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争執·上
大明宮的禦書房名喚崇文殿，設在昭陽宮後殿。
昭陽宮是大晁皇帝的寝宮，未央宮是大晁皇後的寝宮，故而大明宮雖頗大，但因這兩座宮殿同處于越大明宮正中的位置，所以兩宮之間的距離并不遙遠，只隔着一方太液池，步行不過約一盞茶的功夫。
所以，信奉“生命在于運動”的小滴棄了鳳攆，只沿着太液池，一路步行。
時值晚春，天氣已見溫熱；又因此刻已近午時，太陽較之先前略有些熱辣。小滴身體不好，行不多時便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弧月為小滴撐着傘，冉星為小滴打着扇，詩雨扶着小滴慢慢行，從錢家帶進宮的四個貼身丫頭裏，偏只淩雪不安生，一邊為小滴擦着額頭上的汗珠子，一邊板着臉數落她：“娘娘，未央宮離昭陽宮老長一段路呢，您就不該逞這個能。”
小滴對淩雪的念叨早已習慣，如今她已經将“左耳進，右耳出”這門神功練得爐火純青。她喘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了，我再不敢了，小姑奶奶你行行好，可別再念叨我了，我頭暈。”
淩雪渾身一緊，愁道：“娘娘頭暈得很嗎？”又望見一旁立了個秋千，面朝太液池，背靠一處茂密的花藤，很是陰涼清爽，便指給小滴看，“娘娘，不如先去歇息一會兒？”而後，也不待小滴應允，二話不說便将小滴扶至秋千處。
辦事效率頗高的未央宮宮人很快送來了幾盤新鮮果子。
于是小滴眯着眼睛，嗅着花香，吹着從太液池拂過的小風，一邊晃悠着秋千，一邊吃着淩雪喂給她的草莓。
怨不得人說“再宅不能宅春天”，現下這大好的微風與陽光真是不該辜負啊。這樣舒服，竟讓小滴想起一句話來，“偷得浮生半年閑”，呃，盡管她最近似乎一直在閑着。
可惜好景不常，未多時，便聽得不遠處隐隐約約漸響起了争吵聲。因着隔了花叢，看不清是誰。又因着距離頗遠，聲音也聽不真切。
“好吵。”小滴皺了皺眉頭，又豎起耳朵聽了聽，張口咬住淩雪送來的一顆草莓，含混道，“詩雨去看看，誰在那呢？”
詩雨應了一聲，去了不多時便回來了，“娘娘，是貴妃娘娘與惠媛娘娘呢。”
貴妃？又是俞婷！
詩雨見小滴不答話，摸不準她是什麽心思，便揣度道：“娘娘，要不要召見貴妃娘娘與惠媛娘娘？”
“不見。”小滴眼也不睜，答得幹脆利落。沒眼色又讨人厭的人還是少見為妙，若是萬一影響到自己心情，那可就真是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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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眼尖的淩雪忽而道：“不好，愈貴妃與唐惠媛正往咱們這兒走呢。”
那朵讨厭的小青梅俞胸帝，還真是個陰魂不散的主兒。
果不其然，未幾，便聽見一聲怯怯的“皇後娘娘萬安”在耳畔嬌聲響起。
小滴睜開眼，一白一紫，一高一矮，一清瘦一豐腴的兩位宮妃正立在身前。
看見那身逶迤拖地的銀線繡百花淡紫軟煙羅宮裝，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金線繡百鳳淡紫軟煙羅宮裝，相似的繡紋，相同的面料，只款式略有不同。
小滴窒了一窒。搞什麽！俞胸帝這肥球跟自己的衣裳撞色了啊！尚衣局的那幫廢柴宮人是做什麽吃的？為什麽皇後的衣裳會與貴妃的衣裳如此相似？辦事不利，扣工錢！
再看見俞婷身旁的惠媛唐璇玑，呃，小滴嘴角抽了一抽。這、這位宮妃是腦子不好使嗎？一頭烏發未束，又穿着一身寬大的素白衣裳，渾身上下毫無裝飾，不注意還以為是條孤魂野鬼，這是要去演聊齋吶？以這身打扮在宮中公然行走，頗為不吉暫且不說，這要是萬一沖撞了帝後，可怎生了得？對，小滴就是皇後，她确實覺得自己頗受驚吓，真是罪過。這位女鬼一般的可人兒正給她行着蹲禮，深深地低着頭，頭發垂下來遮住了面頰，似乎一副怯怯的樣子，卻看不見容貌。
小滴定了定神，道：“免了，唐惠媛起吧。”
聞言，唐璇玑謝了恩，直起身來，卻依舊深深地垂着頭，一副怯怯的模樣。
小滴又望向立在一旁不曾行禮的俞婷，挑了挑眉。說不行禮就不行禮，她也是蠻敬這位的，果真是一條好漢！
淩雪皺眉道：“貴妃娘娘，見到皇後娘娘為何還不行禮？”
俞婷眉毛一擰，怒道：“本宮的事情，何時輪到你一個小小宮女置喙了？”說話間，她似是無意地将左手腕上的那串珍珠鏈子露了出來，得意地斜睨了小滴一眼。
看見了看見了。小滴摸了摸鼻子，沒好氣地白了俞婷一眼。小瞎紙皇帝昨日賞她的那串鏈子，明晃晃的一條，珠子個個大而圓潤，是件好寶貝，耀眼得很吶。不過，昨日在場諸人，人人都有賞賜，她究竟是覺得有什麽可炫耀的？
小滴閑閑地道：“哦？貴妃好大的口氣。宮女管不得你，那本宮總該管得住你咯？”她面色一變，斥道，“大膽俞氏，見到本宮不行禮，你可将本宮放在眼裏？你又将大晁宮規置于何地？貴妃既然覺得本宮管不得你，那是要本宮去将陛下請來嗎？”
俞婷一擰眉頭。去請表哥？可是表哥昨天還告誡過自己要尊重錢稚芙。若是真将表哥請來，自己準少不了一頓罵。罷了，罷了，不過是行個禮罷了，又少不了一塊肉，反正錢稚芙這蠢貨也當不了幾天皇後、受不得幾天禮了。如此想着，俞婷不甘不願地草草蹲了蹲身子，道：“皇後娘娘萬安。”而後不等小滴叫起，便自己直起了身子。
小滴悠悠然道：“令尊令堂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女兒。”俞婷終究還是行了禮，盡管這禮行得寥寥草草馬馬虎虎，但是她也懶得與俞婷多糾纏，便問道，“方才何事喧嘩？”
俞婷尚未來得及回話，唐惠媛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撥開頭發擡起臉，露出一張清秀标志、梨花帶雨又面頰紅腫的臉龐，哭道：“求皇後娘娘為嫔妾做主！”
看樣子，她是被人打了。
而打她的人，多半正是俞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