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媽媽，我想要這個小車車！”
一個蘑菇頭的幼兒園小孩站在玩具店前，伸手指着玻璃櫃裏的新款玩具車，轉過頭，殷切地看向自己身後的中年婦人。
“嗯......天天在幼兒園有乖乖的嗎？”
中年婦人蹲下身，擡手摸了摸小孩的頭，一臉慈愛。
“有喔！天天很乖噠！媽媽給我買小車車好不好啊？”
小孩挺起胸膛，眼裏閃着興奮的光芒。
“那好吧，買完小車車，天天要更乖哦。”
站起身，中年婦人交完錢，接過玩具車，交到小孩的手上，笑着叮囑道。
......
沈圓看着面前的場景，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粉色的公主裙，松松垮垮的耷拉在她身上，再下面是一雙偏大的運動鞋。
她......回到過去了嗎？
踢踏聲響起，她的肩膀上猛地被人撞了一下，一連往後退了幾步，跌倒在地。
“看什麽看？有娘生沒娘養的雜種！”
長着三角眼的小男孩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臉敵意。
“就是！聽說她的爸爸媽媽都不要她了，她跟着當騙子的爺爺住在一起！”一個胖一些的小男孩叉着腰，義憤填膺地道：“她這種沒人要的小孩，是垃圾！垃圾不配跟我們一起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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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打倒垃圾！打倒垃圾！”
戴着眼鏡的小男孩躲在最後面，煽風點火。
沈圓握緊了拳頭，指甲裏填滿了泥沙。
憤怒淹沒了她，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反駁，只知道在回過神來後，那三個小男孩都被自己打倒在地，如落水狗一般痛哭流涕。
“沈圓，我教你武功不是讓你用來欺負人的！”
沈無為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語氣是難得的正經。
“但你也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沈圓癟着嘴，臉上寫滿了倔強。
眼看那三個小男孩掙紮着爬起身後，快速往外跑去，沈無為輕輕地嘆了口氣。
“回去吧，飯要涼了。”
回程的路上，氣氛格外的沉默。
天邊的晚霞開得絢爛，金黃色的桂花被風一吹，飄飄揚揚。
沈圓伸出手，接住一瓣桂花，驀地開口：“爺爺，我爸媽為什麽不要我？”
她知道沈無為不是自己的親爺爺，這點他強調過很多遍。
尤其是在練功的時候。
但是自己是怎麽到他身邊的，他從未提過。
沈無為腳下一頓，偏過頭，同情地看着她：“因為你天生極陰之體，易招禍患，活不過18歲啊。”
沈圓呆呆地站在原地，一顆心如堕冰窟。
全身都涼了。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甩了甩頭，不服氣地說：“我明明活過了18歲！算命的騙人！”
她不但活過了18歲，而且還成為了“鬼見愁”，再也不用擔心什麽極陰之體。
唯一的麻煩便是無緣無故多了一個孩子，要背負起将他好好養大，未來去對付大壞蛋的責任。
......
“你在做什麽夢呢？不信你自己去問你親生父母。”
沈無為驀地出聲，打斷了她的神游。
畫面一轉，晚霞和桂花樹都沒了，只有大片大片的樹林。
一個年輕女人懷裏抱着嬰兒，一邊往前狂奔，一邊回頭去看身後。
在離她不遠的後方，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氣急敗壞地拿着劍，緊趕慢趕，口中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
“跑什麽跑？這孩子留不得，讓我把她殺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女人淚流滿面，步速漸漸放慢，似乎是體力不支。
男人見狀，抓緊時間追了上去，伸手去抓女人懷裏的嬰兒。
“極陰之體是什麽你不會不清楚！若是被她連累了，你我都沒命！”
見差一點就能将嬰兒奪過來，男人表情兇狠，一把将躲避的女人推倒在地。
女人翻滾一圈，緊緊地護住自己懷內的嬰兒，語調凄厲：“讓她自生自滅不行嗎？為什麽一定要殺了她？”
男人頓了頓，看着女人頭發淩亂、衣衫褴褛的模樣，不知想到了什麽，緩緩垂下拿劍的手。
“我來丢，就可以。”
女人的眼裏閃過一抹猶豫，低頭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嬰兒，慢慢閉上雙眼，舉起雙手。
“我信你一次......”
男人伸出手，正準備接過那個嬰兒，突然瞪大了雙眼，像看到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擡劍對着沈圓的方向，怒吼一聲：“你竟然還活着！”
沈圓愣了愣，突然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緊握雙拳，沉聲道：“我為什麽不能活着？”
聽到這道聲音，女人跟着擡起頭，眼神複雜，“傻孩子，活着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啊......”
“我活着無愧于天地，無愧于祖先，無愧于自己，好不好，只有我自己能評價。”
沈圓絲毫不讓，堂堂正正地直視怒氣沖天的男人。
“你！”男人話說到一半，猛地轉頭，往兩旁看去。
剛剛還平靜的樹林，突然間掀起了一陣風，密密麻麻的黑影從四周湧來，無邊無際。
女人掙紮着站起身，倚靠在男人身邊，害怕地問：“它們來了嗎？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男人似乎也很不安，但在看到沈圓時，陡然下定決心。
“殺了她！只要殺了她，我們就會沒事！”
“但是她......”女人一臉猶豫，回頭看了眼黑影離自己的距離，咬了咬下唇，從後腰抽出把匕首。
沈圓伸手去拿拂塵，卻是摸了個空。
男人并不給她愣神的功夫，直接揮劍斬下。
偏頭往旁邊側了側，一縷頭發被齊齊斬斷，在沈圓的視線中飄遠。
她心中一緊，迅速打起精神，往後跳開。
“生了我的是你們，要殺我的還是你們，你們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明明說這句話時心髒像被一只大手攥緊了一般，痛到無法呼吸，但沈圓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她從不向外人示弱。
“孩子對不起，媽媽真的沒辦法，媽媽只是想活下來啊，你不死的話，爸爸媽媽都會被連累的......”女人哭泣着，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不慢，快速地往沈圓的致命處刺去。
沈圓避之不及，腹部猛地被戳中。
“噗——”
她噴出一口鮮血，快速後退，拉開跟女人之間的距離。
“你想活下來，我也想活下來，明明可以想辦法一起活下來，為什麽獨獨讓我去死？”
她雙目赤紅，硬生生地将眼眶中的淚水給逼了回去。
“混賬！如果不是我們，你哪來的性命？現在只是把你的命還回來而已！”
男人躍起，直直地下沖，一副要将沈圓從中間生生劈開的架勢。
“這一世反正都這樣了，你早點去投胎，争取下一世投個好人家吧，孩子......”
女人跌跌撞撞地從一旁沖來，表情是憐憫的，但說出來的話卻分外無情。
沈圓左右看看，發現自己避無可避。
她捏緊了拳頭，內心裏憋着一股勁，卻又無處發洩。
就這麽放棄麽？犧牲自己的性命，成全自己的父母？
他們的話，一定程度上也沒錯。
如果沒有他們的話，自己根本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上。
反正人總有一死，能在見識過那麽多人和事，感受過那麽多繁華和溫暖後死去，似乎已經是不錯的結局。
......
“轟”地一聲，耳邊傳來噴火的聲音。
沈圓愣了愣，偏頭看去。
小小的赤金龍努力鼓着嘴，似乎要把自己的內髒噴出來。
然而最終呈現出來的，卻只是零星火點而已。
有什麽東西從腦海中破殼而出，沈圓氣沉丹田，猛地躍起，于空中虛畫一道符，往下揮去。
明明虛空中什麽都沒有，但是那對男女卻好似被氣波擊中，往後飛出好幾米遠。
“我想活着。”
沈圓淩空踏步，迅速出現在那對男女上方，以指為劍，毫不猶豫地下劈。
眼見男人被劈中後，整個人分成血淋淋的兩半，沒了聲音，女人尖叫一聲，往後翻滾着避開了這一擊。
“別殺我，別殺我，是我保護了你啊，孩子，如果沒有我，你早就被他殺掉了！”女人美目漣連，伸手将匕首扔在地上，舉起雙手，慢慢朝沈圓走去。
沈圓負手而立，靜靜地看着她。
“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啊，來，寶貝，以後我們兩個，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吧......”
女人面帶微笑，張開雙手，似要将沈圓擁入懷中。
在她的身體碰觸到自己時，沈圓猛地伸出手，捏住了她的心髒。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我還是想多看你一眼。”
嘆息聲從沈圓口中響起，她看着女人倒下後，從女人身體內迸發出的亮光，緩緩閉上了雙眼。
一滴眼淚從她眼角劃過，如流星一般一閃即逝。
許凜察覺到什麽，擡頭看了她一眼。
到底在陣法中看見了什麽，竟連周身散發出的氣質，都如此悲傷......
再次睜開雙眼，沈圓看着沈無為伸出手，捏着許凜的尾巴，将他倒提起來的畫面，瞬間緊張。
“沈雲呢？溜走了？”
頓了頓，她看着在地上不停打滾的小金龍，皺了眉。
“你們怎麽跑出來了？”
“biu”地一聲，小金龍消失，一名清秀的小胖子出現在地上。
“媽媽，媽媽的爺爺給的食物太多了，我好像要睡一陣子了......”
話還沒說完，他頭一歪，四腳朝天地睡了過去。
沈圓：“......”
傳說中的老人帶孩子，越帶越胖？
見沈圓用懷疑的眼光看着自己，沈無為舉起雙手，一臉無辜。
“是他自己把沈雲吞進去的！”
頓了頓，他擡頭看了一眼如死魚一般挂在自己手上的許凜，疑惑地問：“這也是你生的？”
沈圓瞥了一眼，淡定答：“那是你曾外孫他爸。”
沈無為凝眉苦思，算清楚這是什麽關系後，嫌棄地将許凜往地上一扔。
敢拐他單純可愛的孫女，活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