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十八歲的孩子
封楓、沈容他們幾個大齡男青年只要沒有約束,撒歡玩得比小年輕還要鬧騰。包廂裏一邊吃着飯,另一頭就聚了一堆人玩游戲的玩游戲、唱歌的唱歌,整個包廂吵得快要把屋頂都給掀起來了。
商陸被吵得耳朵嗡嗡響,躲到小角落看着手機發呆。他盯着手機屏幕上孟河給自己發的短信,當時在觀衆席他就沒有看手機,現在看到了,有點苦惱自己要怎麽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你很在意。”這是一句陳述。
商陸聽到聲音看去,只見連木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立馬把手機屏幕蓋住,一臉驚訝地看着連木問道:“你到底是怎麽做到每次都能悄無聲息的出現?”
連木一邊喝着解膩的茶水,一邊看着師父,幽幽說道:“我一直都在這裏,你坐過來的時候我就在,是你沒看到。”
他還以為師父是過來找他的,結果沒想到師父看着手機屏幕不停嘆氣。
商陸總覺得有點尴尬,拿着手機就打算去沒人的陽臺,卻被連木喊住。連木緩緩起身,和他一同去了陽臺,“我有話說。”
商陸看向連木,連木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能找他聊的多半都是正事。
連木靠着欄杆,看着包間裏的人鬧騰,更是為了防止他們靠近偷聽,見無人注意他們兩人,他才說道:“如果是師徒,師父的私事我不會過問。但現在我是ACD的隊長,孟河是我的隊員,我需要他有百分百的精力面對比賽。”
“師父,你該和他說清楚。”
商陸正因為這件事煩着呢,聽連木這麽一說,他嘆聲道:“你說的我懂,但這件事放在你身上,你敢說嗎?”
連木噤聲,視線最終定格在了包間裏的一個人身上,明白師父的意思,随後問道:“那該什麽辦?不捅破還好,現在你和他之間的窗戶紙已經被捅破了,事情沒有解決,孟河就會多想。”
“他分得清楚。”商陸很肯定這件事,孟河的成長他們有目共睹,現在他不再那麽意氣用事,做事也會考慮清楚。
連木搖了搖頭,“作為隊長,我希望自己的隊員能專心比賽。”
“而作為徒弟……”連木說着,看向身邊的師父,低聲問道:“你真的對他沒意思?”
他怎麽記得師父不是早就……
“他還是個孩子!”商陸怒瞪了連木一眼。別人都說戰隊裏只有連木是最省心的,只有他們自己人深受其害,連木這個人一幅什麽都知道的樣子,比懵懵懂懂的小孩子還要難帶。
連木“哦”了一聲,看着手裏茶杯裏的沉底的茶葉,說了一句:“當年我也是個孩子。”
商陸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确定後頭沒人發現他們,轉頭看向連木糾正道:“你說清楚!我和你可沒什麽!”
連木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商陸見他不信,馬上問道:“你哪兒來的錯覺?我是真把你當兒子來教。”
“知道了。”連木笑着說道,不過在孟河沒有出現之前,他倒是對師父有那麽一點提防的,畢竟一個快要三十的人,手機裏的女性聯系人連五個都沒超過。
之前參加比賽遇見的那兩個女選手暗示過師父,結果師父不僅沒有理會他們,還把她倆的消息全屏蔽了。
商陸又是警惕一回頭,見沒有人,偷摸地低聲對連木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他似乎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連木是怎麽知道的。
連木回想了一下,說道:“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了。”
“之前我只是懷疑,但你宣布退役的那晚一個人灌了兩瓶老白幹,就什麽都說了。”
那天晚上師父失魂落魄的,在街邊的小鋪子裏買了酒就坐在路邊喝,他找到師父的時候,他自己已經幹掉一瓶了。
“想當年,我何等人物!他們喊我商神,可我不是神,我會累我會受傷,我也有資格喊停,可是一旦喊停了,我就不是神了,我是罪人!”商陸在路邊随便找了個花壇坐着,看見連木過來,從他招了招手,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
連木找到醉醺醺的師父,先給隊友報了個平安,略有些嫌棄一身酒氣的師父,坐得遠了一些。
商陸舉着酒瓶說道:“自從打比賽,我就沒有再沾過一滴酒,因為我知道這是作為職業選手的基本素養。可是徒弟,我疼啊!我手疼!喝醉了就不那麽疼了。”
“我真的不是神,因為別人的眼光,我做了多少自己不想做的事。能讓我一直走在這條上的,只有喜歡這個游戲而已。”
“我告訴你,我騙了很多人。我其實沒有天賦,不是他們說的天才,我虛榮得很,為了別人的表揚,我可以沒日沒夜的訓練。”
“當這種表揚越來越多,越來越誇張的時候,我就越來越裝,都快忘了我原來是什麽樣子。”
“神他媽我潔身自好,老子不喜歡莺莺燕燕的,老子就喜歡男人!這件事我說也沒說,誰都不知道。”
連木聽着師父醉醺醺地一通亂說,他知道師父活的挺累的,但當他親耳聽到師父承認自己的取向問題,吓得他頓時離師父又遠了一點。
他真的不是嫌棄師父,主要就是害怕師父看上自己。
商陸對連木寄予厚望,想要他能夠在自己退役之後,把ACD戰隊繼續帶着,所以對連木一直都很關照。結果連木本來就懷疑自己師父有點問題,盡量避免接觸,現在親耳聽到師父承認,之後就更是躲躲閃閃。
不過後來孟河加入戰隊,師父對他更是與衆不同,今晚師父也說過對自己沒有意思,連木終于放心。
“自戀。”商陸嗤聲,他不至于喪心病狂到對自己的親徒弟下手。
連木的後背從欄杆上離開,筆直地站着說道:“有資本。”
看着兩人在陽臺外聊了多久,孟河就暗搓搓地看了多久,教練一八五的身高在連木身邊還有點矮,也不知道連木是吃什麽長的,又高又瘦,遠遠地看就跟一根電線杆子似的。
“他倆在說什麽?”孟星好奇地和弟弟讨論。
孟河卻沒那麽在意,低頭乖乖吃飯,直到把碗裏的東西吃幹淨了,才看向陽臺,那時連木已經和商陸聊完回來了。
看着隊長和教練熟絡的樣子,孟河有些吃味,低頭看着手機裏的帖子。在他們ACD戰隊的粉絲帖子裏,有不少爆料教練和隊長、教練和封隊長、教練和明隊長、教練和沈隊長的各種分析帖子,雖然他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但他看着總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跟我走。”商陸徑直走到孟河身邊,低聲提醒了一句,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小河,你的外套!”孟星看到弟弟就這麽老老實實地和教練走了,身上穿着短袖連外套都沒拿,一臉疑惑地找連木問清楚,卻看見他優哉游哉地坐在角落喝茶,“大哥,這裏是娛樂場所,你當茶館呢!”
連木見他走來,倒了一杯茶放在旁邊的位置,悠悠說道:“師父他們得等會回來,坐吧。”
孟星盯着茶水好一會,轉身從桌上拿了一瓶酒,瓶口快速磕了一下桌角,瓶蓋一下就被撞開,大大咧咧地坐在連木身邊,拿着啤酒瓶和連木的茶水杯碰了一下,仰頭喝了起來。
連木見他喝酒跟和白開水一樣,提醒了一句:“你才十八。”
“十八怎麽了?我成年了!小爺十二就開始打雜了。”孟星說完,看見連木還盯着自己,于是放下酒瓶子,投降道:“行,我不喝還不行嗎?”
他說着,拿起連木給他倒的茶水,裝模作樣地嘬了一口,就感覺瘆得慌,這種做作的文雅一點都不适合他。
——
孟河跟着連木一起離開了飯館,兩人走在夜間的街心公園裏,心懷各異地飯後消食散步。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河邊,商陸終于沒忍住,喊住了繼續往前走的孟河,認真說道:“孟河,你是ACD戰隊的隊員,目标應該是如何打好比賽,而不是……想着其他事。”
孟河點頭:“我知道。”
商陸看他這麽好說話,那就是有的談了,于是繼續說道:“既然你知道,就不應該還對我抱有不可能的想法,我是你們的教練。”
孟河置否地皺眉,“打好比賽和喜歡你,不沖突。”
聽到孟河又提起喜歡他的事,商陸又是一機靈,更是直白地說道:“孟河,我是教練,你是隊員,隊員看上教練這件事傳出去對你這個剛起步的電競新人影響不好!”
“別人說是別人的事,聽不聽在我,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孟河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睛閃閃發光,說出的話都好像是在宣誓一般。
商陸指了指孟河的帽子,“你這還不在意啊?”
孟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帽子,緊抿了抿唇說道:“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看着我,如果教練不喜歡……”
孟河說着,直接将帽子摘掉,擡頭看着教練,身體力行地告訴他,自己真的足夠認真。
“媽媽,兩個哥哥在做什麽呀!”一個小女孩拿着小風車站在商陸和孟河不遠處,好奇地看着兩人。
孟河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剛才的一臉勇敢瞬間消散,馬上扭頭看向江面,不敢和別人對視。
小女孩的母親有些抱歉地看向商陸,連忙把小女孩拉走,“不要打擾兩位哥哥哦!他們在做很勇敢的事。”
“算了,你還是戴上吧!”商陸嘆了一聲,拿起孟河剛才驚慌失措丢在地上的帽子,拍到上面沾到的灰塵,重新幫他戴到頭上。
帽子一戴上,孟河就好像被安全感籠罩了一般,緩緩恢複了平靜,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還在對自己明明說了在意別人的看法,又膽怯別人的目光而羞愧。
作者有話要說: 老匹夫在役的時候一直端着,所以一退役就過得像個老幹部,手裏捧着保溫杯,天氣一冷就開始穿秋褲,認真的把秋衣收到褲頭裏。他關心所有人,理解所有人,照顧所有隊友,就算自己渾身是傷,也會說的很輕松。孟河的出現打破了他的習慣,讓他知道自己也有被關心和照顧的時候。
小孟河因為心裏陰影,所以不敢看別人的眼睛,也不像讓別人看着自己,就老是帶着帽子,把自己封閉起來。但是在喜歡的人面前,他可以很認真的注視着商陸,暫時忘記自己心裏的陰影。
其實這篇文有點相互救贖的意思,點點星河彙聚,追光者也可以成為光。
明天發點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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