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妃嫔

當小滴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昭陽宮含元殿時，蘇澈與衆位新晉妃嫔已經在殿內落座了。

小滴與蘇澈行了常禮，在他身旁的鳳座落座，習慣性地歪頭沖蘇澈露出一個曾對鏡苦練過的職業化的得體微笑，露出八顆可愛晶瑩的小米牙。

那一臉在蘇澈看來燦爛甜美又頗有些依賴的笑容讓他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半拍。小滴每回見他，必先如此微笑，而小滴每日裏又必去昭陽宮尋他，可他一連看了一個月這種微笑，卻依舊沒能習慣且淡定。身在親情寡淡的皇家，身處政權漩渦之中，自從母妃去世後，蘇澈早已習慣了各式各樣的笑容，諷刺的，鄙夷的，奉承的，仰慕的，懼怕的，算計的，等等等等，卻唯獨沒有遇見過小滴的笑容——信任的，讓他覺得自己倍受需要；又暖暖的，讓他莫名覺着心安。

蘇澈又打量了一番小滴的新妝。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古人誠不我欺也，蘇澈心想，這女人今日如此妝扮，倒也很是耐看。不過，她是真的太瘦了。他思忖着，看來這些日子以來，禦膳房的食補并不如何奏效，不如改讓太醫院試試藥補吧。總得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去了那一身的病氣才好。

身為一名合格的下屬，一心撲在頂頭上司身上的小滴很快就發現了蘇澈的異樣。唔？小瞎紙皇帝似乎終于不瞎了，是看自己看得呆住了嘛？她頗有些得意。都說了她是小美女了，誰讓他一直不相信來着。本想着閃瞎那群狐貍精們的钛合金眼，卻沒想到誤打誤撞地入了真龍的龍眼，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小滴眉毛一揚，笑得頗為得意。

這得意的一笑卻不僅震得蘇澈瞬間回神，而且震得他差點将手中的茶給潑了去。

……這死女人笑得如此不懷好意，是在作甚？該不會是在打什麽壞主意吧？

蘇澈順勢喝了口茶，低聲道：“梓童在笑什麽？”

小滴皺了皺小鼻子，湊近了過去低聲道：“見到陛下，臣妾心中歡喜罷了。陛下還不許臣妾笑了？”她素來說謊不打草稿，大腿抱得牢牢，畢竟對頂頭上司保持得體真誠的笑容，時刻努力讨頂頭上司的歡心，這是作為下屬必須具備的職業技能與職業道德。

蘇澈似乎頗為滿意小滴的回答，面上罕見地浮現出隐隐的笑意。

不容他二人再多話，下座的妃嫔們已紛紛起了身。六位妝容各異、服飾各異、身量各異的妙齡女子行至殿內的空處，按照品階一一站定，以皇貴妃為首，貴、賢二妃次之，其餘三嫔再次的順序，面朝蘇澈與小滴，袅袅婷婷地跪了下來，三次叩首後，齊齊嬌誦“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被一屋子嬌滴滴的小妾們叩拜，真是破天荒頭一次。所以，即便小滴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帝京貴女，但那整齊劃一又嬌裏嬌氣地似能掐出水來的祝辭，還是一不小心就讓小滴飄飄然得意起來。

這一批宮妃中，小滴只認得錢若蓮與商豆蔻兩人。這兩人品階頗較高，十分好認。

為首的那人一襲淡黃色正裝，那是皇貴妃的儀制；皇貴妃身後的兩人，均身着正紅色的宮裝，那是貴、賢二妃；再後的三人，身着粉色宮裝，那是上九嫔的服色，是昭儀、昭容與惠媛三人。

小滴舉目望去，錢若蓮那張熟悉的臉便藏匿在賢妃那身正紅色的宮裝之下。此刻，她正端莊恭敬地跪在殿下，收斂了渾身的風發意氣與淩人傲氣，做出一副乖順的表情，柔順地垂着眼，盯着空無一物的地面。她似乎是在盡力讓自己顯得柔若無骨，見之可憐。

Advertisement

往日在家時，錢若蓮從不穿紅色的衣裳，她生得明豔，無需紅色來加重自身的豔色。她的衣服大半皆是水綠色，這樣輕柔清淡的色彩，襯得她明豔卻不失穩重，婀娜且風流難掩，就仿佛那江南河畔的垂柳，微風一拂，便若有若無若即若離地撩撥進人的心裏。她素來個聰明且清醒的女人，她很清楚什麽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所以，看着如今越發明豔卻恭敬異常的錢若蓮，小滴竟覺得她有些陌生。

而錢若蓮前面的女子，整個殿中唯一沒有恭順垂首，反是擡首直視上位者的女人，便是傳說中的絕色美人——商豆蔻了。

确實名不虛傳，确實名副其實。

盡管不願承認，但小滴望着那張精致美麗的眉眼，也不得不認為，商豆蔻确實是豔壓全場的存在。看久了商豆蔻，會覺得周遭的一切仿佛瞬間被漂去了色彩，變得灰蒙蒙一片，單調乏味，唯有商豆蔻一人，立于視線正中央，明亮絢麗，光芒四射。

從小，小滴一直覺得，錢若蓮便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美人了，如今見着商豆蔻，她才明白，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大抵九天玄女下凡，也不過便是商豆蔻那樣的顏色了。

唔，說起來，那女人倒确實像是從九重天上下來的人，因為她簡直像是從冰窖中撈出來一般，冰冷得很，連那望向自己的眼神也仿佛被寒冰久久浸染，讓小滴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從此，小滴在心中為商豆蔻添上一筆準确的評價——冰山美人。這種人設頗為讨喜，可為女主，可為女配，端看司命星君如何譜寫。果然，自己将她視為最大的敵人，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小滴又大略掃了一眼其他女人，幾乎個個面容姣好、身材窈窕、裝扮精致、舉止賢淑。

以後，她便要與她們侍奉同一個夫君，生活在同一座宮殿內了。想到此處，小滴心中一動，也不知怎的，胸口的位置竟然莫名有些發悶。

其實在這個時代，在這個後宮，小滴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先生皇太子，後做皇太後。而她的任務也非常明确，那就是以色侍君，開枝散葉，打理後庭，為君分憂。只是……猶記得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似乎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她也曾幻想過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愛情，她也曾奢望過這世上能有一人愛她如生命。但眼下，這一切都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事了。

悲哀嗎？那倒也未必。畢竟自己是這個王朝最尊貴的女人，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她将與蘇澈，與她唯一的上司一起，共同守護着腳下土地，庇佑着大晁帝國。這種歸屬感、使命感與榮譽感讓她整個人瞬間燃了起來，熱血沸騰地只想放開手大幹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