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可事實的真.相不是唐僧捂住耳朵就能不存在的。

“那三個妖怪分別是文殊、普賢兩位菩薩的坐騎, 以及佛祖的親娘舅。”孫悟空冷笑道。

就是因為有這些關系戶襯托，沒有靠山的妖怪們在他眼裏都變得可愛起來。

“怎麽會。”唐僧睜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可是他本心又知道孫悟空不會騙自己, 是以身形搖搖欲墜, 如遭重擊般, 心靈別提受到多大沖擊。

畢竟唐僧可是虔誠的佛教信徒，于他而言, 佛教內部的事才是真正的暴擊。

相比之下, 那些妖怪對唐僧的觊觎都不算什麽了。

唐僧不願意相信, 卻又不得不相信。

他苦笑，“從什麽時候起, 菩薩不再是救苦救難的象征，而是一切災難的源頭？”

如果只是妖怪做惡, 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妖是惡的, 與神佛天生不同，可是一路西行的所行所見, 都在告訴他, 妖怪們也好，神佛們也罷, 都沒什麽不同。

神佛們坐騎、仆人們下凡，是一句“下凡為妖”就能撇清所有罪惡嗎？倒不如說這是對妖怪的污名化, 讓妖怪的.名聲更加惡劣。

佛說“衆生平等”，可是就唐僧所見, 佛嘴上說的是一套，實際上做的卻是另外一套。

“悟空, 我該怎麽辦？我還記得自己取經之初的心願, 那就是普度衆生, 可若是我想普度的衆生和我的信仰有了沖突怎麽辦？”唐僧迷茫道。

來剛開始西行之前，唐僧從沒有想過，自己為之信仰的佛，也是造成衆生苦難的一員，這讓他感到痛苦和難以抉擇。

究竟是選擇芸芸衆生那邊，還是選擇信仰的佛那邊？

一開始，唐僧從沒覺得二者不可得兼，可是随着西行經歷，他心中越來越恐懼，因為西天的佛陀們非但沒有和芸芸衆生站在一邊，反而淩駕于芸芸衆生之上，冷眼看着他們在苦海掙紮。

不是所有的罪過，都能用“他們命該如此”“下世可享富貴”磨平傷痛的，于芸芸衆生而言，他們最想過好的是今生今世，而不是去追尋所謂的來生來世。

至于說下凡為妖做惡是菩薩們的坐騎和仆人，而不是神佛本人們，凡間仆人犯罪，主人都有還失察之罪，倒是神佛們，像極了世間頂層那些可以無視律法的權貴，他們實打實的做了孽，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想必師父已經明白，在抵達西天之前，您終要做出決定的。”孫悟空道。

“我想親自去問問他們。”唐僧道。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想要接近“妖怪”，從“妖怪”處獲得信息。

因為唐僧的配合，這次獅駝嶺的三個妖王抓唐僧順利了不知多少。

“聽說保唐僧去西天取經的是那只大鬧天宮的孫猴子，也沒看出他強在哪啊？”青獅、白象兩個自得道。

“兩位兄長不可掉以輕心，聽說西行一路有不少妖怪都對唐僧出了手，可唐僧依舊平安來到咱們的地盤，就可見他們實力不弱。”

“當務之急，還是把唐僧先吃進肚子裏為妙。”金翅大鵬道。

他們的對話并沒有避開唐僧去，唐僧無奈，“阿彌陀佛，聽說幾位大王來歷不凡，既如此，又怎麽會不知曉我的肉并不能讓人長生不老。”

“我那四徒弟沙悟淨吃過我不少次，也沒見他長生不老。”

“那是你前幾世的修行不夠，肉才沒有長生不老的功效，只要你到了西天，過了今生的關卡，你就會重新變成金蟬子，要知道金蟬子可是佛陀，血肉妙用無窮。”

“最妙的是，無故吃佛陀，過後會有懲罰，可是金蟬子轉世的你卻是一個例外，也就是說我們哪怕吃了你，也是你今生和佛的緣分不夠，而我們則不會受到處置。”金翅大鵬看着唐僧垂涎道。

他當初還吃過佛祖的肉，結果未果，反被佛祖降服。

雖然唐僧的肉跟佛祖沒法比，卻也是世間難得的美味。

唐僧看着他們眼眸微深，“聽說你們是兩位菩薩的坐騎和佛祖的親娘舅。”

“這事你是怎麽知道的？”青獅、白象猛地一驚，要知道他們為禍人間的時候，可沒有也不敢打出兩位菩薩的旗號。

倒是金翅大鵬，對于佛祖可沒有另外兩位對自家主人的上心，他坦蕩承認道：“沒錯，我就是佛祖的親娘舅金翅大鵬，所以你知道了吧，就算我真吃了你，佛祖也不會說我什麽。”

“按理來說你們應是佛法精深之輩才對，為何會變得比不通佛法的妖怪更加殘忍？”唐僧不明白。

“誰規定佛一定是善的？佛陀們向來只是嘴上說說而已，真.相信他們花言巧語的人，得多傻啊。”跟佛祖對着幹的金翅大鵬矜持的翻白眼道。

“我們做的事，和菩薩們無關。”青獅、白象對自家的菩薩有感情，自然把罪惡全都攬到自己身上，不希望讓唐僧對兩位菩薩有不好的印象。

“也許你們做的惡是與菩薩們無關，可是過後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菩薩們要是還無動于衷，那就和菩薩們有關了。”唐僧道。

“居然敢诋毀菩薩，可見唐僧你向佛之心不誠，這樣一來，我們吃掉你，說不定還是

大功一件呢。”青獅和白象不想再跟唐僧廢話，省的自家菩薩形象越來越差。

他們迫不及待的把唐僧洗刷幹淨，想要享用，卻不想就在這時，唐僧身上湧現金光。

金翅大鵬見了金光失聲，“金蟬子，你已經恢複前世的法力了？”

按理來說，唐僧只有到了西天，才能拿回身為金蟬子的一切才對。

“哼，就算他恢複了法力又怎麽樣，難道他一個能敵我們三個？”青獅冷笑道，他們三個不光來歷不凡，實力也是頂尖。

別說是金蟬子轉世成的唐僧，就是金蟬子本人來了，也得飲恨當場。

“大王，幾位大王不好了，有人打上來了。”小鑽風連滾帶爬的沖進來報信道。

青獅幾個互相對視一眼，“二弟三弟，一定是那孫猴子來救自己的師父了。”

“這好辦，三弟你出去對付孫悟空，留我們兩個對付唐僧，到時候等你打敗孫悟空，唐僧這邊也能吃了。”白象道。

金翅大鵬沒有意見，“也好，就讓我去會會孫悟空，這裏就交給兩位兄長了。”

別看他排行最低，實力卻是最強的。

說着金翅大鵬離開，去迎戰孫悟空。

洞內，唐僧嘴中開始念起佛法來，直讓青獅和白象厭煩不已，“夠了，別再念什麽佛經了，都快膩死我們了。”

他們兩個身為菩薩坐騎，下凡前沒少聆聽菩薩們的佛音，現在再次聽到佛法，只下意識反胃。

就在他們心生煩躁之際，一只毛茸茸的拳頭搗中他們的腹部，讓他們直接吐酸水。

青獅和白象擡頭，就見一道明黃金燦的身影站在他們面前，青獅和白象不敢置信，“你是孫悟空，可是你怎麽在洞內？既然你在洞內，那在洞外的又是誰？”

“兩位大王，我是你們的小鑽風啊。”孫悟空笑道。

青獅和白象心頭猛沉，意識到小鑽風的身份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孫悟空取代。

“好膽，我們沒去找你，你反倒送上.門來。”說着青獅和白象就朝孫悟空抓去。

然後他們就見孫悟空不知從哪拿出一個寶瓶，寶瓶的樣式讓他們莫名的熟悉，認出來以後，他們瞳孔驟縮，“那不是我們三弟的陰陽寶瓶嗎，怎麽落到了你手裏？”

“快還回來！”青獅和白象朝孫悟空喝道。

“這既然是你們的寶貝，你們卻沒有體會過寶瓶的威力，豈不是遺憾，師父，搭把手，把他們塞到寶瓶裏面去。”孫悟空道。

唐僧：“……”他沒有說話，卻無聲的起身，表明自己的态度。

孫悟空把陰陽寶瓶口打開，對着青獅、白象挑釁道：“你們過來呀。”

“我們過去就過去。”青獅和白象明知道這是陷阱，可是他們的驕傲不允許他們不跳下去。

畢竟二對二，輸得未必是他們。

結果證明，他們太過自大了，光是孫悟空一個，就能把他們兩個撂倒。

之後不等兩人使出別的手段，孫悟空就在唐僧的幫助下，把青獅和白象裝到了陰陽寶瓶裏。

然後孫悟空快速蓋上蓋子，對唐僧道：“師父，現在就剩一個金翅大鵬了。”

唐僧無聲的點頭，随後跟在孫悟空身後，去往洞府外面。

洞府外面此時的情況并不好，因為就算豬八戒幾個聯手，也不是金翅大鵬的對手。

還好有濟公，進攻不成，防禦卻沒問題。

孫悟空和唐僧出來的時候，金翅大鵬正在想辦法破掉濟公的防禦。

見到孫悟空手裏的陰陽寶瓶，金翅大鵬一驚，随後震怒，“小賊，居然敢盜我的寶貝。”

“好了，就剩金翅大鵬了，把金翅大鵬也送進去吧。”孫悟空道。

他說的輕描淡寫，金翅大鵬在心裏嗤笑，不等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孫悟空打成重傷。

這讓金翅大鵬不敢置信，“孫悟空，你怎麽可能這麽強？”

孫悟空曾被佛祖壓在五指山下，而他呢，卻能生吞佛祖而不死，還因為實力而被佛祖尊稱為親娘舅，按理來說，他實力應該遠超孫悟空才對。

可結果卻是他敗下陣來，這讓金翅大鵬心裏如何不驚訝，金翅大鵬看着孫悟空神情恍惚，“你當初要是也有這樣的實力，何至于被鎮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好了，莫廢話了，去和你兩個兄弟作伴吧。”

金翅大鵬也被投進了陰陽寶瓶裏，等他進來的時候，青獅和白象兩個的情況已經不妙。

“三弟，這陰陽寶瓶是你的法寶，你快想想辦法啊。”青獅和白象急道。

金翅大鵬苦笑，“我縱使是法寶的原主人，只怕也出不去寶瓶，不過寶瓶雖然厲害，但想來他們不敢化掉我們。”

正說着，瓶身一陣晃動，直把三人弄得東倒西歪。

外界，豬八戒晃動陰陽寶瓶，冷笑道：“我勸你們三個趕緊投降，要不然我在外面晃死你們。”

寶瓶裏面，三妖臉色漆黑，不停的對豬八戒破口大罵。

可再罵，也改變不了他們落入下風的事實。

他們又不能未蔔先知，不知道菩薩和佛祖不會放棄他們，随着時間過去，由不得他們心不慌。

就

在這時，唐僧讓豬八戒停.下，問寶瓶內的三妖，“菩薩們和佛祖掐指一算便能知道你們在人間為惡，可他們為什麽不下來阻止你們？”

“那當然是因為我們要給你西行路上湊齊九九八十一難了。”金翅大鵬受不了道，他身份比青獅、白象更高，幾乎沒有束縛，為了輕松點，并不介意出賣佛祖。

外界，唐僧面色咻白，然後再是一紅，嘴裏忍不住輕輕吐血，“如果只是想湊齊九九八十一難，只沖着我來便好，何苦連累其他人？”

“真實原因，只怕你們湊齊劫難是真，作惡多端也是真。”唐僧剛才一下沒緩過來，只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讓那些妖怪出來為禍人間。

可實際上，他們野性難馴，不管有沒有他，都會下凡作孽，區別只在于，有沒有一個正當理由。

“原來你們真的都是神佛們故意放下凡的，既如此，我這經取的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的西行之路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也就算了，可偏偏他因為神佛們的存在，而無法幫那些無辜受害的人報仇，這樣一來，他這經取不取，又有什麽區別呢？

就在唐僧對信仰動搖之際，文殊、普賢兩位菩薩過來。

“菩薩，你家這可是第二頭青獅下凡了，上一個是假冒烏雞國國王，卻也把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這個倒好，一點功德沒有不說，滿身都是罪孽，菩薩可別跟我們說，你們這是來撈自家坐騎的。”孫悟空對着菩薩皮笑肉不笑道。

這讓文殊、普賢兩位菩薩臉上挂不住，可是再算他們坐騎入陰陽寶瓶的時間，實在讓他們耽誤不得。

“大聖，此二妖作惡多端，我們回去後一定多加看管，還請唐長老看在咱們昔日一同在佛祖坐下的份上，饒過他們這一次吧。”文殊、普賢兩位菩薩從唐僧身上入手道。

畢竟唐僧對佛的尊敬有目共睹。

聽他們這麽說，唐僧的眼睛動了動，而後道：“想必兩位菩薩也知道我們一路西行的規矩，只要他們乖乖蓋下印章，我們就能放過他們。”

這話讓文殊、普賢菩薩皺眉，“可是我們聽聞太上老君的青牛坐騎就沒有蓋印章……”

既然太上老君可以成為例外，唐僧怎麽就不能對他們網開一面。

“兩位菩薩，老君可是把他的寶貝金剛琢都給我，才換得自己青牛坐騎的自由，只要兩位菩薩也給我寶貝，他們也不是不能放過。”孫悟空道。

文殊、普賢兩個菩薩看着孫悟空沉默，然後寧願選擇讓孫悟空給自己坐騎腦門上蓋戳，也不把寶貝給孫悟空。

随後他們迫不及待的離去，不肯再多待。

“師兄，沒想到菩薩們這麽摳搜啊。”豬八戒在一旁嘟囔道。

這一次，唐僧心裏沒有覺得不舒服，訓斥豬八戒。

“八戒，去找點酒菜來，我想和濟公師兄好好談談。”唐僧對豬八戒道。

“哎，就來。”豬八戒應聲，等反應過來，他震驚不已，又跑回來确認一遍，“師父，你剛才說的可是酒菜？”

“沒錯，是酒菜，我也想嘗嘗葷.腥是什麽滋味。”唐僧道。

人的改變并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在日積月累的潛移默化中完成。

是以唐僧明明走上破戒之路，心裏卻沒有多少負罪感。

“我已經破戒，是否還能取得經書？當然能，畢竟滿天神佛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放棄自己的謀劃。”唐僧臉色酡紅，很是自嘲道。

“師父你少喝點，給俺老豬留點。”唐僧都開了葷，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就是跟唐僧吃素的沙悟淨也默默變回吃肉，一時間一群人聚在一起，不像是前往西天取經的佛門中人，更像是正在亂舞的群魔。

“你們是不是把我忘了？快放我出去啊！”金翅大鵬驚恐不已道。

青獅和白象出去了，他還沒有離開，縱使他是陰陽寶瓶的主人，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滅.頂危機降臨，金翅大鵬再也顧不得，終于放下.身段。

孫悟空注意到他的動靜，覺得差不多了，就打開寶瓶放金翅大鵬出來，笑道：“佛祖怎麽沒親自來救你啊。”

“呵，我曾差點殺死他，他只怕巴不得我早點死呢。”金翅大鵬咬牙切齒道。

“倒是你們，可把金蟬子帶的夠壞的。”看到唐僧破戒，金翅大鵬嘲諷道。

“也不知到了西天，佛祖還能不能認出來金蟬子這個好徒弟。”說到這個，金翅大鵬忍不住來興趣道。

能被欽定為取經人，可見佛祖對金蟬子的看重，唐僧的情況相當于下凡鍍金，等再回去，在西天的地位絕對非凡。

卻沒想到，本該是佛祖虔誠信徒的唐僧，也有和佛祖決裂的一天。

“你們距離西天已經不剩幾難，我很期待佛祖到時候的臉色。”說着金翅大鵬就要離開。

孫悟空攔下他，手中.出現一枚印章。

金翅大鵬高傲，連佛祖都不願意低頭，此時自然不願意乖乖蓋章，可是他打不過孫悟空，又有剛才差點死掉的心理陰影，只能不情不願的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