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1)
穆遠和文商從茨城機場出來的時候,Chris安排的司機已經在門口等候了,一接到人,司機馬上将他們送往土浦和Chris彙合。
Chris當初只預定了文商的房間,沒想到穆遠也會一同跟來,等她再跑去前臺詢問,才得知酒店的房間已經全被訂滿了。
“不好意思。”Chris表情有些尴尬地看着穆遠,“要不這樣吧,我到附近的酒店幫你訂個房間。”
“不必了。”文商搶在穆遠之前開口:“他跟我睡一間房就可以。”
“可是Boss你那個是單人房間,只有一張床。”
“沒事沒事,我們擠一擠就好。”穆遠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笑道。
兩人回房間将行李放下,穆遠讓文商先下大堂找Chris,自己一會兒跟上,等到文商離開了房間,他從行李箱中翻出自己平時的暴發戶行頭,重新換上,用發膠精心梳了個大背頭,對着鏡子前面的自己照了又照,滿意至極。
另一頭,文商正向Chris了解事情的最近狀況。
“華優在今天上午回國內了,至于其他受傷的攝制組同事,目前還在醫院裏。”
“他回去了?”文商的眉頭蹙緊,“他不是才剛縫完針嗎?”
Chris解釋道:“醫生本來交代過要他留下來的,說等拆線以後根據臉部的康複程度,再來評估如何進行後續修複,可他堅持要走,攔也攔不住,最後我們誰也沒辦法,只能讓他先回去。”
文商低頭若有所思,然後又問:“當地警方那邊有答複了沒?”
“沒有。”Chris搖頭,她有個問題始終不明白,“對了,Boss,你之前不是讓我聯系大使館的嗎?後來怎麽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聯系大使館确實是文商提出來的,但讓他取消這一計劃的是穆遠,穆遠告訴文商,自己在當地有認識的朋友,用不着驚動大使館,他的朋友會出面來幫忙處理。文商倒是好奇他的這位朋友到底什麽來頭,但既然穆遠說得這麽有把握,文商便決定相信他。
電梯下到一樓,穆遠再次出現在文商面前時,又從原先的清爽男孩變成了油膩暴發戶。
文商搞不懂他這是什麽騷操作,他将穆遠拉到一邊,小聲道:“怎麽又換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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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要見老朋友,總不能太失禮嘛,可要好好打扮打扮。”穆遠眨巴兩下眼睛,轉身朝Chris走過去,問她接手機打了一通電話,接通以後,他用流利的日語跟對方有說有笑地聊了一會,然後挂了線。
約莫隔了十分鐘,一輛黑色的奔馳S級轎車停在酒店的正門口,其身後還跟随了幾輛黑色雷克薩斯LS,車門緩緩被拉開,從裏頭下來的人無一例外地身着黑色西裝,不茍言笑,眉目悍戾,倘若僅憑外表判斷的話,那這群人皆與和善人士絕緣。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位三十五歲上下的中年男子,他偉岸挺拔,氣宇軒昂,那架勢和由內而外散發的強大氣場,都在有意無意地提醒周圍的人,這絕非等閑之輩。
男子領着他的一衆屬下走進酒店,高視闊步地朝着穆遠的方向走過去,久違地大喊了一聲:“小穆!”
“隆澤大哥,好久不見!”
這是穆遠自四年前離開日本之後,首次與二階堂隆澤重聚,闊別四年,眼前這位義兄在外貌上并無太大改變,龍頭老大的氣魄倒是愈發彰顯了。
除卻二階堂隆澤以外,牛島組的其他組員看見穆遠,都紛紛朝他禮貌地微笑點頭,穆遠在這群人裏似乎很受待見。
“Boss,他們是誰?”Chris在旁邊悄聲問道。
文商沒有回答,因為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曉原來穆遠在日本有着這樣一群關系匪淺的“朋友”,看着穆遠和二階堂隆澤頻頻互動,文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一來是覺得自己對穆遠了解甚少,二來他看那個二階堂隆澤不太順眼,那家夥老是跟穆遠勾肩搭背,不是文商多心,他能夠感覺得出對方跟穆遠之間的互動,是明顯帶有某種情感暗示的。
初次見面,文商就對這個人沒有一絲好感。
或許是察覺到文商向自己投來的視線,二階堂隆澤轉過去望了他一眼,然後問穆遠:“那位是你的朋友?”
穆遠不假思索地點頭,“是的。” 他有自己的計劃,關于取回那批被扣押的攝影器材一事,穆遠要單獨跟二階堂隆澤交涉,他并不打算帶文商下場,當然關鍵原因也是不想讓文商牽扯太多的麻煩。
得虧文商不懂日語,不然聽見穆遠這話,當場就得跟他吵翻天。
二階堂隆澤不知跟穆遠說了些什麽,然後帶着下屬走出酒店。
等他們行遠之後,穆遠轉過身去對文商說:“我跟我朋友他們出去聚一聚,這事交給我來處理吧,你和Chris先回去休息一下。”
交代完畢,正要随牛島組等人離開,文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什麽時候回來?”
穆遠想了想,“應該要吃過晚飯之後吧,可能還得晚一點,別擔心,沒問題的。”
“好。”文商不再多問,他相信穆遠,“我等你回來。”
隆澤記得穆遠的飲食口味,晚飯特意選了壽喜燒,地點是他和穆遠以前經常光顧的那家飯店。隆澤不喜歡在用餐期間被人旁觀,吩咐下屬退到門外守候,包間裏此時就剩下他跟穆遠,兩人用休閑的口吻輕松随意地閑聊。
“四年沒嘗過這家店的飯菜,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變啊,這味道,啧啧……簡直一流。”穆遠大口大口地将鮮嫩多汁的牛肉放進嘴裏,吃得特別歡騰。
隆澤哈哈大笑:“是吧,畢竟在你們那裏可找不着這麽正宗的關東派壽喜燒,一會我讓廚房再多來幾份,包你吃個過瘾。”他沒怎麽動過筷子,幾乎都是在喝酒,也給穆遠倒了一杯,“咱們兄弟倆好久沒喝個痛快了,來,今晚不醉無歸。”
“不了,我現在可不能再喝酒。”穆遠擺擺手,敢當面拒絕隆澤的人,他算是第一個。
“哦?怎麽回事?”
“前不久因為喝酒過量,胃出血住院,在那之後都得相當注意才行。”穆遠解釋道。
“沒事。”隆澤笑着将穆遠面前的酒杯撤走,“不能喝就不要勉強,你這杯酒我來替你喝下。”
“你也別喝太多。”穆遠勸告他,“你知道自己酒瘾有多大的,平時還是注意點吧,可別把身體給喝壞了。”
隆澤湊近穆遠身邊,笑呵呵地搭住他的肩膀,“我也想,可是平時松散慣了,沒人約束,要不小穆你來管一管我?”
穆遠正在咽着牛肉,差點沒被嗆着,咳了好一會才順過氣來,他斜瞪一眼旁邊的隆澤,将那只手拍了下去,“卧槽,你特麽又來這套!”
這位牛島組的組長漫不經心地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一改人前嚴肅端莊的态度,換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這才是穆遠認識的那個二階堂隆澤,沒個正經,還略帶一點癡漢屬性。
二階堂隆澤對穆遠有好感不是三頭兩天的事情,他喜歡穆遠身上的那股野勁和狂放,當年他曾明裏暗裏追過穆遠好幾次,可都遭到穆遠果斷的拒絕,理由非常直白,就是不喜歡呗。
在追人這方面,二階堂隆澤這家夥有多煩人,穆遠是領教過的,這也是為什麽他當初回國以後一直沒再過去日本的原因。
想不到闊別四年,這家夥居然還是老樣子,穆遠真是相當無語,不過煩人歸煩人,也好在二階堂隆澤不是那種霸王硬上弓的混球,否則穆遠可要跟他沒完。
“你這個大叔,能不能給我消停點兒?真該讓你那群部下過來看一看他們崇拜的組長到底是什麽樣的德行。”穆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在隆澤面前向來是有話直說。
隆澤并不在意,将筷子伸進穆遠的碗裏,夾起他剛才吃剩一半的豆腐,放進自己嘴裏,邊吃邊笑,其厚臉皮程度連穆遠也甘拜下風。
除了嘆氣以外,穆遠也拿他沒轍,算了,還是決定切入正題。
“有個事兒,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隆澤點頭,“但說無妨。”
穆遠稍微斟酌了一下語句,跟隆澤說起那天攝制組在風俗店所發生的事情。
“整個團隊的所有心血都在那批攝影器材上,我朋友他表示願意賠償你們的一切損失,并親自跟你們道歉,所以你看能不能把東西還回去給他們?”穆遠誠懇地問道,他認真地看着隆澤,心中略帶忐忑地等待對方的答複。
隆澤摸了摸下巴,擺出一副鄭重思考的模樣,片刻之後,開口問道:“就是今天陪你在大堂等候的那位朋友?”
“對。”
當時跟穆遠一起在大堂等候的有文商和Chris,但穆遠很清楚,隆澤所指的人是文商。
“他是你男朋友?”
穆遠頓了頓,但很快恢複了原有的平靜,點頭:“沒錯。”他的語氣很堅定。
隆澤指了指穆遠手上的那枚對戒,笑呵:“我早就看出來,既然是這樣,那我不接受他的和談條件。”
穆遠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傻眼,正要開口,隆澤又說:“我有另一個提議,你要不要聽一下?”
瞧他嘴角那若隐若現的狡黠笑意,穆遠覺得多半不會是什麽好提議,但還是聽他把話說完。
“我不用他賠錢,也不需要他跟我道歉,只要你願意當着他的面,跟我接吻,這件事就當一筆勾銷。”
穆遠用力一拍桌面,立馬拒絕:“不行!”
“哦?這麽便宜劃算的交易你也不幹?”隆澤故意揚高眉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別說接吻,就算親臉我也不答應。”穆遠态度決絕,“這樣我媳婦會不高興的,換做我是他,就算讓我賠再多的錢我也不要看見自己愛的人跑去跟別人做這種事情,你要是不樂意幫忙那就算了,我們總會有別的解決辦法。”
隆澤趕在穆遠起身離開之前,把他攔下,和顏悅色地笑道:“義弟,我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你剛才可不像是在開玩笑。”穆遠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盯着他。
“喜歡你是真的,但我這人向來不強人所難,剛才的事情你就別太放在心上,開玩笑開玩笑。”隆澤一再向他強調,接着道:“說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實看場的人也有責任,咱們的風俗店向來禁止接待外國人,當初也不知是誰把他們招呼進去的,既然是你親自來拜托我,這次就算了,不用賠償,回頭我讓人把東西送回去就是。”
有了隆澤的口頭承諾,穆遠如釋重負,他總算能夠給文商一個圓滿的交代。
“對了,小穆。”隆澤想到另一個事兒,“聽紀夫說,你有離開盛易社的想法,是真的嗎?”
“嗯。”時至今日,穆遠也沒什麽好隐瞞,将二叔當年遇害事情以及自己加入社團的初衷全都告知隆澤,“我本來就是為了二叔才混社團的,現在真相已經水落石出了,也就沒必要再待下去,我想二叔他也不希望我一輩子都走這條路。”
“那你離開社團以後有什麽打算?”隆澤将酒壺裏的清酒喝得一滴不剩,他支着下巴,定眼看着穆遠。
“暫時還沒想過,比起這個,我得先應付秦公那邊,這次回國之後,該是時候跟他攤牌了,早日把這事處理完畢,早日了卻一樁心事。”
隆澤思慮片刻,對穆遠說:“如果遇到了什麽麻煩,可以直接找我,能幫的我定會竭盡全力幫你。”
穆遠回到酒店已是淩晨兩點多,房間的燈光依舊一片通亮,文商正坐在床前看電視。
“媳婦兒,你咋還沒睡?”
文商将穆遠拉到床上,往他嘴唇親了一口,“說過要等你回來的,再晚也得等。”
“媳婦兒,我要跟你說一個好消息。”穆遠樂不可支地摟住文商的脖子,“事情已經順利解決啦!隆澤他答應我不再追究那件事,明兒就讓人把那批攝影給送回來,嘿嘿,我的辦事效率快不快?”
這個時候,文商才有機會向穆遠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那些人到底是誰?你是怎麽認識他們的?”
“這你可不知道了吧,來,我給你講個故事。”穆遠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他爬到床上,在文商旁邊坐下,拉過他的手,逐一為他講述自己當年在日本的經歷。
“媳婦兒,我再跟你說一個事兒,其實隆澤他以前追過我。”穆遠笑嘻嘻地盯着文商,想看看他知道以後到底會有什麽反應。
即便是吃醋,文商也甚少通過臉部表情來傳達,他表面看上去波瀾不驚,實際上內心的醋壇子早已經翻江倒海,想了想,文商問了一句:“那你們以前有在一起過嗎?”
“那倒沒有,我把他給拒絕了。”
那還好,文商總算平衡了一些。
“不過我們曾經一起看A片,互撸過。”
剛收起來的醋意又一次徹底打翻了,文商這次着實沒法控制,所有的嫉妒情緒統統爬到了臉上,“你!”他指着穆遠,想罵又罵不出來,一口悶氣憋在心上,氣不過來。
文商的反應有些出乎穆遠的意料,他本是想看文商為自己吃醋來着,可目的達到了,他又有些後悔了,趕緊好聲好氣地安慰:“別激動呀……那時候我又不認識你,而且除了這個以外,我還真沒做過其他出格的事情,我跟你保證!”
文商仍是一臉氣呼,不太想搭理他。
“媳婦兒,別氣別氣,我現在有你了,我誰也不愛,就愛你一個好不好?”
文商微微一怔,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愛我?”
穆遠拍拍他的額頭,“這不廢話麽?”說罷,将文商整個人撲倒,騎在了他的身上,低下頭,湊到他面前,與他鼻尖碰鼻尖,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我可愛你呢!”
從日本回來之後的那幾天,一切如常。自打确認戀愛關系以來,工作已不再是文商生活的重心,他現在每天都準時下班,剔除了一部分不必要的飯局和社交活動,文商希望能将更多的私人時間留給穆遠,跟他一起吃吃飯,逛逛街,看下電影,然後回家做一些只有兩個人才可以做的事情。
下午三點半,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文商坐在辦公室裏望着牆上的挂鐘,頭一回抱怨上班時間過得如此漫長,明明桌面上還有一摞等着他審批,可他就是不願意動,他感覺自己最近越來越怠惰了。
文商坐在座位上開着小差,旁邊的手機突然想起,他掃了一眼,看見備注上的名字,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立馬拿過手機接聽。
“喂?媳婦兒!”穆遠的語氣聽上去相當興奮,“我跟你說,我今天上網看了一個做烤牛排的視頻,剛才我專程到超市買了牛排,打算回家以後試做一下,待會下班以後過來我家,讓你嘗一嘗小爺的精湛廚藝,哈哈哈~”
“你也會做飯?吃了你做的東西怕是要升天吧。”文商故意嘲笑他。
穆遠不高興地哼了一聲,“行,那你別吃,枉老子煞費苦心特意為了給你做吃的跑去看視頻買食材,你今晚別過來了,愛吃不吃。”
“我這不跟你開玩笑而已。”文商趕緊把人給哄回來,“你親手做的飯菜,就算是狗屎味的,我也照吃不誤,這樣總行了吧?”
“操,你說我做的東西是狗屎?老子雖然沒做過飯,但也不至于像你說的那麽差勁!”穆遠不淡定了。
文商有理有據地回答:“期望值低一點,才不會讓人失望。”
“還有,文大胸,我說你丫說話咋越來越粗俗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大概是近得你多,被你潛移默化了。”文商笑呵呵地,“也好,這樣就般配了。”
兩人在電話裏又打情罵俏了好一會兒,最後穆遠要文商下班以後到公司樓下的甜品店給自己買蛋糕作為補償,這才稱心滿意地挂了線。
穆遠提着手中的購物袋子,哼着小曲走出電梯,來到家門口準備掏鑰匙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手,大門的鎖孔上有被人撬過的痕跡,輕輕一推,便開了。
穆遠以為是盜賊進屋,當即火冒三丈,心中罵道到底是哪個不識相的家夥,連他穆遠的家門都敢撬,簡直不想活了。
他快步走進屋內,卻發現裏面的東西整整齊齊,什麽也沒被碰過,客廳的沙發上坐着幾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們看見穆遠一出現,紛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帶着敵意的目光朝他走去。
穆遠不清楚那些人是誰,但他知道有人要找自己麻煩,管他三七二十一,立即扔下手中的東西,轉身就跑,卻不料早已有人在後方埋伏,一根木棍迅速橫掃過來,重重落在穆遠的後腦勺上,穆遠連閃躲的機會都沒有,兩眼一黑,當場沒了知覺。
五點半一到,文商準時打卡下班,到樓下的甜品店,将穆遠平時愛吃的蛋糕各要一份打包,然後開車前往他家。
來到樓下的時候,文商給穆遠打了個電話,但沒人接聽,他沒太在意,以為穆遠在忙別的一時沒聽見,索性直接乘電梯上樓去。
穆遠的家門是敞開的,玄關處淩亂地散落着從超市裏買來的各種食材,文商找遍了整件屋子,始終沒看見穆遠的身影,他隐隐感覺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又拿出手機給穆遠打去一通電話,結果卻發現穆遠的手機落在了鞋櫃底下的縫隙裏。
被撬開的門鎖,散落一地的東西,還有被留下的手機,讓文商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他不認為這是穆遠跟自己玩的惡作劇。
文商随即又撥通了阿治的號碼,打算問一下他穆遠有沒有過去六屋,電話才剛撥出去,阿治便秒接了。
“文哥,我……我我我我剛想打電話找你來着……”阿治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還帶一點兒結巴,但他顧不得那麽多,咽了咽垂沫,繼續說:“文哥,大事不好了……老大他進院了,你現在趕緊過來!”
文商頓時腦子一片空白,他來不及詢問事情的緣由,直接丢下手中的蛋糕,頭也不回火速沖出了屋子。
當文商感到醫院的時候,賀東英,阿治,小星等人,以及六屋的兄弟們都在手術室外面焦急地等候。
“到底是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文商走到阿治面前,揪着他的衣服追問道:“今天下午的時候我才跟他聊過電話,他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進手術室了?現在是什麽情況?”
賀東英走過去将文商從阿治跟前拽開,“你先冷靜點,我們大家現在也跟你一樣,壓根就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阿治告訴文商,穆遠是在一條偏僻的小巷裏被掃地工人發現的,當時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渾身是血,那名掃地工不敢碰他,立即跑到大街上求救,當時小星的男朋友恰好路過那頭,認出了穆遠,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并打電話通知小星。
“我已經找人去調查這件事了。”賀東英拍拍文商的肩膀,“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穆遠這邊,醫生說他的狀況不太好。”
文商的心驟地收緊,慌張焦慮的情緒令他口幹舌燥,“他……傷勢怎麽樣?”
“他的肋骨斷了五根,手腳多處骨折,身上還有多處拳腳踢打的瘀傷和刀傷,另外他的右眼……”賀東英靜默了兩秒,還是決定如實告訴文商:“他的右眼因為遭受過劇烈的撞擊,受傷嚴重,很可能會失明。”
聽完賀東英的陳述之後,文商的思緒處于一種游離狀态,他完全想不進任何東西,渾渾噩噩地站在原地,手腳既冰又麻,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靜靜地站在手術室外面祈禱并等候結果,他從未試過如此地害怕,也從未試過如此的無能為力。
術後,穆遠被轉移至vip病房靜養,醫生告知文商等人,穆遠沒有生命危險,但由于身上受傷的地方比較多,需要一段較長的時間休養,慢慢康複,至于他的右眼,目前情況仍不太穩定,能做的事情院方已經盡力了,最後能不能夠順利恢複,一半靠他自身,一半得看運氣。
文商靜悄悄地走到病床前,他不敢随便說話,就連呼吸也小心翼翼,怕驚擾到穆遠。幾個小時之前,床上的人還是活蹦亂跳,在電話裏興奮地嚷着晚飯要給他做烤牛排,這才過了多久而已?他的頭部,眼睛,胳膊,大腿……渾身上下到處都被繃帶包纏,沒有一處是不帶傷的。
文商的內心比刀割還難受,心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但他生怕自己軟弱的樣子會被随時醒來的穆遠看見,硬是強迫自己要時刻端出微笑的表情,這樣才不會讓穆遠為他擔心。
口袋的電話突然震動,文商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安靜地退出房間,來到走廊上接聽。
“怎麽樣?查到了嗎?”
“我把當時幾個事發路段的監控視頻都調取出來看了一遍,已經找到是誰幹的了,但要确認他們的身份,可能得再花上一點時間。”高志宇在電話裏頭對他說。
“你把視頻發過來給我,剩下的事情我會想辦法搞定。”
“知道了。”高志宇話不多說,馬上照辦。
文商很快便收到高志宇發來的幾段視頻,根據時間線的發展整理了一下事件的經過,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左右,穆遠被人從家中綁走,架上一輛黑色的保姆車,他們去的拿出地方周圍并沒有視頻監控,直到兩個多小時以後,那輛保姆車才再次出現在市區的街道上,那些人将傷痕累累的穆遠拉下車,粗蠻地扔進一條小巷子裏就離開,全然不管他的死活。
文商是憋着心中的怒火将視頻看完的,他緊緊地握住手機,手背上的血管隐隐凸起,恨不得現在就把視頻中那幾個人揪出來,往死裏狠揍。
文商将那幾段視頻轉發給賀東英,很快阿治和一群兄弟們就扒出了視頻中的那幾個人,他們都是源順的打仔。這下子,整件事瞬間就有了眉目。
穆遠跟源順的人素來沒有仇怨,那些打仔敢對他下那麽狠手,百分之百是受孫海的指使,當中原因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華優。
穆遠和牛島組的關系孫海一直都知曉,這次華優去日本拍攝,在牛島組的地頭上遭遇毀容,加之文商是華優的前任,穆遠現任,種種巧合讓孫海斷定此事是穆遠在從中使絆子。
無論是華優教唆孫海這麽幹的,還是孫海自作主張替華優報仇,文商都絕不會就此罷休,他決定以牙還牙。
當天夜晚,文商離開醫院,回到穆遠的住所,他從穆遠房間的保險櫃裏找出穆華峰曾經用過的那把64式手槍,裝上彈匣,收入西裝外套的內層,單槍匹馬過去找孫海算賬。
汽車一路狂奔,即便前方是紅燈也照闖,油門踩到最底,殺到府上,撞開孫海住所庭院的鐵門,卻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連命都不要似的,繼續把車往前開,直接撞破屋內的大門,沖進廳堂裏頭。
夜裏的巨大的響聲驚動了所有人,看守的下屬走過去想把文商攔下,暴怒的文商宛如一頭發瘋的獅子,不管是誰,任何敢站在他面前擋路的人,他都一個不剩全部撂倒。
大廳的電視機裏正在放着連續劇,穿着睡袍的孫海剛從廚房裏頭走出來,大廳裏一片狼藉的景象讓他倍感訝異,當他發現有個不速之客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時,更是又驚又怒。
“你他媽這是幹什麽?!”
文商不跟他廢話,吼着問道:“孫海,我就問你,穆遠的事情是你幹的還是華優幹的?”
“是老子的主意。”孫海大大方方承認,“老子找人弄他的,怎麽了?”
文商氣上心頭,一腳将眼前的茶幾踹翻,“孫海,你他媽個混蛋!”說罷從衣服裏取出手槍,往孫海的方向瞄準。
屋內突然響起一陣犬吠聲,一只比特犬不知從哪兒沖了出來,狗嗅到了外來入侵者的氣息,直撲到文商面前,咬住他的胳膊死死不放,文商一時間使不上力氣,手中的槍掉落在地上。
文商徹底暴怒,瘋起來的他連死都不懼怕,何況是狗,他直接徒手跟那只比特撕扯搏殺,将狗狠狠揍趴在地上。
搞定了那只比特,文商要收拾的就是孫海,他正要彎腰撿起地上的那把槍,孫海迅速抄起旁邊的一把水果刀朝文商刺了過去,鋒利的刀劍劃破文商的西裝,紮入他的肩膀。
文商忍着疼痛,擡腿往他的腹部猛踹,孫海一個踉跄,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文商沒給他緩過來的時間,徑直走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衣領子,一記勾拳落在孫海的左邊臉頰,緊接着又是一拳砸在他的右臉顴骨上,然後是胸膛,腹部,胳膊,大腿……一拳接一拳,一拳比一拳狠,穆遠身上哪裏受過傷,他現在就要孫海十倍奉還。
文商将插在肩膀上的那把刀拔了出來,往孫海的臉上一揮,只聽見孫海一聲慘痛的叫喊,他的右眼頓時就睜不開了,刺目的紅色血水從他眼中不停滲出,流淌在臉上,格外瘆人。
突然有一雙手将文商死命地往後拽,想要把他從孫海身邊拉開,“阿商,你先冷靜一下!”華優大聲地勸阻,由于緊張過度,他喊破音了。
文商放下躺在地上暫時無法動彈的孫海,他轉過身去,将華優一把推開,彎腰重新撿起地上的槍,華優見狀立即撲過去搶,文商用力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在牆面上。
華優的臉因為呼吸困難,漲得通紅,這是自出事以來,文商第一次看清華優臉上那道手術縫合的傷口,很長,就在臉上最顯眼的位置,他的職業生涯很可能真的會因為這道傷而畫上休止符號。可那又如何?錯的人又不是穆遠,憑什麽孫海要把氣撒在穆遠身上?
文商将槍孔指向孫海,冷冰冰地對華優說:“我先殺了他,再收拾你!”
華優一個勁地搖頭,“不要!求你了,阿商,我給你磕頭,你讓我幹什麽都行,求你不要殺人,不要鬧出人命……我求求你!”
“不要鬧出人命?你他媽問問那個混蛋對穆遠做過些什麽!”文商幾乎是用吼的。
此時的他已經完全處于失控的邊緣,正在一點一點地崩壞,喪失自己的理智,為了替穆遠報仇,即便将這條命豁出去他都在所不惜。
正要扣下扳機的瞬間,文商聽見有人用低沉婉轉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吟唱粵劇,似乎在呼喚着文商的意識,将他遠去的理智慢慢地,慢慢地拉扯回來。歌聲是從大廳的電視機裏面傳出來的,電視劇中的男女主角正舞臺上,對唱一首經典的《分飛燕》。
分飛萬裏隔千山
離淚似珠強忍欲墜凝在眼
我欲訴別離情無限
匆匆怎訴情無限
又怕情心一朝淡有浪愛海翻
空嗟往事成夢幻
只願誓盟永存在腦間
音訊休疏懶
只怨歡情何太暫
轉眼分離緣有限
我不會負情害你心灰冷
知你送君忍淚難
唉吔難難難
……
千鈞一發之際,穆遠身穿戲服,站在臺上唱戲的情景在腦海中不斷地閃現,文商猛地一顫,頓時整個人清醒了過來,他差一點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過錯,在決定命運走向的十字路口,他及時踩下了剎車。
“老大?”
穆遠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當他慢慢睜開雙眼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阿治那張欣喜若狂的臉。
“老大,你醒啦,你現在感覺怎樣?傷口會不會特別疼?要不我現在把醫生叫過來?”
穆遠搖搖頭,他眨了眨眼睛,他現在渾身都很疼,但他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卻不是關心自己的傷勢,而是“文商在哪裏?”
阿治也不清楚文商到底去了哪裏,只能不确定地回答:“文哥早些時候一直在這兒守着呢,我想他可能是有些累,到外面透透氣了吧。”
阿治給穆遠喂了一些水喝,又問他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穆遠說想繼續再睡一會,為了不打擾穆遠休息,阿治離開`房間跑到走廊上跟幾個兄弟輪流守夜。
穆遠重新閉上眼睛,躺在床上,朦朦胧胧中,他隐約聽見一個很輕的腳步聲朝自己的床前靠近,當他再次睜開雙眼,卻見文商失魂落魄地站在床邊,一身西裝肮髒破爛,肩膀上沾滿了血跡。
穆遠愣了愣神,輕輕地喚了一聲:“媳婦兒……”
“媳婦兒”他再一次喚道,“你這是怎麽了?”
文商的嘴唇微微輕啓,随即又緊閉上,欲言又止了好幾回,最後,他帶着沙啞的聲音,開口:“寶貝,我闖禍了。”
“我剛才做了一件很錯很錯的事情……”
穆遠伸過手去,将他緊緊地牽住,安靜地聽他講完事情的全部經過。
握住文商的那只手不由得收緊了一些,又收緊了一些。穆遠感到自己的心髒都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