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岑默一路扛着葉雲歸回了房。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将葉雲歸放到了靠內那側的肩膀上,所以回去這一路,葉雲歸一點雨也沒有淋到。
趴在門縫偷看的李兆和常東亭,繼目睹自家殿下拉着陌生男人去浴房後,又目睹自家殿下被那個男人扛着回了屋,內心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二殿下,您是睡床還是睡坑。”岑默扛着人進屋後,站在坑外問道。
“當然是睡床,坑裏現在都是水,你讓我……”
葉雲歸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岑默扔到了榻上。
不等他反應過來,岑默便脫了鞋襪,躺到了他旁邊。
“你怎麽……”
“殿下,我前頭就說了,我要睡床。你又說自己要睡床,不就是選擇和我一起睡嗎?”
葉雲歸被他噎得一時語塞,竟是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半晌後,他沒好氣地道:“你壓着我頭發了!”
岑默伸手幫他把頭發捋順,便聞葉雲歸又道:“你又壓我胳膊了!”
“真麻煩!”岑默無奈,索性幫他把胳膊擡起來,放到了自己身上。
葉雲歸如今雖然落魄了,卻也從沒受過這樣的氣,被迫跟人睡同一張床,還是第一次。偏偏他現在奈何不得岑默,只能任由對方施為。
好在岑默睡相很好,貼着榻邊躺下後,便沒怎麽動過。
【小歸,不要生氣,冷靜下來想想你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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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的?”葉雲歸轉了轉眼珠,瞥了身旁的岑默一眼,頓時豁然開朗。
他的目的是招攬岑默啊!
如今他們竟能同塌而眠,合作這事兒是不是就算成了?
岑默這人嘴上一直不松口合作的事兒,可看他這反應,分明就是不分你我了嘛。想通了這一層,葉雲歸看身邊這人忽然覺得順眼多了,不多時便心情愉悅地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
葉雲歸醒來時,便覺身上有些冷。
他睜開眼睛一看,這才發覺自己正趴在岑默頸間,大半個身子都枕在了對方身上。而這岑默也不知為何,身上竟這麽冷,不僅沒讓葉雲歸焐熱,還把葉雲歸凍得夠嗆。
“你半夜偷偷鑽坑了嗎?這麽冷?”葉雲歸坐起身,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有的抱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岑默道。
“我倒不是嫌棄你,就是怕挨着你睡這一晚上,冰得我着了風寒。”
“那明晚殿下可以睡坑裏。”
葉雲歸揉了揉鼻子,感覺自己可能真的有點着涼了。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敲門聲,想來是墩子他們來伺候葉雲歸洗漱的。
“你先藏起來。”葉雲歸從岑默身上一跨,翻身下了床。
岑默目光在他半開的領口一掃而過,心不在焉地道:“為何?”
“有人來了,你快藏起來。”葉雲歸低聲道。
“你都說了,我不會殺你院裏那些人,我還有藏的必要嗎?”
“當然!”葉雲歸見他不肯起身,一邊扯過被子蓋住他,一邊道:“你可是踏雪最厲害的刺客,給我下毒未遂,傳出去害了你的名聲,我這是替你遮掩!”
他說着又放下了床幔,将岑默連人帶被子一起藏了起來。
“二殿下,你這樣真的很像是金屋藏嬌被正房捉奸……”
“噓!別吱聲。”
葉雲歸伸手在被子上按了一下,也不知是按在了什麽地方,被子裏藏着的人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不過他并沒有多想,而是快步去開了門。
門外,墩子和小羊又是端盆又是拎水的,打算伺候他洗漱。
“放着吧,今日我自己來。”葉雲歸道。
兩人聞言便将洗漱的東西放下了,小羊則走到榻邊,準備幫葉雲歸整理床鋪。
“不必了!”葉雲歸忙上前一把攔住小羊,道:“我自己收拾就行,往後這床,你也不必幫我鋪了。如今我閑着無事,也想多活動活動身體。”
小羊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一笑,沒再堅持。
一旁的墩子則偷偷和小羊對視了一眼,倆人眼底都帶着點揶揄的笑意。
兩人心道,殿下肯定昨晚是又做了夢,那什麽了。
他們殿下臉皮薄,從前每回那什麽,第二天都不好意思讓人收拾。
沒想到如今過了弱冠之年,也還是這樣。
門外守着的李兆和常東亭也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心裏想的可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昨晚他們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今日見葉雲歸這般“扭捏”,很難不多想。
兩人心情都很複雜,卻也不敢多說什麽。
那野男人,不管是什麽來頭,只要他們殿下喜歡,他們也不能攔着。
往好處想,殿下真和這野男人有什麽,總比是得了癔症要好些吧?
反正……他們殿下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人之常情。
只是,還需想辦法查清這野男人的來歷。
不然,他們可不放心讓人一直就這麽待在殿下身邊。
趁着葉雲歸洗漱的當口,墩子和小羊便将早飯端上來了。
葉雲歸發覺,今日的飯菜比以往要多,看着像是兩個人的量。
“屬下想着殿下過去這半年多,胃口都不好,如今總是有了胃口,不妨多吃點,也好補補身子。”李兆忙解釋道。
葉雲歸笑着點了點頭,心道李兆這人心還是挺細的。這個借口既可以騙過墩子和小羊二人,不叫二人知曉岑默的存在,又能讓岑默名正言順地吃上飯。
“你們都去用飯吧,這裏不用守着了。”葉雲歸忙将幾人都打發走了。
他剛合上門,便見岑默從床幔裏鑽了出來。
葉雲歸自己走到桌邊坐下,示意對方自行洗漱。
岑默自去洗漱了一番,這才走到桌邊,卻沒坐下。
“你吃飯不用人伺候吧?”葉雲歸仰頭看着他道。
岑默這才一撩衣服,做到了葉雲歸旁邊。
不得不說,有些人的氣質的确是天生的。就像葉雲歸,如今雖然已經被廢去了太子之位,穿着最平常的衣裳,坐在這小桌旁,吃着最平常的飯菜,可他身上那股從容不迫的貴氣,卻像是浸透到了骨子裏一般。
無論他怎麽表現得像個凡夫俗子,都掩蓋不住這一切。
岑默收回視線,擡手要去拿碗裏的包子。
葉雲歸卻擡手在他手背上虛虛一按,“先喝粥,岑大俠。”
“二殿下,我們這種鄉野村夫,吃飯可沒那麽多規矩。”岑默失笑。
“誰跟你說規矩了?我是想着你餓了那麽久,只昨晚墊了口粥,今日吃得太急了難受。”
岑默一怔,到底還是聽了他的話,先喝了半碗粥。
用過早飯後,岑默說要出去曬曬太陽。
前幾日天氣一直不怎麽好,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日倒是很晴朗。
葉雲歸想到對方在坑裏待了三日,想曬曬太陽也是情理之中,沒好攔着。
不過他如今行事很謹慎,想到岑默要出去,頗多顧慮。
“你是怕你院子裏的人見着我,還是怕我的行蹤洩露讓大殿下知曉?”岑默問。
“都怕。”葉雲歸如實答道。
“我在院子裏透透氣,不會被旁人瞧見的,若有人靠近這裏,我定會察覺。”
“那行吧,你等會兒,我将他們幾個支走。”葉雲歸說罷出去了一趟,對他院中的幾人都做了一番安排。
岑默雖覺得他小題大做,卻也沒多說什麽。
只是,如今他越看越覺得自己是被這位二殿下金屋藏嬌了。
“好了,出來吧。”葉雲歸打開房門道。
岑默聞言便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門,到了門口卻發覺廊下擺着一個盆,盆裏放着他昨晚換下來的衣服。
“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洗完了趕緊晾上,說不定中午就能幹了。到時候還得趕緊收起來,免得他們回來看到。”葉雲歸用腳點了一點盆邊,那意思讓他趕緊。
岑默一臉茫然地盯着他,表情寫滿了疑問,大概沒料到自己堂堂一個專業刺客,竟然淪落到要蹲在這裏洗衣裳。
“看着我幹什麽?難不成要我幫你洗?”葉雲歸道。
岑默抗拒了半晌,只能選擇了認命。
“人家金屋藏嬌,可沒有還讓洗衣服的。”岑默道。
“你說什麽?”葉雲歸沒聽清。
“我說,殿下的衣服要不要岑某幫你一起洗?”岑默道。
“那就不必勞煩了。”葉雲歸搬了個小凳子過來,示意岑默坐。
岑默一臉狐疑地看了他半晌,最後還是坐上了那個小凳子。
“岑大俠。”葉雲歸蹲到一旁,一邊看他洗衣服一邊道:“咱們商量個事兒呗。”
岑默一臉生無可戀地搓着盆裏的衣裳,連眼睛都不想擡一下。
“我是這麽想的,先前你要害我,暗算了我一次,我也暗算了你一次,咱們倆算是扯平了吧?”葉雲歸道。
“我暗算你沒有成功,而你不僅給我下了蠱,還把我在坑裏關了三天。”岑默道。
葉雲歸心道,上一世你暗算我可沒失敗,但他沒朝對方提這個,轉而道:“既然咱倆扯平了,如今你也走不了,不如配合我一下,幫個小忙。”
岑默:……
怎麽就扯平了?
“你呢,這個月安心住在這裏,我好吃好喝待你,絕不叫你受委屈。”
“二殿下,你這算盤打得挺響。”岑默道:“我住在這裏,就沒有別的刺客敢朝你動手。你這好吃好是養了個護身符啊!”
“我也不讓你白幫忙啊。”葉雲歸道:“你不是號稱從不失手嗎?我大哥這單生意,我也讓你辦成,絕不讓你失了信譽。”
“岑某不在意這些虛名。”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
岑默手上動作一頓,只是他低着頭,葉雲歸看不清他的神情。
“岑大俠,你可是我朝第一刺客,你的名聲就是踏雪的招牌,怎可毀在我手裏?”葉雲歸語重心長地道:“我一定要替你保住第一刺客的名聲!”
岑默擡眼看向他,“你要裝瞎?”
“不,我要裝傻。”葉雲歸沖他嘿嘿一笑。
岑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