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哭贏-17

太秦,清淩缥缈山。

傅長言躺在宋家主殿的地板上,不管兩邊站着的人怎麽看他,依舊大喇喇躺着,時不時翹個二郎腿。

宋家現任家主宋衡是外系弟子上任,非宋家直系血脈傳人,據傳他曾與神仙一起誅殺過上古邪魔,修為深厚法力無邊,仙門百家敬稱他為“忘憂散人”。

這個忘憂散人,傅長言見過幾次,穿着深灰色長袍,一頭白發看不出歲數,眉毛胡子亦是雪白,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對他這個“正道敗類”都能以禮待之。

傅長言掘宋家祖墳時,每次都會被他捉到,但他不像其他門派世家般對他喊打喊殺,反而好言好語勸他走正道,還請他喝茶下棋。

譬如這會子,傅長言在主殿地板上滾了半天,不僅無人說他,忘憂散人還體貼的問他地板冷不冷,是否要人取床毛毯來鋪着,免得地上太冷他着涼。

剛入冬沒多久,缥缈山已是白雪皚皚,冷風從大門口灌進來,躺地板的傅長言真有點冷,便默默起身走到宋家大弟子面前,挑眉要他讓位。

宋瀾微微一笑,提袖起身退到宋钰身邊,壓低聲音道:“靈昀,這位少宗主肩上的傷,聽說是你刺的?”

放眼正道百家,被魔宗少宗主招惹過的數不勝數,卻從未聽說有誰能傷得了他,今日竟被靈昀傷了,倒是有幾分稀奇。

宋钰看一眼縮在椅子上的傅長言,對他把兩只腳也踩上去的行為感到不悅,眉頭一蹙,颔了颔首回應宋瀾。

二人同為宋家直系後人,論血脈關系,宋钰需稱宋瀾一句大哥,不過有外人在時,他還是稱他為“大師兄”。

“哎那個誰!”

傅長言似是聽到了背後的悄悄話,唇角一勾回過頭去,對着宋钰大聲嚷嚷。

“本少主冷,你那披風不錯,脫下來給我裹裹。”

“……”

宋钰默不作聲,神色一沉,眸中迸射出的寒意比殿外的冰雪還要凍人。

見狀,宋瀾連忙出聲解圍:“少宗主若不介意……”

“本少主介意,不要旁人,就要他。”

傅長言态度傲慢的打斷宋瀾,伸手拿起桌上的杯蓋抛着玩。

殿內靜了片刻,少頃,宋钰解下披風走到他面前。

傅長言看他一眼,唇邊笑意更盛,接過披風時,手指有意從他手背撫過。宋钰的手登時一顫,像被針紮一般迅速抽手,低垂的眉眼擡起,森冷的注視着他。

“多謝~”

傅長言一臉無辜的與他對視,還裝模作樣道了個謝。

“不必。”

宋钰冷冷開口,說罷疾步離開,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後,眼觀鼻鼻觀心,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傅長言任何撩撥。

“阿嚏!”

傅長言打了個噴嚏,抓起宋钰雪白的披風往後一甩裹好,他還真覺得有點冷。

一團黑霧倏地砸落在主殿之內,臉戴面具頭束高冠的黑袍男子現出身來,狹長的眼掃了殿內一圈,最後落到傅長言身上。

看清來人後,殿內的弟子們紛紛拔劍,忘憂散人揮了下手,将弟子們的佩劍打回劍鞘。

忘憂散人端坐在高位,淡淡笑道:“左使遠道而來,奉清茶迎之即可,爾等無需舉劍歡迎。”

魔宗左使卓無忌,是整個魔宗上下沾過人血最多的一位大人物,也是和正道交手次數最多的一位狠角色。其人性格陰鸷暴戾,手段殘酷無情,同時又陰險狡詐變幻莫測,正道遲遲滅不掉魔宗,很大原因上是因為有他的存在。

旁人或許不知,幾大名門的家主門主卻深知卓無忌這個人,心黑血黑骨頭黑,從內到外黑的徹徹底底,是不折不扣的大魔頭。

故而,忘憂散人看着卓無忌時,一向慈祥的臉難得冷了幾分,笑意達不到眼裏,牽起的嘴角不過是假笑罷了。

卓無忌也不看忘憂散人,徑直走向傅長言,鐵靴在地上踩得“乒乒”響。

“回去。”

他一靠近,宋钰等人便感到濃重的煞氣,陰冷壓抑,帶着難以言喻的死亡氣息。

宋瀾腰際懸着的佩劍有靈,覺察到殺氣後蠢蠢欲動,若不是主人強行按住,恐怕已脫鞘而出。

修行不夠的宋家弟子們忽而噤若寒蟬,個個低下頭不敢直視卓無忌,身體則莫名有點發抖,就差兩腳一軟跪到地上。

傅長言泰然自若地縮在太師椅上,慢悠悠道:“不能回,他們說我殺了酆家老太爺,還沒審我呢~”

話音方落,兩柄金光閃閃的長劍載着酆家後人落地,是酆儒竹的爺爺與他三伯。

見着年老一些的那名男子,躲在角落啃饅頭的酆儒竹忙奔過去撲到他身前,“爺爺……嗚嗚安安好怕怕……”

“住嘴,誰讓你瞎跑出來胡鬧的!”酆儒竹的爺爺怒斥一聲,捂着他的嘴巴将他攬到身後。

二人對忘憂散人拱了拱手打招呼,而後将酆家老太爺遇害一事粗粗說了個大概,他們喚了地陰出來問話,得知殺酆家老太爺的兇手使得是邪道妖術,且酆家老太爺對此人毫無防備。

那麽兇手就絕不可能是傅長言了,衆所周知他使得一向是正道法術,酆家老太爺也是見他就打從不留情,不可能存在毫無防備被他殺害的情況。

使得既是邪道妖術,那麽兇手确實有可能是魔宗中人,魔宗宗主璃淵說了,門下弟子千千萬,誰殺了酆家老頭他不管,反正不是傅長言就行。酆家的人只要能找到真兇,要打要殺随便,他定不會阻攔,更不會因此事挑起正邪兩道大戰。

于是,卓無忌便到宋家來領人,酆家來此除了領人之外,還有關于下任家主之事要和忘憂散人商議。

真兇既另有其人,那傅長言背上的鍋算是暫時沒了,但他好像沒有走的意思,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手裏把玩着青瓷所制的杯蓋,咳嗽一聲皺起眉:“本少主受傷了,走不了。”

“我抱你。”卓無忌冷冷一笑。

傅長言搖頭:“冤有頭債有主,酆家老頑固既然不是我殺的,我卻平白無故挨了某人一劍,心裏實在不舒服,何況咱們魔宗那麽窮,養傷補身體得花錢啊!誰傷了我,就該誰負責照顧我到傷勢痊愈,你說呢,忘憂老頭?”

此話一出,宋钰的手已在袖中握起,低垂的眼眸忍不住望向傅長言,這一擡眼才發現他話是對着別人說的,眼睛卻炯炯有神盯着他,好像猜到他會把目光投過去。

小白兔就是這麽容易上鈎。

傅長言略顯得意地挑眉,對着宋钰眨了下眼睛,後者快速移開目光,抿緊了唇等家主回話。

“少宗主言之有理。”忘憂散人将二人之間的眼神交流看在眼裏,眼眸微動,輕不可聞搖了下頭。随後,他捋一把胡子看向宋瀾,正要開口,傅長言突然甩手,将手裏的杯蓋扔向宋钰。

宋钰擡手接住,神情冷漠。

傅長言對着他笑:“是你傷了我,照顧我,自然該你來。”

忘憂散人聽罷,沉思片刻點了頭:“靈昀,便有勞你照顧少宗主了。”

“是。”

散人德高望重,宋钰向來敬重他,便心不甘情不願答應下來。

傅長言當即笑開了花,跟撿了什麽大寶貝似得,明明只是肩膀受了傷卻像半身不遂,對着宋钰招手,要他背他去寝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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