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歐培拉與麻辣燙
暖意融融的上午。
陽光照在他稍嫌蒼白的臉上。
歐培拉蛋糕的巧克力咖啡香氣陣陣入鼻，低筋粉蛋糕濃濃的甜蜜滋味,漾布在空氣中。
他輕輕勾起唇角，擡頭看一眼機器貓式鐘表：紅櫻桃狀的分針正好指着八點五十分。
他慵懶地扶額起身，從冰箱裏熟練地取出針管和藥劑，挽起袖子，針頭剛要對準自己的清瘦的胳膊時，只聽到外面轟的一聲，但見一個制服姑娘一腳踹開凳子，箭似的飛跑進來。
“放下毒品！蹲下！警察！”警察小姐杏眼圓瞪，拔出槍來。
“警察不準病人服藥麽？”他倚着一只淺綠色的沙發靠墊，淡然望着她微笑。
“藥？！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敢在胳膊上‘溜冰’，還好意思說是藥！”
警察姑娘雙手持槍，步步逼近。
他一面擡頭望着她，一面将液體注射入血管，繼而，熟練地拈起消毒棉球，按在剛注射過的蒼白皮膚上。
“是啊，治病的藥。警察小姐，作為你的心理醫師，我認為，你的确需要放松一下了。”
他笑得如和煦的春風：“可是，你預約的時間還沒到。”
警察小姐則單手持槍，一手抓起桌上的藥劑，迅速研究起包裝紙上的文字： “下午有任務！我當然要提前來！用你妹的英文啊！我要拿回警局化驗！”說着，已單手将一瓶藥劑和針管收繳。
他則是抱着雙臂道：“警花姑娘，區小洋，請放松。”
警察小姐盯着果綠沙發上慵懶的男子，忽覺心中有什麽在融化似的，緊繃的手臂肌肉在舒張，慢慢松弛下來。
“樂風醫生，我睡不好覺，還總做噩夢,見到粉末狀和藍色的東西就想開槍。你得給我想個法子！”警察小姐理直氣壯地道，說着，她挽起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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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時之後，6英鎊的歐培拉蛋糕消失了大半。
離開時，區小洋幹脆将剩下的蛋糕打包帶走，一邊指着他的鼻子訓道：“糖尿病人不準吃蛋糕！下次看到，逮捕你啊！”
他款款微笑：“歡迎常來。”
逢上他暖融融的笑，區小洋臉一紅，抓起蛋糕，撒腿就跑。跑了兩步，卻又轉身回來：“喂，你，你得配合調查，跟我走一趟！”
他依舊款款微笑：“沒問題啊，警花小姐，要坐我的車麽？”
“不麻煩！我開了警車！”區小洋說。
半小時之後，各種檢查完畢，事實證明他是清白之後，區小洋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蝦子。
“笑什麽笑？你賣笑嗎！我們是緝毒的，不是掃黃的！你走吧。”說完之後，區小洋目送着他像玉樹似的翩翩離開，人影消失時，她的師父楚耀歌拍一記她的腦袋，輕輕呵斥着：“看什麽看，臉都成紫薯了！”
他回到綠色的診療室之後，邊從角落的冰箱裏取出原料，開始在碩大的問診室中央吧臺內烹制下一道美味：塔皮，蛋塔水，芒果果肉；高粉和低粉、酥油、水混合，拌成面團，逐次添加水……放入烤箱烘烤。甜點豈能少咖啡？他開始仔細磨咖啡粉，煮咖啡。
六只葡式蛋撻香噴噴出爐之後，他的機器貓咖啡拉花業已完成時，預約的姑娘姍姍來遲，伴着一陣濃郁的麻辣燙香氣。
“來晚了，醫生，不好意思啊。”
來人大約168的個子，長發，亞麻白裙，帆布黑鞋，白淨文雅清爽的五官面帶微笑，一口大白牙，門牙有些對齒，不覺瑕疵，反增了幾分俏皮。
他不覺一怔。
姑娘進入這間陽光滿滿、四周都是綠色靠墊的屋子之前，終于意識到要脫鞋。于是，姑娘身子一傾，半碗麻辣燙的湯汁已撒在白底淺綠紋的地毯上。
長發的姑娘有些着急：“啊，怎麽會發生這種事！醫生，對不起啊！”
聲音清脆好聽。
他無奈地笑笑：“進來吧，吧臺上有蛋撻。”
姑娘搖頭致謝，露出一口小兔子牙：“不吃甜食，謝謝喽。”說着，将麻辣燙和一碗涼皮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咬一口魚肉丸，說：“太餓了，一會兒還要去加班，所以……”
“沒關系。”他遞上一杯咖啡，笑說：“現在可以講了。”
姑娘邊吃魚丸和海帶，邊說：“我有被遺棄恐懼症。”
他莫名地就心下一疼，人卻依舊是面帶微笑：“講講看，為什麽會擔心被遺棄？”
姑娘剛咽下一片魚豆腐，一臉安然地說：“就是怕受傷害，所以不敢談戀愛， 別人越追求我越想躲。把男人們吓跑了一打又一打。”
說着，姑娘開始吃涼皮，嘴巴呼嚕咕嚕地發出聲響，似乎是辣椒放多了，辣得她不停地往嘴巴裏扇風。
他忙遞上一杯咖啡，笑問：“為什麽會害怕？曾經受到過傷害嗎？或者，”他深呼吸一口：“和你童年的經歷有關？”
姑娘一聽，嚼着涼皮兒搖頭：“可能因為初戀的時候被甩，從此不敢付出了。”
他有些感動：“初戀？”
正說着，只聽她的手機鈴聲響起，《多啦A夢》的主題曲。
“啊，客戶已經到公司啦，不好意思，我去公司了。”姑娘說着，抓起包沖了出去：“對不起啊，醫生，我下次再來！”
飄着濃重的油香彌漫在整個屋子裏，橄榄綠色的沙發也是麻辣的。
他似乎想起什麽，将烤好的蛋撻涼在一旁，重新做了一份素食青菜和米飯，陳年的往事，就随着幽幽的飯香氣，滿滿在空氣中擴散開。
——“樂逸哥哥，我來看你啦！這是我從爺爺病房裏拿的大石榴，請你吃！很甜的！”
——“對不起啊小妤，醫生說不準我吃甜了。”
——“樂逸哥哥，我帶了《魂鬥羅》，我們一起玩啊！”
——“好啊，這盒巧克力送給你。”
——“樂逸哥哥，很難受嗎，我去叫醫生！”
——“小妤，我沒事。”
那時候，他因為生病常駐醫院，她總來醫院探望生病的爺爺，記憶歐中，他童年的夥伴只有她。十二歲的李樂逸瘦弱得像一只臘腸小狗，八歲的辛小妤紮着兩只小辮子，辮子上有粉色蝴蝶結……
她居然不認識自己了。他悵然一笑，想到這裏，翻開她的病歷：辛小妤，26歲，洋酒廣告策劃文案……
看樣子，她應該是收入不錯的，可是，她怎麽變成這樣了。
天邊飄來一朵冰淇淋似的雲，像辛小妤小時候偷偷請他吃的那種蛋筒式奶油冰淇淋……
此時，警察小姐區小洋已在一家夜總會門外等候多時，一邊啃着掠奪來的蛋糕，嘴唇已成了咖啡色。啃着啃着，就覺得眼前有個微笑的人面揮之不去：明朗的雙眸，溫柔的笑容，蒼白的容顏帶幾分病态……
區小洋不自覺地咧開嘴，望着夜總會的門口傻笑。
“啪！”
大隊長拍了她的腦袋一記：“這個L計劃對我們很重要，你給我專心點！”
區小洋捂着被敲痛的腦袋，嘻嘻笑着：“是，是。”一面答應着，心中也生成了一個名叫“L”的計劃。
