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一頭，殷桃為了在馮川面前極力保持淑女形象，一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一邊喝一邊繼續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麽把跑題千裏的話題給拉回來。
等馮川吃完兩個包子終于感覺有點飽了的時候，殷桃也剛好喝完小半碗粥。
都說喝酒能壯膽，不知道喝粥能不能壯膽？不管了。她把耳邊的頭發往後捋了捋，抿了抿唇說：“那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噗。”有人突然在旁邊笑了出來。
殷桃擡起頭，看到不知道何時走過來一個人，斯斯文文的，正促狹地看着她，她瞬間漲紅了臉，這人怎麽這麽不禮貌偷聽人家說話呢，而且，她的問題有那麽好笑嗎？
那人連忙又搖頭又擺手地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馮總你們繼續，繼續……”
看來是認識的……難道是他同事？
殷桃的臉更紅了，心裏不停地腹诽着，有你這樣站在旁邊笑話人還口口聲聲讓人繼續的麽？我好不容易攢足了勇氣問的，被你這一笑又得回鍋重來一次了好不好……
馮川看出了殷桃的窘态，瞥了一眼旁邊的金輝，慢條斯理地用紙巾擦着嘴巴，“什麽事？”
金輝愣了愣，“沒，沒事啊，就是來……”
馮川不耐地打斷他，“來什麽？”
他剛想回答“來吃早飯啊”，但是根據多年來主仆二人的默契，以及馮總此刻散發出來的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他突然福至心靈地明白了什麽，一拍腦袋，“哦，那什麽，我看錯時間了，馮總，我先上去補個回籠覺，你們慢慢吃……”然後，可憐的金輝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灰溜溜地按原路返回了。
馮川對金輝的離開絲毫不以為意，再看着對面的女孩，臉上紅紅的，正低頭擺弄着一把不鏽鋼調羹，眼底滿是得不到答案的失落。
馮川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想逗她。
“你剛才問我的名字？”他收了臉上的笑容，故意低沉着嗓音問。
殷桃擡起頭，他這才注意到，她其實長得很娴靜，下巴有一點點尖，介于瓜子臉和鵝蛋臉之間，皮膚有着林市女孩特有的白皙，臉上泛着可愛的粉色，輕咬着下唇，嘴角還有一些粥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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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她眼底裏閃過一絲慌亂，馬上又恢複鎮定，彎着眼睛不自然地看着他，“啊，有嗎？呵呵……”
馮川非常誠實地替她确認：“有的，我聽見你問了。”
“……”
殷桃的眼神游離着，“嗯，其實是……”問啊問啊，問他是不是焚霜河，不就這麽簡單嗎？
“其實，我是想問一下，你是不是焚霜河？”呼，終于問出來了。
馮川本想逗逗她，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別的地方，聽到焚霜河的名字時他輕微地僵了僵，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放松，然後整個人往後靠在椅子上，微微歪着頭看桌上的碗碟。
伸出一條手臂，直直地撐在桌沿，淡淡地問她：“焚霜河？什麽人？”
“就是……一個歌手。”
他緩緩問她：“如果我是的話，你會怎麽做？不是的話，你又會怎麽做？”
殷桃心裏內牛滿面，為什麽她二十幾年來唯一的一次勾搭，就要挑戰這麽高難度的對手呢……她不問了行不行？還能不能收回剛才的問題？她無意識地瞥着門口，有點想逃qaq
馮川看着她因為自己的反問而局促不安，又看了看她因為緊張而不停地攪着面前的粥，長長的頭發從肩頭滑下來，毛茸茸的，像只漂亮的……蘇格蘭折耳貓。
殷桃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回答，絲毫沒有看到馮川眼底劃過的一絲複雜的神情。
她認真地打了一遍腹稿，然後回答他：“焚霜河是我的大本命，嗯，他是個古風圈的網絡歌手。”
馮川黑黑的眼睛探究地看着她，看着她因為提到偶像而瞬間明媚生動起來。
“他是‘風卷長安’原創音樂團隊的成員。風卷長安是一個非常大的團隊，他在那裏發行過第一張古風歌曲專輯……我很喜歡他的聲音，每天都要聽一遍他的歌，随便什麽歌都可以，哪怕是錄好的幾句話。我昨天在沙灘上看到你的時候，第一眼就覺得你很像他，聲音和樣子，都非常像。”殷桃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你并不了解這些，你可能會覺得我有點……不正常？可是如果你真的是他，就會知道我的心情。”
她伸手指了指餐廳外面碧藍色的天空，圓潤的指甲泛着瑩潤的光澤，“昨天，他在微博上傳了一張照片，正好也是在我們那片沙灘上，所以，我一直猜測，你就是他……”她怕他不相信，以為她真的不正常，想把手機翻出來，可是馬上發現自己沒帶手機，“呃，我沒帶手機，否則可以給你看看，或者你搜一下他的微博就可以看到。”她又指了指他的手機。
馮川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機放進口袋裏。
殷桃感覺到他的小動作，琢磨着是不是哪句話讓他不高興了，試探着說，“不管你是不是焚霜河，如果這些話給你帶來了困擾，我要跟你說聲抱歉。”
她最後一本正經道歉的樣子，讓馮川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不是不舒服她對自己說抱歉，而是不舒服她語氣裏的客氣疏離。
反倒是殷桃，說完了一大通，仿佛覺得松了口氣，就像是把問題扔給了他。她心想着，表白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期待而又緊張，好像沒那麽吓人嘛。
馮川收回手臂，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坐着。
如果金輝在旁邊，他一定會知道此刻他們馮總心裏很煩躁，因為他正抱着手臂，不斷地用指甲輕輕磨着下巴，他每次有問題要思考，就會做這個動作。
殷桃喝着涼掉的粥，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就像在等法官下一紙判決書。她覺得自己當時查高考分數時，似乎也沒這麽緊張過……
“你叫什麽？”馮川突然問她。
？？
“殷桃。”她有點脫線，馬上回答道，“殷勤的殷，桃子的桃。”
馮川點點頭，朝她面前的碗碟努努嘴：“吃完了嗎？”
“……”她好像還沒怎麽吃呢……
“還要吃別的嗎？”
殷桃下意識回答：“不、不吃了。”
“那走吧。”他站起身來，雙手抄在褲子口袋，朝門外走去。
？？
馮川走了幾步，發現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來，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然後看到她正在手忙腳亂地收拾桌上一大攤盤子，她先用紙巾把跟他換來的玉米棒包起來放桌上，然後把碟子一個個從大到小疊起來，杯子放在最上面的空盤上，然後送到最近的回收區，再快速地返回去拿起桌上的玉米和房卡。她的裙子大概沒有口袋，東西都拿在手裏。
現在時間還早，周圍的人不多，顯得他們這裏格外引人注目，大家都用一種“這男人真不上道居然吃完拍拍屁股就走留女朋友下來收拾碗筷真是太過分了長得好看就了不起麽就可以這麽任性耍酷麽”的眼神既嫌棄又嫉妒地看着他。
馮川覺得渾身被看得火辣辣的，他不是要耍酷，而是剛才一直在想那個焚霜河的事情，忘記收盤子了。
殷桃完全沒有意識到兩人已經成為這個餐廳的焦點，她只想着快點收好盤子跟上他，然後把玉米留給于歡歡當早飯。至于他為什麽不收自己的盤子，她猜測他大概因為是領導，平時自然有人替他做這些，也就沒有在意。
她小跑着跟上他，問：“去哪裏？”
馮川像是覺得後面有什麽怪物要吃人一樣，馬上拉着她走出餐廳，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是林市人，是一個房地産公司的總經理，也是個建築設計師，我的工作是在項目前期做一些方案比選和設計定位，在項目啓動後，負責項目樓盤的後期優化和方案推進。”他看到殷桃露出了雲裏霧裏的神色，放慢了語調說道，“簡單來說，就是所謂的高層之一。”
殷桃看着他按下電梯的向上鍵，然後面向她說，“我很高興認識你，但是，你剛才說的那個焚霜河，我不認識。你認錯人了。”
馮川面對着她，能清楚地看見她原本聽到他說焚霜河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然後聽他說不認識的時候，又一點點黯下去。殷桃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又有點不甘心，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低下頭。他這麽着急拉着她出來，就是為了跟她說認錯人了？
他看着她一聲不吭，心裏有點煩躁，面無表情地看着電梯上跳動的數字，然後突然聽見她在背後小聲說：“我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