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徐洛聞在田幼薇家裏住了兩天, 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他的自愈能力似乎比以前更強了。
白郎請假陪了他一天,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留他和哥哥、奶奶在一起。
他們說了許多許多的話,分享彼此的生活, 回憶那些遙遠的往事, 不管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都被時光裹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給人以深沉的慰藉。
第三天, 白郎下班後,開車來接徐洛聞回家。
這幾天, 邵绮敏和白成禮雖然一直很擔心徐洛聞, 但一句話都沒多問。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該說清楚的話總要說清楚, 雖然徐洛聞對于自己的新身份也還沒消化完全。
到了家,四個人面對面坐着,徐洛聞撫摸着窩在他腿上的咩咩, 斟酌着該怎麽開口, 半晌, 他轉頭對白郎說:“你去把那張照片拿過來吧。”
白郎起身去了自己房間,很快出來, 把那張白成禮、邵绮敏和“大白狗”的合影放在桌上。
徐洛聞說:“我接下來說的話, 你們可能會覺得匪夷所思, 但我說的都是真話。”
白成禮說:“你說吧, 我和你邵姨這幾天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徐洛聞指着照片裏的“大白狗”,說:“它不是狗,而是狼,一頭會變成人的狼,那個給邵姨送錢的男人,就是這頭狼變的,那個男人也的确姓博,他的全名叫博清輝。”
白成禮和邵绮敏什麽都不問,安靜地聽他說話。
“博清輝是個狼人,既可以變成狼又可以變成人。二十四年前,他因故受傷,是你們救了他。二十四年後,命運使然,他的兒子成了你們的兒子,替他的父親報答你們的救命之恩。白郎,就是博清輝的兒子。”
白成禮和邵绮敏又驚又疑,一齊看向白郎。
“我也是狼人,”白郎沉聲開口,“在很小的時候和父母失散,逃進深山,直到去年,我遇到了洛聞,才跟着他回到了城市,學着做一個正常的人類。”他伸手撫摸咩咩,“咩咩也不是狗,它是我和洛聞的兒子,也是你們的孫子,等他長到一歲左右,就會變成正常的嬰兒模樣。”
一驚接着一驚,白成禮和邵绮敏已經完全開不了口。
徐洛聞接着扔下一枚重磅炸彈:“咩咩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們一定覺得男人生孩子很荒唐吧,但是狼人就是有這種神奇的能力,可以讓男人懷孕。而我……截止元宵燈會那天,一直都以為我是人,兩天前才知道我不是,我跟白郎一樣,也是狼人,只不過我在出生前被我的父親用某種方法抑制了狼人基因,但懷咩咩的過程又消除了那種抑制,我又重新變成了狼人。”他沒有提半獸人的事情,那樣解釋起來就更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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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洛聞又說了很多,說了他的身世,他的哥哥和奶奶,白郎的身世,他們兩個之間的淵源,他們的相遇及後來種種,總之把能讓白成禮和邵绮敏知道的部分全都說了出來。
等他說完之後,白成禮和邵绮敏不約而同陷入了長久地沉默。
大概十分鐘之後,白成禮說:“把咩咩給我。”
徐洛聞把咩咩抱起來遞到他手上。
白成禮撫摸着咩咩,微笑着看向邵绮敏:“咱們已經當爺爺奶奶了,驚不驚喜?”
邵绮敏跟着笑:“等咩咩變成人,一定是個特別好看的孩子。”
徐洛聞心裏一塊大石落了地,和白郎相視而笑。
他知道,邵绮敏和白成禮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心裏一時半會兒肯定很難接受,沒別的辦法,只能交給時間了,而他自己也需要時間,慢慢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解了白成禮和邵绮敏的疑惑,徐洛聞和白郎帶着咩咩回家。
浴缸裏放滿熱水,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浴缸裏,長腿交錯着搭在彼此的腰上。徐洛聞摟着白郎,頭靠在他肩頭,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白郎輕輕撫摸着他的脊背,不說話。
“親我。”徐洛聞忽然輕聲說。
白郎偏頭,先是若有似無地磨蹭他的嘴唇,直到他似不滿又似撒嬌地哼了一聲,白郎才切實地吻住他,溫柔地含住一片唇瓣,輕柔地吮吸舔舐。徐洛聞難耐地摟緊他的脖子,胸膛緊貼着胸膛,雙腿緊纏着他的腰,含混不清地說了一聲“進來”。身體一點一點被填滿,浴缸裏的水被兩個人的動作嘩嘩潑灑出去,身體比水還要熱,仿佛要化在水裏。
滿滿一浴缸的水最後只剩了半缸,水也涼了。白郎把人抱出來,用浴巾随便擦了擦,去了床上。床頭燈光一直搖晃到半夜,徐洛聞腿軟了,嗓子也啞了,窩在白郎溫暖的胸膛裏享受着他的撫摸。昏昏沉沉間,徐洛聞咕哝了一句“我愛你”,他沒聽到白郎的回答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時,白郎已經不在身邊。
手機下面壓了一張字條,拿起來看,字寫得很漂亮:我去上班了,早飯在餐桌上,熱一下再吃。咩咩送我爸那裏去了,你好好休息。
署名是:你的狼
徐洛聞傻傻地笑起來。
我的狼,我的郎。
起來沖了個澡,去廚房把飯菜熱一下,坐下來開始吃,邊吃邊拿着手機刷朋友圈,突然想起來兩件事,一件是譚嘉應回國,一件是裴澍言的判決。
徐洛聞先給肖潤打電話,問他裴澍言的判決下來了沒有,肖潤說:“昨天剛下來,我還沒來得及給你打電話。跟之前預測的一樣,三年有期徒刑,緩刑兩年執行,只要他在緩刑期間不出差錯,就不用再坐牢。他今天從看守所回家,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接他。”
徐洛聞說:“會有人去接他的,我就不湊熱鬧了,知道他沒事我就安心了。”
挂了肖潤的電話,徐洛聞又給譚嘉應打過去,卻沒人接,只好又打給肖想,鈴聲響了很久那邊才接,徐洛聞問:“肖想,你和嘉應回國了嗎?”
“前天回來的,”肖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怪的,“抱歉,忘了告訴你。”
“嘉應呢?”徐洛聞說,“給他打電話怎麽沒人接?”
那邊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才疲憊地說:“他媽病了,他在病房裏陪着,不方便接電話。”
徐洛聞心裏咯噔一聲,騰地站起來:“茹姨病了?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馬上過去!”
半個小時後,徐洛聞趕到仁和醫院。
他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見到一臉頹唐的肖想。
隔着病房門上的玻璃向裏看,他看到譚嘉應失魂落魄地坐在病床邊,床上躺着金潔茹,形銷骨立,和半個多月前在機場見到的那個她簡直判若兩人。
徐洛聞沒有進去,在肖想身邊坐下來,沉默片刻,低聲說:“其實,那份乳腺癌晚期的診斷書……是真的,而且你一直都知道,對嗎?”
肖想點頭:“那天她把我單獨留下來,告訴了我實情。一開始,她的确是想利用自己的病讓我離開嘉應,而我也的确這麽做了。但是……”
徐洛聞接口:“但是譚嘉應去她那兒哭了一場,她又改了主意。她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兒子,怕自己走了之後沒人照顧他,所以還是把嘉應托付給了你。對嗎?”
肖想搓把臉,點頭:“但是她不讓我把真相告訴嘉應,也拒絕住院治療,她想自由自在地,開開心心地度過最後的日子,可是她沒想到……老天爺留給她的日子這樣短。在裏約熱內盧的時候她就發病了,瞞着嘉應在醫院住了一夜才好轉,但她還是強撐着,陪嘉應走完了剩下的旅程,布宜諾斯、伊瓜蘇、印度……那天,她在神廟跪了一整個下午,只求了一件事,求神佛保佑她的兒子健康平安……”
肖想深吸口氣,接着說:“我們前天回來的,剛下飛機她就不行了,緊急送到醫院,醫生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治療已經沒有意義,而且沒幾天好活了……”他抹一把眼淚,帶着哭腔說:“我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是當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真他媽接受不了。”
徐洛聞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出話來。
在死亡面前,一切言語都是蒼白的。
肖想扭頭去擦眼淚:“你進去陪陪嘉應吧,比起我,他現在更需要你。”
徐洛聞點點頭,起身進了病房。
他走到譚嘉應身邊,看着好友憔悴不堪的樣子,心髒一陣密密麻麻地疼。他伸手摟住譚嘉應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希望能給他一點微薄安慰。
譚嘉應緊緊抱住他的腰,無聲地哭。
過了很久,徐洛聞聽到他嗓音沙啞地說:“我以為我可以永遠做個快樂的二逼,可是,人終究是要長大的,不管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