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秘密
顧枕又做夢了。
這一次, 他夢到了霍南。
時間是晚上,在一處風景優美的湖畔,霍南和一個男人在打鬧嬉戲。
顧枕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正臉,但他的頭發長度和顧枕幾乎一致,從側面看上去,兩人竟然有幾分相似。
顧枕隐隐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又想不到。
但他能感覺到, 兩人都很開心。霍南忽然調皮地伸腿,将男人絆倒在地, 然後他自己撲了上去, 男人抱住他,兩人開始在草地上打滾, 滾着滾着就親在了一起。
兩人親得太投入太激烈,顧枕有些尴尬地轉頭, 感覺很不好意思,為什麽總能夢到這種事情?
顧枕這個時候還沒有意識到,這一次他做夢的時候, 跟以前不大一樣, 他的意識裏清楚自己是在做夢。
場景很快轉換,到了一處像刑場一樣的地方,湖畔的長發男青年被綁在十字架上, 全身都被血染透了, 幾乎辨不出本來的樣子。但他的眼睛還是很明亮, 甚至微微泛着光。
十字架前站了一大群人, 神情激動地叫嚷着,大意都是要處死這個青年。
青年忍不住咳着血笑起來:“就算你們殺了我,也依然只是一群靠吸別人的血才能活下去的低等生物,永遠只配生活在最黑暗最肮髒的角落,一生都不配見到陽光……”
“真的嗎?”霍南的聲音輕飄飄從人群後傳來,卻瞬間讓全場安靜了下來。
青年怔怔望着緩緩走過來的霍南,眼睛瞬間沉了下來,痛苦、留戀、掙紮……都只是一閃即逝,他的手握成拳,又恢複了鎮定。
霍南走到他面前,臉色慘白地看着他,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青年喘着氣,聲音明顯拔高了好幾個度,“你們吸血鬼全都惡心透了,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外面人類中,‘吸血鬼’是個罵人的詞彙……”
“那還真是為難你了,那麽惡心還能下得去嘴。”霍南說,聲音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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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聲音忽然就斷了,隔了好一陣才道:“為了報仇,我沒有什麽事不能做。”
“那你也和你惡心的人差不多。”霍南冷冷道,“現在你被最惡心的人抓起來了,是不是很難受?我告訴你,還有更難受的……”
他靠近青年,緩緩露出獠牙,抵在青年的脖子上,一個字一個字慢慢道:“你不是厭惡吸血鬼嗎?那就是讓你嘗嘗,被吸幹血的滋味,讓你做鬼都要繼續惡心……”
青年眼中的痛苦卻瞬間消弭,甚至又開始亮了起來:“有種你就來!讓我看看,你們吸了別人那麽多血,是不是也多少有了點血性!”
鋒利的獠牙紮破淡青色的血管,霍南猛地閉上眼睛,開始瘋狂吸血。
青年身體在顫抖,眼神卻越來越亮,嘴裏還叫嚣着:“能吸幹我的血才算你有種……”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陣歡呼。
突然,霍南猛地睜開眼,眼睛一片血紅,他松開青年,卻低頭開始狂吐。
他的嘔吐物也是一片血紅,青年眼裏瞬間閃過焦急和關心,用力掙紮了一下,綁住他的鐵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霍南吐了一陣才緩過來,再擡起頭的時候,眼睛依然很紅,說出來的話卻更傷人:“原來惡心的人,血也是惡心的。”
青年眼裏的光瞬間熄滅,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看來,你的血只配給更低等的生物了。”霍南拿出一把鑰匙,替青年打開身上的鎖鏈,“太惡心了……”
“住手!”已經傻住的人群裏忽然發出一聲爆喝,“他想救人!”
但是已經來不及,他剛出聲,霍南已經扔出一顆煙.霧.彈,等煙霧散去,兩人都失去了蹤跡。
霍南帶着青年一路狂奔,最後在之前那個湖畔的一間小木屋裏落腳。
“為什麽救我?”青年問他。
“不是救你,是為了折磨你。”霍南冷冷道,“我愛過的人,哪怕是要死,也只能我親手殺死。哪怕要審判,也只能是我來審判,斷沒有讓別人侮辱的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愛過”,青年身體劇烈顫抖起來:“謝謝……”
“真諷刺,你殺我那麽多族人,卻在這裏給我說謝謝。”霍南背對着他,看着外面的青青草地,“也對,如果不是我給你方便,你怎麽可能……”
“是你的族人先殺我父母……”
青年的話沒說完,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霍南猛地回頭,青年倒在地上,眼睛緊閉,幾乎看不到活着的痕跡。
“連綿!”霍南一下子跪在地上,慌亂地去探他的脈搏和心跳。
連綿還沒死,但傷得很重。
霍南将他抱到床上,又替他清洗幹淨,露出傷痕累累的臉。
他正用自身的靈力替連綿療傷,連綿忽然睜開了眼睛,拉住他的手:“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
“你是我的人,我不許你死你就不能死。”霍南固執道,“我還沒報仇,你怎麽能死?”
場景再次轉換,霍南獨自一人到了一處奢華的古堡裏,他小心翼翼,越過重重關卡,往最深處走去。
顧枕雖然沒問,心裏卻知道他是去給連綿找靈藥的。
靈藥就放在古堡最中心一個屋子的房梁上。
霍南剛爬上房梁,就被人一掌打了下來。
顧枕站在一旁都能感覺到霍南瞬間的絕望,跟着霍南的視線看過去,顧枕差點跳起來——打了霍南一掌的人是牧洵!
牧洵看着霍南,說:“這是用來救命的,你不能偷。”
霍南戴了面具,顫抖道:“我也是為了救命,求你了,只要你把藥給我,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牧洵搖搖頭:“藥只有一份,當然要留給主人。”
霍南:“我要救的那個人真的很重要……”
“生命是平等的,沒有輕重之分。”牧洵不為所動,“看在你也是為救人的份上,我不為難你,你走吧。
霍南眼淚都下來了:“見死不救,你就是殺人兇手!”
牧洵說:“如果那個人對你很重要,你現在就該早點回去,能多陪他一會兒也是好的。”
“好,我走。”
霍南在轉身的時候,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偷襲了牧洵。
顧枕急得沖過去,擋在牧洵身前,但他根本就不是這個場景中真實存在的人,那一掌穿過他的身體,擊在了牧洵身上。
顧枕大驚,霍南大喜。
但霍南還沒高興兩秒,就看到牧洵沒事人一樣朝他走來:“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讓你打一掌出出氣。順便告訴你,以你現在的本事,無論用什麽辦法都別想從我手裏把藥偷走,你回去吧。”
霍南終究無功而返,連綿很快就不行了。
“我說那些話,本來是想讓你恨我,這樣你就少點痛苦。但看你這樣,我又覺得,又愛又恨更痛苦,我實在舍不得。我最初的确是抱着目的接近你的,可後來就真心愛上你了。”連綿躺在霍南懷裏,說,“我愛你,霍南,不要悲傷,我死了後會在奈何橋邊一直等着你,你不來我不走。但你也別那麽快來找我,多久我都能等。你別為我報仇,也別恨任何人。如果一定想做點什麽,就想想我們的悲劇是因什麽而起,從根源上解決吧……”
霍南帶着連綿的屍體回到族內,當了副族長,然後制定了一系列族規,約束整個族群。也就是那之後,他開始暈血。
但顧枕看到,他在暗中調查牧洵的資料。
他還是想報仇。
顧枕終于明白,牧洵的直覺沒有錯。雖然霍南表現得很喜歡牧洵,但其實他只是在找機會接近牧洵,方便報仇。
牧洵有危險!
顧枕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忽然很着急,一定要告訴牧洵。
可是,為什麽會睜不開眼?顧枕開始瘋狂掙紮。
突然,一陣風吹來,床頭櫃上一個木雕小人一頭栽了下來,剛好砸在顧枕身上。
顧枕倏然睜開眼,清醒過來。
牧洵……混蛋!
顧枕雖然并不知道牧洵和團團是同一個人,但想到之前的事情,也明白自己是上了團團的當,團團催眠自己肯定是牧洵授意的。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牧洵将他催眠,是不希望他去辰楊村,那就說明那裏會很危險,牧洵自己也沒把握。
顧枕一看窗外,天都快黑了,他現在趕過去,只怕已經來不及。
他腦子裏忽然閃過昨天看到牧洵和霍南牽手的畫面,霍南是為報仇來的,牧洵一定上當了。
現在怎麽辦?
冷靜!冷靜!
顧枕洗了把臉,慢慢梳理了一下這次的事情。霍南被綁架,是引牧洵入陷阱。
而挑釁信是秦戰送來的,所以,秦戰和霍南很大概率已經合作了。
所以,秦戰的離開一定是假的。
但其實在他們這裏,秦戰已經暴露了,這一點想必秦戰自己也清楚,那他為什麽還要做出離開的假象?
因為,因為……許律師的房子!
顧枕心裏豁然一亮——秦戰租許律師的房子,并不是為了什麽謝解或者鄭蔔。他要控制那兩個人太簡單不過了,他是為了許律師!
如果許律師撒謊,有兩種可能,他和秦戰是一路人,或者他被秦戰脅迫。
無論是哪一種,許律師現在死了,他死前極有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什麽,所以留下了線索。秦戰租房子,就是為了找許律師留下的東西。
現在他找到東西了,所以才離開。
顧枕後悔死了,其實許律師剛去世的時候,他有想過去他家裏找找看。可是,他又感覺那樣對死者和家屬都太不尊重,所以沒去。
沒想到,最後被秦戰搶了先。
許律師留下的,到底是什麽呢?
顧枕想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
他後來和許律師相處得很不錯,許律師對他的喜歡也不是假的。他記得有一次,他跟許律師在院子裏聊天,無意中說起那個雕花門頭好看,許律師說他家的門頭是空心的。
顧枕就開玩笑說可以藏東西。
許律師說:“行,以後如果我有什麽秘密不方便當面告訴你,就給你放門頭裏。”
現在想來,許律師當時的表情是有問題的。
那麽隐蔽的地方,秦戰未必能注意到。
找到秦戰的秘密,或許就能救牧洵,至少比現在趕去辰楊村要有用。
顧枕轉身朝大門走去,碰到門把的瞬間,他又轉身上樓,從另一側的窗戶跳了下去。
牧洵既然讓團團催眠他,肯定是不想讓他出門。
從正門走,說不定正好就撞上了守在外面的團團。
守在小花園裏的是舒北井,他還不知道顧枕已經離開了。
他們都算漏了一件事情。沒人能靠近這房子,不代表顧枕自己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