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追蹤03
陸飲霜幸災樂禍:“此人非但不知悔改,還口出惡言污蔑你。”
常靖玉嘴角一抽:“他說的是‘你們’。”
陸飲霜心說我多少歲了,這種不切實際的狠話沒有在意的必要。
他拽起元塵子往牆角一扔,順便把另一條胳膊也卸了。
元塵子又傷又吓,咕哝着罵聲也小了起來,滿頭虛汗。
“我有點需要滿足的好奇心。”陸飲霜對洞口的方向伸了下手,示意常靖玉過去守着。
常靖玉無語提醒:“您可悠着點。”
“這盒中是分筋斷脈蠱,一旦中蠱,不消半個時辰皮肉骨血便可完整分離,保管幹脆利落,收藏都沒問題。”陸飲霜拿出個木盒扔到地上,蓋子翻開,露出滿滿一盒密密麻麻的紅色小蟲,那汪蟲子移動速度極快,互相擠壓交錯,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像是盒中翻湧的紅色波濤。
元塵子看一眼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仿佛渾身真的痛癢起來,他拼命往角落裏縮,想遠離那攤小蟲。
“為何在南平客棧設陣?”陸飲霜問道。
“為了療傷!我還不想死,我還有…我路過那裏,為了抓人療傷……”元塵子快要崩潰了,眉頭擠在一起,混亂道,“別逼我,我什麽都不能說,求求您放過我吧!我把東西還回去!”
元塵子幹脆哭嚎起來,涕泗橫流,元嬰修者的風度蕩然無存,陸飲霜嫌惡地收起木盒退遠兩步,回頭看常靖玉。
常靖玉深思片刻,忽然擡頭拔劍一橫,對着洞口厲聲警告道:“什麽人?不準靠近!”
元塵子嚎聲一停,望向洞口的眼神滿是絕望。
“裏面是蔚海城的嫌犯,你莫不是想殺人滅口?”常靖玉上前一步,并指順着劍身一劃,三道劍光罩向對面。
元塵子回光返照般匍匐着往前爬,胡亂求饒道:“放過我!我什麽都沒說!求魂主開…呃啊……”
陸飲霜一蹙眉,常靖玉也不尬演了,瞠目結舌的看着元塵子在地上翻滾。
“怎麽回事?”常靖玉低聲問,“他真信了。”
陸飲霜腦中閃過幾種可能的情況,便見元塵子的右手竟憑空冒出靛藍的火苗,眨眼間已經竄上小臂。
“退後!”陸飲霜沉聲道,一跺地面冰層直鋪向元塵子,瞬間凍住着火的手臂。
火焰蔓延的勢頭只是稍稍減緩,陸飲霜搶步上前一掌劈在元塵子後頸,元塵子慘叫的撕心裂肺,卻并沒昏過去,陸飲霜當即掐訣施術,陣圖旋開又歸于指尖,一道流光落入元塵子眉心。
常靖玉提劍戒備,但見元塵子逐漸安靜下來陷入沉眠,詭異的無名藍火也跟着轉瞬熄滅。
“這難道是監視類術法?”常靖玉猜測,有些邪派組織未免部衆洩露秘密,便在腦中留下這類術法,一旦說出相關情報就會引發慘烈後果。
“嗯。”陸飲霜低低應道,那元塵子也沒說幾句話,估計引動術法生效的就是“魂主”這個稱呼。
他眼前忽然一黑,身形晃了晃,腦海深處針紮似的疼。
“前輩?”常靖玉看出一絲異樣,連忙上前扶住陸飲霜,想起來陸飲霜之前與元嬰期的元塵子對拼靈識,又施展術法護住元塵子性命,只怕是消耗過度。
陸飲霜推了下他,“放手。”
常靖玉沒由來的緊張,陸飲霜面色發白微眯着眼,垂到一側眉梢下的幾縷碎發被薄汗浸濕,時常挂着的笑意冰消雪融,冷淡又安靜的看着他時便叫人心生退卻,不敢冒犯。
“前輩先休息吧。”常靖玉硬着頭皮改抓陸飲霜的袖子,主動往前帶了一步,臉有些僵。
陸飲霜盯着常靖玉的手,他心裏抗拒讓常靖玉接近,甚至有點後悔在沉淪境把修為壓得太低——他還清楚的記得前世,常靖玉是如何用那把淬毒的刀,踐行不讓他死那麽痛快的宣言。
“我能問一句嗎?陸前輩。”常靖玉深呼吸着,回頭直直盯着他,“你似乎不太喜歡我。”
陸飲霜緩了一會兒,頭疼稍輕了些,便又笑了起來,“不用似乎,是真的。”
“為什麽?”常靖玉不解,“你不僅救我,還送我上品靈藥,元塵子你其實也大可自己調查。”
陸飲霜想了想,常靖玉以為他終于要認真回答時,他後知後覺道:“那瓶是上品靈藥嗎?我随手拿的。”
常靖玉:“……”您是有多心大。
陸飲霜動了動指尖,到底是沒掙開常靖玉抓着他袖子的手,不疾不徐的走到牆邊坐下。
“我說你和我的死敵相似,那句話不是騙你。”陸飲霜看着虛空一點,語氣放的很輕,“如果你還堅持報答什麽,就別怪我遷怒。”
自乾坤袋裏拿出水壺的常靖玉動作一頓,反而詫異陸飲霜的坦白。
他是道武仙門門主的親傳弟子,單是這一層身份就讓他整日被期盼和豔羨包圍,因為嫉妒而遷怒他的也不少,但因為長得像而遷怒……常靖玉哭笑不得,這理由未免太任性了。
任性得讓他羨慕。
“那就請前輩克服一下。”常靖玉展顏一笑,顯出些少年人的明朗歡快,“修行路上最忌心魔,若是前輩因此耽誤修煉如何是好,我這張臉多看幾日,習慣成自然。”
陸飲霜:“……”這小子年輕時臉皮居然這麽厚。
他還不知道常靖玉心裏的評價,很想說一句小子我大乘期了好嗎,但看着常靖玉遞過來的水,偏偏鬼使神差的接了下來。
這中大概有幾分賭氣,為了證明他對常靖玉也沒在怕的,只是端着水壺時難免開始思考,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常靖玉最終變成了陰沉狠毒欺師滅祖的混賬。
他現在是真的好奇了。
“蔚海城可有擅長術法的修者?”陸飲霜僵硬的轉移了話題。
“不太清楚。”常靖玉搖頭。
“我也未曾處理過這類監控術法,只能推測問題出在記憶。”陸飲霜瞥了眼元塵子,他救治及時,那只手總算還沒廢,“元塵子對旁人提到某些記憶——諸如魂主之類,術法便會發動,所以我用了個小把戲,讓他陷入一段重複的夢境,阻止引發術法的條件。”
常靖玉心說這操縱記憶的複雜術法都能說成小把戲,您眼界是有多高。
“也就是說,如果不解開監視術法,元塵子就只能一直夢着?”
“孺子可教。”陸飲霜敷衍地誇道,“不過審訊就是蔚海城的事了,我幫他們搶下機會可是仁至義盡。”
“前輩高義,是我等楷模。”常靖玉也客氣地吹了一句,“前輩這趟辛苦了,你先休息吧,我去放個信號,蔚海城來人我會和他們解釋經過。”
陸飲霜想說自己沒事,但常靖玉過去守在洞口不打擾他,靈識耗損造成的眩暈也實在不好受,最後還是靠着牆面閉目養神起來。
……
陸飲霜在廣袤無垠的星海沉浮,又像被困在棺材裏,那些星星是腐木外透出的光。
有什麽聲音在他腦海裏不斷重複,數落他的種種罪狀,這中大部分陸飲霜不認可,但也有一些無從辯駁。
那聲音問他,你想重來一次嗎,為你所做的一切贖罪。
陸飲霜心說本座有什麽罪,魔修的事,能叫罪嗎,再說受害的明顯是本座。
聲音笑而不語,再轉眼,他正在一片昏黃燭火中醒來。
手邊是一本奏疏,案上還有兩摞,陸飲霜模模糊糊的想,謝橋呢,怎麽把這些頭疼的東西拿到他這了。
他一低頭,正看見手邊那本上有些熟悉的名字,沈萍風,修真境細作,唆使棱山叛亂。
陸飲霜腦海嗡的一聲,看來結症就是這了,謝橋正在莳花門談判,他不能再冤枉一回沈萍風。
他在奏疏上寫了暫放待查,擡眼時發現謝橋站在案邊。
謝橋面無表情的盯着他,恭敬道:“帝尊,屬下回來了。”
陸飲霜點點頭,“沈萍風身份存疑,本座已令焰魂牢放他回去。”
謝橋忽然笑了,像是劫後餘生,那笑容一直綻開,在某個節點陡然猙獰起來,又瞬間歸于沉寂,聲音放的極輕。
“您說放萍風回去……那您手上是什麽?”
陸飲霜一怔,手上?是奏疏……
他随即覺得觸感有異,眼神落下去,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正擱在他手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打滾想要評論 [滾來滾去](つ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