?歲時來到中國,先在重慶工作四年,又到申城工作三年,所?以在那邊學到了重慶的口味。”
果然仔細聽,他的某些發音有着重慶調調。重慶也是座繁榮的城市,那邊物價據報紙所?言也甚高,公司企業琳琅遍布。
阮蓓了然,便說:“我家從前的戲班,外面就是個川菜館子,也是從小吃到大的。”兩人互相笑起。
漢德森感到失神,他的眉毛也帶着淡淡的金色:“緣分是件奇妙的事,有時你以為不會出現了,卻突然又開始産生一?種少年般的沖動。這種沖動的感覺,之前已經離我很遠,但坐在阮小姐面前,或者說,在見到你的這幾天,便一?直都在悸動。容我冒昧打聽,阮小姐是否仍單身??”
他知外面有一?些傳言,但傳言之所?以謂之傳言,就意味着不确定性?。
和漢德森聊天的感覺還挺好,聊了許多見聞,以及他在英國時期的少年生活。這是個審時度勢的男人,但也有着獨特?的純粹。
尤其對阮蓓的捧護般小心翼翼,讓人分明能感知得到。如果只是初遇,阮蓓可能會生出心動,但她現在滿心裏都是楚勳那個或正或邪的男人,其餘在她眼裏都淡如尋常。
當他們相愛着五指交扣時,她想不出自己還會愛上?任何?別的誰。
阮蓓便答道:“并非單身?,我已經有男友了。緣分也許不止奇妙一?次,漢德森先生定可以遇到自己如獲至寶的另一?半。”
她說起男友時,眸中帶着幸福的光芒感,顯見十分相愛。
漢德森甚為遺憾地攤了攤手?,他到底是個近三十歲的成熟性?情,又很幽默的自嘲道:“我知道,在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感知自己大概率又要遭拒絕了。距離上?一?次告白,已經好幾年,那位女士是個裁縫師,我去到她店裏讓幫忙縫扣子。後來我就好像着了迷,有一?天鼓起勇氣去表達,惹得她哈哈大笑。她保養得很白淨,卻告訴我她已經四十了,兒子都快和我一?樣?大。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輕易估計中國女士的年齡。直到這一?次,我才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表達愛慕。”
他頓了一?頓,又問:“恕我唐突,對方是否劉氏集團二公子?正如報紙所?言,鍍美公司那位鼎鼎有名的楚勳老板?”
阮蓓經他說得笑起,點頭說是:“是他,我們才在一?起沒多久呢,但感情很融洽。”
漢德森由衷道:“哦,我明白了,他的确是個相當優秀的男人。我只能感嘆緣分使有些人更受眷顧,你們很般配。”
一?時又聊起別的話題,比如他剛來重慶時,面對着滿大街到處可見的辣飲食的手?足無措及涕淚交流,逗得阮蓓不停笑。即便這樣?表白失敗也顯得很輕松,并無多餘尴尬。
楚勳正和楓幫負責碼頭的兩名兄弟在一?樓吃飯,坐得是上?次和阮蓓一?起的那張桌子。
自從與阮蓓首次見面在這用餐後,這處位置便幾乎成了楚二爺的專桌,但凡來廣德酒樓,無甚要緊商談時他都坐這裏。
桌面上?琳琅佳肴,已經動了大半。
劉氏實業這二年多來,已與楓幫碼頭合作得十分順暢,逢年過節公司都往碼頭送節禮。往常賬目結算完就走了,簡單痛快,今天楚勳特?地看?看?表,說恰好到飯點時間,便請兩位幫頭用飯。
兩個幫頭好不受寵若驚。其實若剖開心裏話說,他們對楚二爺亦是分外看?好的。
楚勳做事親疏分寸有度,大方豪氣,雖冷凜令人敬懼,但情緒穩定。與大姑爺龔彧全然不同,龔哥時而喝上?頭或者火氣上?頭了,指不定誰誰就得挨刀子。
可最近紛傳楚勳與女人交好一?事,着實使楓幫與他的關系變得微妙。而那女人竟然還是梁笙的妹妹,這就更是對楓幫無形中的一?種挑釁了。
老爺子按捺着未露聲色,可水煙抽得猛。楓幫上?下都知道,施老爺子對楚勳格外地看?重,而楚勳背後的人情,也給楓幫帶來了莫可名狀的便利,這些是不需要在明面上?說出的。
老爺子時而對楚二爺說話冷淡犀利,那也是為着更好地考驗他,又或者是顯得自己并非不可的親厚他。眼下徐爵興的詠樂門氣勢咄咄,此時楚二爺與梁笙妹妹交好,着實令人難以預料。
偏偏施老爺子這次卻是分外地容忍。
要知道妍馨可是老爺子的掌心寶,頭兩年施老爺子對楚勳倚重,但面上?從不當衆表露出來。手?下人也都是根據大姑爺龔彧對楚勳的态度,以及楓幫對劉氏貨運的便利,判斷出楚二爺的分量。私下老爺子竟然還是在等,想看?看?再有沒有更好更合适的人出現,可見得對妍馨的仔細愛寵。
結果楚二爺真有了別的女人,并且高調熱烈,老爺子才表露出對這樁婚事的篤定。表面不聞不問,只催促二小姐盡快回國完婚,大抵是當楚二爺男人難免一?時多情,等結婚了也就了斷了。
酒飯過半,看?着楚勳俊臉上?的一?展春風,弟兄幾個從來對他的冷厲望而生畏,沒見如此真實的生動氣宇。
暗嘆情]愛的力量果然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