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歲月靜好（五）
人生要起伏有致才能平安，太過順暢反而不得久長。
——惜吟淺唱之三十五
孟惠成個子并不是很高，也就一米七左右，此時他如同一座嚴肅的雕像站在一米八三的褚雲逸以及一米六八的孟惜面前，那兩人卻覺得他異常高大，渾身散發出一種難以抵抗的壓迫力，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他皺緊眉頭打量孟惜因為親熱而變得有些皺的外衣，又看見她鮮紅欲滴明顯被人親過的嘴唇，臉色黑了三分，眉毛幾乎糾結成一條。
“上樓去！”他沖孟惜怒斥一聲。
孟惜苦着臉看一眼旁邊的褚雲逸，對方朝她笑了一下，示意她先上去。
于是，兩個男人目視孟惜一步三回頭地往樓上挪，等聽到樓上的關門聲，兩人才都将視線轉過來，相互對視。
“叔叔。”褚雲逸端端正正地以一個晚輩的姿态與孟惠成問了好。
孟惠成一言不發，看了他半晌，越看越不順眼，之後冷哼一聲便負手上樓，連說再見的機會都不給他。
褚雲逸看着他的背影，朗聲道：“今天太倉促，改天我會正式來拜訪。”
假裝進門實際上靠在扶手上偷聽的孟惜聽見孟惠成的腳步聲，連忙拉開門悄悄地溜了進去。不一會兒孟惠成便進門來，吳芳看他臉色不太好，問了句：“怎麽了？”
孟惠成乜了眼孟惜，語氣不善道：“你問她，大半夜在樓下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吳芳将視線轉向孟惜。
孟惜嘟着嘴，很是委屈：“沒有，男朋友送我回家……”她和褚雲逸男已離女未嫁，又不是偷情出軌，親一下怎麽了。
孟惠成聽到她辯解，火氣更甚，狠狠瞪了她一眼。倒是吳芳恍過神來，輕飄飄地在孟惜臉上溜了一圈。前幾天問她還不承認，這會兒就給抓了個正着。
孟惜心虛地縮了頭，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Advertisement
孟惠成緩了緩心神，漸漸平靜下來。其實他不是不支持女兒談戀愛，只是生氣她什麽也不跟他們說，加上親眼看着她被別的男人抱着左親右親，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冷靜下來，他才硬巴巴地問孟惜：“那男的做什麽的？”
“他是法官。”孟惜小聲說完，偷偷觀察孟惠成的表情。
孟惠成聞言，眉頭舒展了一些。相反，吳芳卻是聽得心頭一跳。
接下來，孟惠成從工作問到家庭，從年齡問到收入，七七八八都問了一遍。孟惜該回答的都回答了，但沒有提及季采青與郝帥的事，也不敢說褚雲逸離婚的事。
還是吳芳想得細，她疑惑地看向孟惜：“他三十多歲還單着，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
“沒、沒問題。”
孟惠成猛地拍桌，大吼一聲：“沒問題你哆嗦什麽！”
孟惜冷不丁被他的吼聲震到，突然就來了脾氣，梗着脖子大聲說：“他結過婚！”
吳芳心頭又是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預感，連腦殼都有些疼了。
孟惠成霍地站了起來，指着孟惜罵：“你還覺得本事了是吧！結過婚的你也要你是不是還想幫人帶孩子啊，啊？”
“至少他沒有出軌。”孟惜倔強地瞪回去。
孟惠成指着她的手揚了起來，孟惜把臉一揚，一副“你要打就打，別客氣”的死樣。
吳芳此刻臉色發白，也顧不上為自己不完美的婚姻難過，連忙将孟惜推進她自己的房間，将門口關好，這才出來和孟惠成面對面坐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孟惠成看着吳芳的眼睛，張了張嘴，最後化為一聲嘆息。
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刺，永遠橫亘在他們之間。
那個人，是非常非常優秀的女人，孟惠成一開始只是惜才，然而随着接觸越來越多，他看着她的眼神開始不知不覺地變化，最後發展到情不自禁地擁抱。那一個擁抱，正巧被孟惜看見，也讓孟惠成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扪心自問，如果那時候孟惜沒出現，指不定他會做出什麽事來，幸而在沖下懸崖的一瞬間被女兒勒住了馬。
那個人，在事業上是很優秀沒錯，但吳芳作為家庭主婦，也付出了許多許多，如果他後面沒有吳芳撐着，他也不會是現在的他。說到底，吳芳是為了他放棄自己的夢想的，他如果因為她失去了追尋自己夢想的機會而覺得她不夠優秀甚至抛棄的話，那就太混賬了。
想想自己年紀也大了，孟惠成逐漸将事務交給信任的人，自己則偶爾去廠裏轉一轉，一個月檢查一次各種事務、賬目等。平時在家裏養養花，和吳芳一起買個菜做個飯什麽的，這樣悠哉的生活看起來很不錯。兩人都很努力地粉飾太平，卻總歸還是沒辦法抹殺他犯錯的事實。
吳芳拍拍孟惠成的手背，溫聲道：“不早了，去睡吧。”
孟惠成“嗯”一聲，忽然想起來，說道：“你是不是有個同學在法院？”
吳芳正琢磨這事兒，點點頭說：“我明天去找他問問情況。”
次日，吳芳請何志弘吃飯。
何志弘瞅着一桌的好菜，笑道：“我怎麽覺得這是場鴻門宴呢。”
吳芳莞爾：“我确實有點事想問你。”
何志弘呷了一口茶：“是要問孟惜的事吧。”
“嗯。”吳芳點頭，眉間添了些許憂愁。
何志弘笑笑：“我就知道你早晚要找來問這事。”
吳芳訝然：“這麽說你都知道？”
“想問什麽你就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吳芳略微思索，說道：“小惜她找了個男朋友，說是法官，結過婚，這事兒你知道吧？”
“嗯，他倆最近是在一塊兒了。”褚雲逸這陣子可謂是春風滿面，他和孟惜在停車場上演激情戲那事兒已經在法院傳得人盡皆知，碎了一票單身女性的心。
“那男的怎麽樣啊？”
“小褚很不錯的，我們院裏好多小姑娘盯着呢。”
吳芳緊接着問出心中最大的疑問：“小惜前兩年死活不肯考法院，不會跟他有什麽關系吧？”
這回何志弘回答得沒這麽順溜了，他沉默下來，思考良久，不知道怎麽說對他們比較好。對褚雲逸和孟惜這事兒，他是支持的，一方面是覺得他倆在一起真心不錯，另一方面他對孟惜有一點小小的愧疚，總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更想要她得到幸福。
“孟惜來實習那會兒，小褚他還沒離婚。他老婆，哦，我是說他前妻，那時候因為要出國，兩個人已經在談離婚了，鬧得挺僵的。我看孟惜對他有點意思，她好像不知道他有老婆，我就提點了幾句，畢竟還沒正式離婚，要真發生點什麽，對他們都不好。”
“是啊，可不能做那種事，給留下話柄就難看了。”吳芳感嘆着，忽又問道：“那那男的呢？他沒離婚的時候對我家小惜有沒有……”
“沒有，小褚是個老實孩子，他和他前妻原來感情好着呢，是人家非要出國這才離得婚。你放心吧，他曉得分寸，他倆也是這陣子才在一塊兒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昨天一聽說他是法院的這眼皮就一跳一跳的，總擔心他們做錯事。”
何志弘消滅了幾盤子菜，幾大碗米飯，揉着鼓鼓囊囊的肚子，給吳芳說：“其實吧，結過婚也沒什麽。不是都說二婚的男人是塊寶嘛，更懂得珍惜，更會疼老婆。你想啊，他這都進過一次墳墓了，還願意再進一次的話，說明他真稀罕孟惜，是吧。”
吳芳點點頭：“是這樣的道理，不過他沒說要娶我們家小惜吧？”
何志弘啞然。這老同學，當了二十來年主婦，邏輯思維還這麽嚴密。他清清喉嚨，說：“看他對小惜挺認真的，應該錯不了。”
吳芳嘆了口氣，說：“就算我同意也沒用，我家老孟那裏……他固執着呢。”
“經點磨難也好，歷經風雨方能見彩虹嘛，太容易了反而會不安。”
吳芳想明白了，微笑道：“說的是，老何，今天謝謝你了，以後還麻煩你幫忙多看看。”
“一定一定。”
昨天孟惜被推進房間以後，她冷靜了下，覺得特別過意不去。明明知道吳芳對那事兒介意，她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總是去撩她的傷疤。與其他不負責任的男人比起來，其實老孟做得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他和那女人也沒發生什麽特別不可原諒的事情。這世上，哪個男人沒點花花心腸啊。
她轉念一想，那雲逸呢？他有沒有花花心腸？
想了半天，她搖搖頭，覺得他一定是沒有的，他是那樣好的人。
殊不知，那人在沒有徹底談妥離婚的時候，其實已然悉心收起她不小心掉落的那張，學他的筆跡寫滿他名字的紙張。
原因，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