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正經畫冊
回到書院,顧箬笠将包裹扔在架上, 林菘見她墊着腳, 好笑道:“我來……吧。”
顧箬笠轉過臉,又是那副略帶嫌棄和憐愛的眼神:“你來?你踮起腳也還沒我高呢!”
林菘:…… ……實在失策, 忘了自己此時的身形了。
“方才我好像有個東西,落在門口了。”
顧箬笠立即道:“我去尋, 你先暖暖,別出去吹風了。”
她剛出門, 林菘立刻找出書坊那盒子, 拆開看了一眼, 臉都黑了。
片刻,顧箬笠提着食盒回來, 笑道:“銀瓶姐姐可真好,這盒子裏裝的全是我愛吃的, 還有鹵雞胗、醬鴨掌。”
林菘若無其事一般, 随手接過, 似笑非笑:“銀瓶, 她啊,可是很早很早就最喜歡你了。”
顧箬笠狐疑問道:“很早?我們不是才認識不久?”
林菘随口道:“大概她早就聽說過, 京城裏有你這號人物,是個招人稀罕的小姑娘。”
顧箬笠美滋滋道:“那是,我長的好,性情也好,誰不喜歡?你呢?菘兒稀罕我不?”
林菘溜溜的白了她一眼。
顧箬笠懂了:“我知道了, 你老稀罕了。”
林菘懶得理她,轉身去收拾東西,正拾掇着,寶寧噠噠跑來,來找林菘。
林菘剛出門,顧箬笠便鑽進床帳,翻找一番,發現自己的書竟然不翼而飛!
顧箬笠心頭一驚,盤算片刻,疑心是收拾包裹時,拿錯了,急忙鑽進林菘床上,又是一番翻找,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寶貝”。
好在包的仍然是嚴嚴實實,菘兒還不曾打開過。
顧箬笠松了口氣,聽見腳步聲,連忙塞進了自己被褥底下。
林菘回來,就見顧箬笠格外老實,正坐在桌前補功課,面色沉靜,娴雅秀致。
顧箬笠筆頓了許久,突然扭頭過來:“菘兒,山長拟的題是什麽來着?”
林菘嘆口氣:“連題都不知道,那你方才在寫什麽?”
顧箬笠豎起自己的紙,上面整整齊齊寫了三個字:顧箬笠。
林菘單手扶額:“我替你随便寫幾點罷了。”
顧箬笠立即喜出望外,林菘不甚自在,總覺得自己太過無原則,又道:“這次是看你手傷沒好,今後自己的功課可要自己做。”
顧箬笠已經捏了一個金桔蜜餞送到他嘴邊,笑盈盈趴在他胳膊邊:“我知道啦,菘兒你嘗嘗這個。”
林菘撐着腦袋,終于是拗不過她,別別扭扭的含在嘴裏,一股甜膩膩的味道直沖入心,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顧箬笠:“菘兒,甜不甜?”
林菘要甜死了。
于是林菘又問:“李老拟的題,你可寫了?拿紙出來。”
“菘兒連這個也幫我寫?”
林菘哼的一聲:“你磨墨便是。”
李老和山長留的題都不算難,林菘很快答了,字跡仿照顧箬笠,學的八分像。另外兩分,實在是因為,人的字要像顧箬笠寫的那麽難看,實在有難度。
二人洗漱過後,顧箬笠便迫不及待的鑽進了自己的床帳。
林菘叮囑道:“你傷還沒好,早些歇息。”
顧箬笠含混應了一聲:“稍後便睡,你先睡吧,我起來熄燈。”
林菘也道:“你先歇息,我随意看幾頁書。”
林菘拿了自己的書,翻看了幾頁,見這孤本之中有許多是從未見過的,不由入神了些。等他再分神細聽對面的動靜時,便聽到了一聲清脆的書頁翻動之聲。
林菘皺眉,想起她今日搜羅的那些怪書,手往櫃中一摸,發現空空如也,立時跳下床,鑽進了對面。
顧箬笠被吓了一跳:“你,你做什麽?”
她整個人縮在錦被裏,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紅,林菘一低頭,就看見了那本書。
顧箬笠連忙将書蓋住,假笑道:“菘兒,你幹什麽呢?”
林菘把她手拿開,問:“看的什麽?”
顧箬笠本來微紅的臉,一下子都紅透了,結結巴巴:“這……這秋千真是別致,別致。”
不知哪裏來的一股怪風,又吹到了下一頁,顧箬笠餘光掃到一眼,臉更紅了:“小樹林也很有野趣……這假山,也極幽僻——啊呸!”
顧箬笠猛地起身,一頭撞在了床架子上,疼的眼淚都灑了兩行,也成功把書給扔到了腳邊。
林菘臉色可不算好看,雙眸沉沉把她望着。
顧箬笠本就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書,還沒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偏偏又被林菘抓了個正着。一開始她是沒定神,坐下來之後,按揉着腦袋,努力找回一點“小表姐”的威嚴。
“菘兒,你鑽進我床上做什麽?平白被你吓了一跳,我頭都撞出一個包來了。”
林菘冷笑一聲:“表姐去書坊,就是去找這個?”
顧箬笠被她一逼問,方才的氣勢蕩然無存:“當然不是!我,我哪知道,這些書怎麽跑到我包裹裏了。”
“我之前看的那些……都是沒有把把的,呸呸,都是穿着衣服的。”
林菘閉了閉眼,臉徹底黑透了。
還把把?
她看的可真夠細致的!
林菘倒是不知道,世面上的也分好幾種,高雅些的,只畫些春游、戲水、抓蝌蚪等等,稱為春·情或者俗情畫,可顧箬笠今日不慎拿到的,是實實在在的春·宮·圖。
顧箬笠把盒子打開:“你看看,我方才看的是這本,可是本正正經經的畫冊。”
林菘随意翻了翻,裏面大多是些公子與侍婢春游、戲紙鳶,男女嬉戲玩水等,确實看不見把把,也穿着衣裳。
——雖然也不是什麽好玩意,比起方才那本,還真是正經畫冊。
顧箬笠拼命解釋:“那本書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許是那掌櫃的弄錯了。”
她頓了頓,又含混問:“菘兒,你剛看見什麽了?”
林菘沉住氣:“我什麽也沒看清。表姐鬼鬼祟祟,可見不是什麽好書,我豈會看?”
顧箬笠松了口氣:“沒看見就好,你可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林菘問:“以往這些書,都是誰拿給你的?”
“老段啊。”顧箬笠理所當然道,“除了他,誰會這麽胡鬧?”
林菘鄭重道:“以後,別再和段二一起戲耍,不然,我怕他會有點倒黴。”
搞不好就斷手斷腿了!
顧箬笠心虛的應了:“你沒看見就好,那快睡吧。”
林菘将畫冊拿走,顧箬笠只覺今日這小表妹氣勢驚人、不似尋常,也不敢反駁,鹌鹑一樣老老實實窩回床裏邊睡下了。
林菘可氣的很。
這好好的小姑娘,全是被段二帶壞了!
翌日一早,顧箬笠神清氣滿,昨夜那點“秋千、樹林、假山石”的事兒,早就抛在腦後。
她歇了幾日,呆在藻園百無聊賴,索性帶傷去了學堂。
二人走得一路,她像挂在林菘胳膊上一樣。
盛寶寧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林鄉君竟然讓你挽着?我上次拉她的手,她都老不願意。”
一旁的女學子也附和道:“不錯,林鄉君素日裏,可實在冷淡。”
嬉鬧過後,話風一轉。
“千金郡主,聽說你幼時就和董霜明交好,可知道董家昨夜出了大事?”
顧箬笠自己就幹了好事,故意裝模作樣問:“什麽事?”
那位小姐是今日早上才急匆匆回書院:“董霜明被董相關進了祠堂,今日已經傳遍京城了。”
顧箬笠一愣:“什麽?是董霜明出事了?”
那女學子道:“我也只是聽說。董霜明在董老爺子的壽宴上忤逆狂悖,把足足有百餘斤的黃梨花木團圓桌給掀翻了。董老爺子被磕掉了好幾顆牙齒,糊的一嘴血;董家大房老二留下的遺腹子不足三歲,被桌子壓在下面,好像,到今天早上,還沒脫離危險。”
董相哪裏擔得起“贻害侄孫”這四個字?連夜厚着臉皮拿自己的名帖,去請了太醫,這樁事聞風而走,已經傳遍了京城各家府邸。
顧箬笠不覺間,拽着林菘的衣袖,被他暖暖回握住。
“……已經傳遍京城了?那,那你們誰消息靈通的,可曾打聽到,是因為什麽緣故?”
那女學子搖搖頭,她與顧箬笠不相熟,倒也聽過顧箬笠的名聲。
“我與你雖不相熟,但與董霜明亦是同窗,他為人寬厚,古道熱腸,雖無深交,但他不是悖逆之人。消息傳出來,便是如此。這消息确實古怪,滿是荒唐之處,可誰又會敢去丞相府細細辨別?”
真相沉淪,污水已經潑了董霜明滿身。
女學子又道:“倒是還有一樁事,但比起來,都是小事了。說是董家大房長孫,拿壽禮戲弄董老爺子,先去祠堂罰跪。這之後出事,也沒人顧得上放他出來,今早才放出來,人差點凍死了。但董師兄還在祠堂罰跪。”
這倒是顧箬笠昨日幹的好事,“賀禮”是她讓掌櫃送進去的。
顧箬笠一扭頭:“菘兒,你跟先生說,我手疼的厲害,今日便不去學堂了。”
林菘又看向盛寶寧。
盛寶寧眨巴眨巴大眼睛,弱弱問:“林鄉君,看我做什麽?”
林菘輕咳一聲:“我頭疼的厲害。”
所以,也不去學堂了。
那女學子還問:“林鄉君是要陪千金郡主一同去?”
盛寶寧假假的一笑。
這林鄉君素日那麽冷淡,偏偏對顧箬笠好。
作者有話要說: 翟讓(賊兮兮):報告銀瓶姑娘,昨日半夜我去向主子彙報,發現主子鑽進了小郡主的床上,還一起看了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