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彭滿再打電話來催時鶴汀的時候,得到的便是一個冷冰冰的答複:“葉萦回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你死心吧。”

他錯愕之際,連忙打電話向林溫滿追問,這才知道這個智商跟不上野心的女人是怎麽樣打亂了他原本堪稱完美的計劃的。

“誰叫你去他家裏找他父母的?不是叫你再等等嗎?”電話那頭的怒意已經穿過屏幕逼到了這頭來。

林溫滿不甘心道:“只差一點了,只要你還按原來說好的那樣幫我,事成之後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好處?”那頭冷冷地笑了笑,“我他媽圖你什麽好處?我要你做的就是老老實實按我要求給時鶴汀施加壓力,你他媽照我說的做了嗎?”

林溫滿咬咬嘴唇:“彭滿,我是自作主張了,但是你不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對你更有利嗎?等我成了時夫人,說動時鶴汀跟你們合作不是更直接?”

彭滿嗤笑道:“你先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再來說這個話吧。說動時鶴汀?別他媽開玩笑了,時家是他做主嗎?”

時鶴汀抱着胳膊靠在牆上,冷漠地聽着門裏林溫滿和電話那頭的人爆發出的争吵聲,而後看她白着一張臉從門後走出來。林溫滿瞥見他,臉色又白了幾分,咬着嘴唇沒有說話。時鶴汀這回已經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采血結束便離開了醫院。

可笑的是他被這個一戳即破的謊話耍了整整半個多月,不是因為林溫滿的謊話編得有多好多像,只因為他的心虛。

彭滿從葉萦回那邊找不到切入點,卻意外地發現了兩人的同居關系,便準備從時鶴汀這邊下手。他翻來倒去終于踅摸到了多年前時鶴汀同林溫滿的這一樁舊事,本也沒在意,卻因為小孩兒的長相而多留了個心眼。

林溫滿自己當然清楚小孩兒不是時鶴汀的,也如實相告了,彭滿卻打起了別的心思。他允諾可以幫林溫滿可以給他開出假的親子鑒定證明,讓她給時鶴汀施加壓力,把葉萦回捆上彭家的船,事成之後再把約定好的報酬打給她。然而林溫滿聽說可以開出假的證明便動了別的心思,她不甘于只是要錢,而想要更多。時鶴汀不答應,她便找上了時家父母,以期憑着兒子嫁入時家。

只是林溫滿并不知道時葉兩家的這一層關系,更沒想到其中關竅。彭滿沒有了要挾時鶴汀的條件,彭家與葉家的合作無法達成,自然也不會再幫林溫滿僞造證明。而她的美夢,卻都是建立在這一層并不存在的血緣關系上的。

親子鑒定結果要一周才能出,可是時鶴汀已經提前知道了結果,因此也沒有半點挂心了。

看似橫亘在兩人間的最大問題已經不在了,這個手似乎也分得毫無意義,可是時鶴汀自己清楚,不是的,他們分手的關鍵從來都不是孩子。

他喜歡葉萦回嗎?毫無疑問,他是喜歡的,不然也不會和葉萦回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可是這種喜歡和以前對他的那些前女友的喜歡有什麽不一樣?他說不上來,只是他知道,從來沒有哪一次分手會讓他心裏這麽難受。

他談戀愛就好像舞池中兩個彼此看對眼的人搭伴兒跳舞,你退我進,你進我便退,永遠保持着一個合适的距離,好像很近,卻從未真正貼合在一起。當對方想要再往前進一些,再進一些,他便會本能地感覺到這個距離的不合适,一退再退。不能再退的時候,只好抱歉地跟對方說我們還是算了吧,然後再去尋找下一個合眼緣的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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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之前的每一任女朋友都可以說得上好聚好散,互相喜歡的那一陣便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不喜歡了或者對方想要更進一步的時候也就散了。對方先不喜歡自己了也只是可惜一下,而如果是自己不喜歡對方了好好說開也就結束了。他從不挽留,也不會因為對方的挽留而真正改變心意。但說是花心濫情其實也并不太對,他不會在跟一個人交往的時候跟另一個人不清不楚,永遠是結束一段關系後才投入下一段戀情,對女朋友也從來都是紳士體貼,幾乎找不到什麽錯處。

他只是從來沒有過要跟一個人一輩子在一起的打算,這一次也是一樣。

分了手,不管是不是計劃外的,該做的事卻還是避無可避的。

時鶴汀先給葉萦回發了條消息,跟他說了那天沒來得及講的彭家還在做毒品生意的事,沒有提彭滿要挾他的相關種種,只說讓他不要跟彭滿合作,然後才提了去公寓去取自己東西的事。

葉萦回隔了快一天才回他的消息,回複得也十分潦草,只說讓他拿完東西把鑰匙放在鞋櫃上。時鶴汀應下,葉萦回便沒再回複了。

時鶴汀收拾得很慢,分了好幾天才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完。去年秋末到今年夏初,其實認真算起來也沒有多少日子,可是他生活的痕跡卻像藤蔓一樣瘋長,布滿了整個公寓,怎麽收拾都很難完全剝離。

他說不清楚自己是想見到葉萦回還是不想,但是卻真的一次都沒有碰上。

最後一天的時候,他牽着汪汪,帶着最後一點打包好的東西走到了門口,近乎留戀地最後回望了一眼,才把鑰匙放在鞋櫃上,出了門。

他是回葉萦回公寓收拾東西的時候,看見趴在地上顯得蔫蔫的汪汪,才想起來它的。這幾天雖然家政和葉萦回應該都記得喂了它,卻沒人帶它出去遛彎了。葉萦回是沒時間,請的家政則是怕狗。于是常跟它玩的時鶴汀一回來,汪汪便興奮地撲上來舔他的臉。

時鶴汀這才想起來兩人分了手,其他的都好處置,只有一個汪汪,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先帶汪汪出去轉了幾圈,才回來繼續收拾東西。晚上回到家,組織了半天語言,才猶豫着給葉萦回發了條消息。

“汪汪怎麽辦?”他點擊了發送。

兩人的上一次聊天還停留在他跟葉萦回說回去取自己東西的地方。他心下微微發酸,又情不自禁地把消息往上翻,看了好一會兒,葉萦回才回過來。

“你帶走吧。”

熟悉的語言風格,言簡意赅,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符號。時鶴汀望着稍嫌空蕩的聊天窗口,又想起那天葉萦回發紅的眼尾,不好受的情緒又再次翻湧起來。

這種不受控制的情緒叫他心裏發脹,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他近乎沖動地打出一句,手比腦子更快地點了發送:“你還會等我嗎?”

等到看清他自己發了什麽過去,他下意識地想要按住撤回,卻又生生克制住了,心也跟着高高懸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挨過這兩分鐘的,只知道他再鎮定下來的時候,消息已經無法撤回了。

葉萦回沒有再回複他。

只是時鶴汀也沒有想到,那是他幾年之內最後一次跟葉萦回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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