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葉萦回讓司機先繞道送了安妮,然後才回了自己的公寓。

時鶴汀是知道他今天要出去應酬的,所以也沒等他,自己解決了晚飯。葉萦回進門的時候腳步依舊是很穩的,不過時鶴汀還是望一眼他飛起一層淺淺紅暈的臉便知道他今晚是喝了酒的,把他按在沙發上坐下,給他倒了杯熱水,才匆匆折去廚房給他做醒酒湯。

葉萦回淺淺啜了兩口熱水便仰倒在沙發上,仍在想今天的事。

路上的時候他覺得頭暈,叫司機開窗吹了會兒風,眼下頭有些作痛,躺了一會兒才覺得緩了過來。

他坐起來扭頭望了眼仍在廚房忙活的時鶴汀,餘光不經意間掠過了茶幾旁的垃圾桶,才略略皺了皺眉。

時鶴汀的醒酒湯很快便做好端了過來。葉萦回喝完,把碗放到茶幾上,随口問道:“今天家裏來客人了嗎?”

時鶴汀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嗯,今天我爸的助理來了一趟,給我送個東西。”

葉萦回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接着道:“你最近跟彭滿有聯系嗎?”

時鶴汀的眉毛下意識地擰了起來:“彭滿?怎麽,他又找你了?”

“嗯,他來找我好幾次了,說想請我吃飯,實在推不過去了,”葉萦回抽了張紙巾,沉吟着,“今天吃飯的時候他還在想說服我跟他們家合作,被我找個由頭岔開了。”

他轉頭望向時鶴汀:“他們家涉毒的事情,是真的嗎?”

時鶴汀倒像是略略松了口氣:“他沒跟我們說過,改天我去幫你問問,你別随便答應。”

葉萦回忍不住笑了笑:“你以為做生意是什麽,随便說說就能談成的嗎?”他笑了一會兒,才複又問道,“你那邊情況怎麽樣,解決了嗎?”

時鶴汀站起來,手在他頭上随便胡嚕了一把,端起碗轉身往廚房走去,輕松道:“沒事兒的,別擔心。你先去洗澡吧。”

葉萦回應了聲,往樓上走去。

她終于找到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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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的水龍頭開得很大,水打在孤零零的一只碗裏,又因沖力飛快地濺出來,在小小的水池間發出巨大的聲響。

時鶴汀閉着眼,雙臂撐在池子兩側,眉毛擰作一處,嘴唇也緊緊抿着,第一次體會到了事物脫離自己的掌控是什麽樣的滋味。

不能搬家。他們在這裏住得好好的,突然說搬家只會引起葉萦回的懷疑。

只能解決這件事,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用了那麽長時間将這件事捂在暗處,不讓人看見,不讓葉萦回看見,想要自己解決掉,卻終究還是叫那個女人找到了這裏。

他陡然睜開眼。

不能再等了。

葉萦回洗過澡躺到床上,才覺得自己仍有些混沌的腦袋終于清醒過來。

他好像終于想明白了晚上看彭滿醉酒時候的微妙感是源自于哪裏了。就好像是看了一場經過精心安排,節奏合宜、劇情設置恰當的戲劇,反而因為它的過于完美而令理由顯得蒼白。

彭滿費盡心思給他準備了這麽一場戲,真的只是一心想要跟葉氏合作嗎?

他閉着眼翻了個身,思路清晰地想了一會兒,意識便漸漸混沌了起來,連時鶴汀什麽時候上來的都不是很清楚,沉沉睡了過去。

時鶴汀輕手輕腳地熄了小燈,又退了出去,悶悶地在走廊上抽了支煙,等身上煙味散得差不多才進來躺下,摟住葉萦回一同睡去。

第二天,葉萦回到了公司便着人去暗中調查彭氏的情況。彭滿開給他的條件不可謂不好,但是也要他确認有這個命吞下這塊肥美的肉才行。

而調查結果也正如彭滿之前所說的那樣,兩年前便洗手不做了,幹幹淨淨的。而也确如他所言,因眼下騰文突然毀約同另一方簽了合作協議,他手上這批貨無處可銷,才向葉氏發出了求援信號。

董事會反反複複開了幾次,大家都認為這是一塊已經近在嘴邊,只需要張嘴吞下就能吃到肚裏的肉,葉萦回卻始終拿不定主意,推了又推,只說還需要再仔細評估審核才能做決斷。

他是不急,有人卻坐不住了。

臨街的咖啡店裏,時鶴汀坐在角落裏,對面坐着一個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子,邊上還有一個自顧自摳着手的小男孩兒。

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間的事情,只是看着媽媽跟對面的叔叔就這麽坐着,也不說話,覺得十分無聊,想要溜去鋼琴邊上玩,卻被媽媽按住,老老實實坐回凳子上。

服務員端上了兩杯熱氣騰騰的拿鐵并一杯給小朋友的甜牛奶,放在了桌上。小男孩兒不愛喝牛奶,倒是對那兩杯聞着分外香的咖啡很感興趣,擡眼偷偷瞄了瞄媽媽跟叔叔,卻發現他們也誰都沒有動。

時鶴汀正好跟小男孩偷偷瞄他的目光對上了。

他終于明白了林溫滿說随你做親子鑒定的意思了。

這孩子跟他長得實在太像了。眉眼倒看不出,但鼻子與嘴,卻是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時家是一脈相承的高鼻梁,所以他爸總開玩笑說他們家小孩兒都不會抱錯。眼前的這個孩子也是一樣。

他幾乎是有些愠怒地捏了捏眉心,低聲道:“林溫滿,我們之間的事,你為什麽要把孩子帶過來?”

林溫滿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不信?現在呢?”

時鶴汀望着一直小心盯着他的男孩兒,沉默了片刻:“把孩子送回去,然後我們再談。”

林溫滿伸手揉了揉孩子的頭頂,随意道:“去那邊玩會兒,別跑太遠。”

小男孩終于得到允許,撒歡一樣地跑開了。時鶴汀對她這近乎對寵物一樣的随意态度十分不滿,忍了半天才把火壓下去。

“我還是那句話,親子鑒定随你做,但這個孩子你是認定了。”

時鶴汀微微有些疲憊地往後一仰,眉心仍緊皺着:“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可能不帶套,這個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林溫滿半是嘲諷半是得意地笑了笑:“我也說過很多次了,那天你喝多了。”

他們這樣無意義且無證據的對話進行了很多次,每一次都無疾而終。然而之前一直說要帶孩子去做親子鑒定的是他,因為林溫滿說談妥之前不會帶孩子來才沒有成行。而現在,見過孩子之後,他卻沒有像之前那樣的底氣了。

分手多年的前女友突然帶着孩子找上門這種,聽起來十分荒謬,像是小說裏才會發生的情節,卻确确實實在他身上上演了。

“你想要什麽。”事到如今,他終于沒有不松口的辦法了,“錢、房子,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只是當作孩子的撫養費,但是這個孩子,我是不會認的。”

林溫滿低頭看着自己做好的指甲,輕笑道:“錢、房子?當然不止這些。我想要衣食無憂的生活,一個面子上看得過去的老公,當然,如果你能滿足我這些條件,你跟不跟我住、在外面養幾個小的我都沒有意見……”

“不可能。”時鶴汀十分果斷地打斷道。

于是這場談判又繞回了原點,繼而又是一場長達幾個小時的拉鋸戰。

太陽西斜,落日的餘晖透過落地窗撒了進來。桌上那杯牛奶已經涼透了。

林溫滿拎起手包,遠遠地招呼了一聲:“鑫鑫,過來。”

小男孩兒玩得滿頭都是汗,聽到召喚聲很快就跑了過來,乖乖地站到媽媽旁邊。林溫滿手随意地搭在男孩兒肩頭,又望向時鶴汀,近乎溫柔道:“鶴汀,你是知道我的,拿不到我想要的東西我是不會罷休的。現在孩子都有了,我又喜歡你,你哪怕不喜歡我,接受我又有什麽關系呢?”她輕輕笑了笑,“叔叔阿姨應該也很想盡快抱孫子吧?”

時鶴汀眼下的青黑與眉眼間的疲憊已經全然遮不住,他理也沒理,轉身往咖啡店外走。臨出門的時候,忽然又被林溫滿叫住。

“鶴汀,你難道不想知道鑫鑫的大名嗎?”她笑吟吟地搭着小兒子的肩膀,望向門口的那個男人。

時鶴汀的腳步頓了頓,留下兩個冰冷的字:“不想。”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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