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平和的聲調說出最決絕的話,凱璇怔愣當場。
好一會兒才回神,凱璇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你爸爸說的對,我們應該分開,這件事情讓我看得很清楚,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不合适。”思靖眷戀地看着凱璇,悲哀輕嘆。
“寶貝,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爸爸只是讓我們在醫院避嫌。”一貫冷靜的陳醫生也忍不住慌亂。
一聲寶貝,讓思靖的心理防線差點崩潰,好一會兒後才緩過勁,思靖緩緩搖頭,輕聲說:“和別人無關,我覺得我們不适合在一起,我們…我們,分手吧。”
很久以後,凱璇都沒回過神來,兩人緘默對視,直到院長秘書來敲門,才發現外頭天光大亮,大家為了她的事在醫院熬了一夜,連秘書小姐的妝都有些脫了。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女孩的父親要求單獨見林醫生。”秘書小姐禮貌地示意身後的男人進來,凱璇擔心地望了思靖一眼,默默跟着秘書出去。
昨晚女孩的家長同意和院方一起開記者會,接受醫院保護病人隐私不力的道歉,家長也希望通過記者會再次聲明轉發庭令禁止傳播的視頻會面對的法律後果,并呼籲尊重未成年人的隐私,所以一早就帶着律師來和醫院的律師協商開會。
進入會議室後,他發現那位年輕的女醫生并不在,詢問之下知道她拒絕道歉,遂提出與林醫生單獨會面的要求。
女孩的爸爸長得非常高,近乎一米九,予人穩重可信賴的感覺,他非常客氣地跟思靖握手,并掏出名片,他姓張,是個進出口貿易公司的老板。
坐下來後,張先生真誠感謝思靖及時确診女兒的病況,要知道小時候女兒心髒動手術的一連串折磨仿如昨日,他完全不想再度經歷擔心受怕的日子。
思靖擺擺手推脫,這是她的分內工作。
“我聽說林醫生不出席記者會?”張先生非常婉轉地打聽,思靖無奈笑笑,他理解地點點頭,說:“換了我,我也不去。”
這倒是新鮮的說法,思靖挑起眉毛,張先生攤攤手:“這本是飛來橫禍不是嗎?他們給我看了監視錄像,始作俑者是那個偷拍的小男孩,孩子偷拍了父母還放到網上,老實說,如果不是想讓事情盡快平息,我一定會把如此可怕的父母告上法庭。”
兩人相視一笑,連脾氣好的思靖也特別想揍人。
“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林醫生。”張先生的話鋒一轉:“我希望這件事情能盡快平息,你是一名好醫生,真的,你其實可以撒手不管,出了事就說一句病人說謊,周圍有很多證人,但你沒有,昨天你如父母般關心過我們的女兒,只有天曉得面對叛逆而且撒謊的青春期少女,我每天過得像偵探劇,和她鬥智鬥勇,你比我厲害,在五分鐘內找到真相,省了我一大筆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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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忍不住搖頭笑起來。
張先生繼續笑說:“我希望你能配合醫院的聲明,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我和太太想讓事情越快平息越好,像你這樣的好醫生一定有很多病人粉絲,如果你因為這件事情而被開除,他們知道了以後一定會來找我拼命,我只是做個小生意,惹不起你的龐大粉絲團,真心求放過。”
為什麽有些人就是那麽幽默呢?聽着和說着嚴肅的事情,他們卻一直笑個不停。
“更何況,我那不懂事的女兒如果有一天知道一位好醫生因為她而斷送職業生涯,她會內疚得要死的,到時我帶她玩遍世界有名的游樂園都沒法讓她開心起來。”
收斂起笑容,張先生誠摯地說:“我有個壞主意,希望你聽一聽。”
思靖笑着點點頭。
“請你到記者會去說句抱歉好嗎?不是對不起的那個抱歉,而是我很遺憾的那個抱歉,抱歉世界上真有那麽腦殘讓孩子任性妄為攪亂別人生活的那種無良父母。”
這聽起來是個非常好的主意。
不愧是出色的銷售人才,妙語如珠的張先生把記者會的重點轉移到教育問題上,語重心長且軟硬兼施的聲明很快傳遍網絡,他道出養育青春期孩子的難處,應考的孩子對自己要求過高,父母忙碌于事業難免有所忽略,這些話點出了大都會父母的心酸,說到了同齡者的無奈,很快得到另一波人的聲援,引導輿論往另一個方向去,再也沒有人去關注那位語氣嚴厲的小醫生。
除了林醫生嘗試把她從心裏趕出去的那個人。
自從那天以後,思靖嘗試和凱璇形同陌路,凱璇這才發現,以往思靖其實是配合着制造機會跟她相處,現在她想找到人,比登天還難。
思靖停職一周,罪名是不聽從上級指示,那一周她被媽媽押回家,事情鬧得那麽大,思靖想瞞也有心無力,爸媽是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并從打着馬賽克的視頻裏認出女兒的聲音。
思靖宅在家裏當豬和米蟲的綜合體,有點無臉見鄉親父老的感覺,弘榆要來都被她攔着,可什麽人能擋住那可怕的女人呢?
她帶了無比美味的披薩來,還是趁着叔叔阿姨去上班的時候來。
思靖的眼睛有些腫,她湊近看了看,啧啧嘆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工作是你的初戀,失去了工作你就生無可戀,說吧,你和你女神怎麽了。”
這人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思靖都忍不住露出一臉驚奇。
“眼珠要被瞪出來了。”弘榆彈了彈她的額頭,思靖還是不可思議:“你怎麽知道的?”
“我有天眼啊。”開屏孔雀臭美地梳理羽毛,呃,是頭毛,翹起二郎腿風情萬種地側頭看小家夥,她才不會跟她說,她家女神在社交網站上加她為好友,說她找遍了也找不到思靖的人,非常擔心。
不想說話,思靖把嘴塞得滿滿的,含混地說:“沒什麽。”吃着吃着,眼淚卻啪嗒啪嗒往下掉,弘榆默默遞上紙巾,心裏覺得恐怕是要糟。
思靖吃不下去了,窩在弘榆的懷裏哭個痛快。
“所以你們分手了?”弘榆替小家夥抹去眼淚,柔聲問。
思靖難過地點點頭,哽咽說:“遲早都要分手的,倒不如先分手,讓她安安心心地争取去美國,然後一直留在世界上最好的醫院大展拳腳,愛情不是生命的一切。”
思靖無奈輕笑:“我總愛把自己說的太偉大,其實心裏很清楚,比起這樣的機會,我估計是争不過的,你懂嗎?”
弘榆輕輕點下頭,順着思靖的話說,語氣飄忽:“是啊,誰的生命裏沒個已不再的戀人呢?”
如果這戀人是這輩子唯一的愛呢?那我又該怎麽辦?
思靖再次撲在弘榆的懷裏恸哭出聲。
從思靖家出來後,弘榆揉着發疼的太陽穴,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司機問了之後,她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去欣钰的辦公樓。
在大樓底層找了一家咖啡廳,坐下來,靜靜發呆,想着過去三個月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